“抓穩了。”

魈扶住背后的阿今，微微偏頭，和璞鳶早已被他收起來，既然已經回歸了原本的軀，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這個小孩送回去。

阿今趴在魈的背上，住他的肩膀，一臉認真地點頭：“我抓穩了。”

眼中有些期待。

墨綠短發的年仙人于是一點頭，不再多言，腳尖一點地面，從山崖上躍了下去。

兩人的影墜山崖下，短暫地消失了一瞬，然后很快的，又從前方的一顆大樹上躍了起來。

“哇——小鳥先生真的會飛啊！”

被魈背在背上，在空中極速前進的阿今張大了，聽著呼呼的風聲從耳邊掠過，又灌進里，忍不住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只是一些輕法而已。”

魈平淡道，不知為何，能把阿今的頭發吹得一整個掀起來的大風落到了他上，就只能輕輕拂他的發梢，好像風是有意識的，在吹到魈的上之前就輕靈巧地繞過了他。

“但是小鳥先生很厲害，阿今就不會飛！”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頭一次到在空中飛行的覺，腦袋上呼呼向后吹的額發很有意思，空中掠過的草葉很有意思，和他們并肩飛過一程的鷹很有意思，魈系在脖頸上、長長地向后飄的飄帶也很有意思。

他眼花繚，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里，索盯住了魈耳后一縷帶著點熒綠的頭發，觀察它在風中的姿態。

觀察著觀察著，阿今就突然記起了一個問題：“小鳥先生，你不喜歡人類嗎？”

小男孩趴在魈的背上，問問題時下意識地越過他的肩膀，往前探了探頭。

魈并不適應和其他人靠得這麼近，但是他們現在在空中，為了避免讓這小孩一不小心掉下去，他不僅沒法躲開，反而更加抓了對方一點。

“談不上不喜歡，”年外貌的仙人語氣平靜道，“只是在履行職責而已。”

“沒有不喜歡……也就是喜歡。”

并不能理解兩個概念之間的中間態的阿今在腦子里掰扯了一會，如此斷定道，“那既然喜歡的話，小鳥先生為什麼總是避開他們？你看，從小鳥先生和我遇見開始，你就沒有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說過話，無論是胡桃，還是路人先生1、路人小姐2……貓貓不算，貓貓就只是貓貓。”

“那你是人嗎？”魈并沒有直接回答阿今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道。

“我……”阿今愣了一下，“我好像確實不是人誒。”

在阿今看不見的地方，年模樣的仙人忍不住出了點笑意，隨即很快收斂了起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我不靠近人類，和我本喜不喜歡他們沒有關系，只是為了避免給他人帶來災厄而已。這一點，即便是非人的存在也不會例外。”

“非……人的？”

阿今沒能聽懂小鳥先生最后的那一句話，然而還沒等他再次發問，極速刮過他耳邊的風就在這時停了下來。

呼呼飛起來的頭發也在這時落了下來，橫七豎八地擋在了阿今的眼前。

小男孩手糊了一下額前的發，沒能將它們恢復原狀，只好抓起擋住他視野的那幾片頭發，將它們掀起來，疑探頭：“小鳥先生怎麼停下來了？我們還沒進去，貓貓的房子還在好遠的地方——啊，難道小鳥先生是想說，接下來的路要我自己走進去嗎？”

阿今遠著前方山崖下沐浴在金中的璃月港，此時暮四合，來往熙攘的人群比起白天已經了不，但是無論是那朱紅的橋欄，還是那飛檐翹角的翠瓦，都依然在顯示著這座城市的恢弘與生機。

還像他上一次這樣看著這座城市時一樣，里面的某個角落，有貓貓在等他。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這麼想著，有些雀躍地跳下了魈的后背，手牽住了他垂下的一只手：“那我們走吧，小鳥先生，阿今認識路，我們一起回去。”

“……小鳥先生？”

小男孩仰起頭，夕的金將他也包裹在其中，好像整個人都在放著彩，石榴石一般的紅眼睛也不例外。

魈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輕輕松開了被牽住的那只手：“你自己回去吧，我就送到這里。”

既然原本一起是為了找回自己的，而如今問題已解決，剩下的都會由帝君去照料，那他也沒必要再留下了。

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他是只懂殺戮與生存之道的夜叉，為了避免災厄，無論人類還是非人類，都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小……”阿今有些茫然地看著墨綠短發的年仙人走自己的手，里的話沒能說完，直到他轉過去才終于反應過來，以他此生有記憶以來最快的速度撲過去拽住了對方的手。

“不準走！小鳥先生說好了要和阿今一起回去的！”

阿今憋住氣，像只倔強的小牛犢一樣拼盡全力氣拽住魈的胳膊，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年仙人猝不及防，竟然真的被這恐怖的巨力所拉，往回退了幾步。

“等……”他下意識地想要阻止阿今，然而小男孩的怪力始終在持續發力，他被拽著不斷后退，但這山崖又能有多寬闊呢？

于是憋氣閉眼用力使勁的阿今沒往后退幾步，就突然一腳踩空，面茫然地跌落了下去。

“阿今！”

魈一時來不及多想，他跟著跳下山崖，被嘶吼的風元素包裹著在空中了幾次，終于趕在阿今摔倒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懷里抱著乎乎一團的小男孩，腳踩著堅實的大地，年模樣的仙人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魈開口說些什麼，趴在他肩膀上的黑發小男孩就像是斷線重連上了掉崖之前的記憶一樣，出氣鼓鼓的譴責眼神：“小鳥先生，你要和阿今一起回家，這是諾言，你剛剛不守信用！”

魈還未出口的話頓時梗在了嚨里，他到有些匪夷所思：“……你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小鳥先生會飛不是嗎？你會接住阿今的。”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理直氣壯地昂起頭，好像會飛的不是魈而是他自己一樣。

“……夜叉居無定所，我并沒有家，也從未答應過你與你一同回去。”

魈搖了搖頭，不再和阿今多說話，將懷里的小男孩放到地上，看起來似乎還是準備轉離開。

阿今的眼里頓時出了幾分驚慌，他下意識地拽住魈飄飄然拂過的袖擺，一時想不到該怎麼阻攔，只好開始像倒豆子似的，將所有他認為可以留下對方的籌碼一腦往外倒：

“小鳥先生有家的啊，阿今答應過小鳥先生，會幫你做一個家的……雖然我的腦袋上面小鳥先生已經住不下了，但是阿今答應過，我一定會做到的……還有貓貓，貓貓還在等著我們……小鳥先生不要走，嗚……”

剛剛轉過，還沒走出幾步的魈就在這時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他出于謹慎轉過頭看了一眼，然后就發現剛才從山崖上掉下來都沒到半點害怕的小孩，這時候已經癟著，眼里開始轉起了金豆豆。

從沒見識過這一招的年仙人頓時大驚失：“等等……你不要哭、等一下！”

一番折騰過了傍晚，天已經徹底黑了，活了幾百上千年的仙人，最后還是敗在了崽的眼淚花之下。

魈抱著阿今，為了避開行人，在璃月港的屋頂上飛檐走壁，向著鐘離的居所逐漸靠近。

而已經從掉眼淚的緒中恢復過來了的阿今，這時候仍然沒有放下心。也許是后怕，也許是直覺，總之盡管早就到了崽該睡覺的時間，他也依然強撐著困意，認真地組織語言，試圖進行開導：

“……小鳥先生不要自卑，雖然你原本的樣子沒有厚厚的脯，但你要相信自己，阿今也相信你，小鳥先生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魈沒有說話，這個話題他不想接。

奈何阿今說個不停，核心思想就是“要相信自己很歡迎”，他不應聲小男孩就不停下，哈欠連天了都還在邏輯混沌地嘟嘟囔囔。

魈很無奈，只好抱著阿今一邊趕路，一邊“嗯嗯啊啊”地應著：“是、是……我沒有自卑……好、好，我知道了……只是些無謂的罷了，我不需要他人的喜歡……”

“哈欠……啊，怎麼會不需要！”

像是被剛才句話中的某個關鍵詞刺激到了，原本眼皮都已經耷拉上了的阿今一個激靈，突然又神振作了起來。

他鼓著臉頰用手魈的肩膀：“小鳥先生還是不自信，要相信自己，你肯定會很歡迎的！就比如說阿今，阿今就很喜歡你啊！是排在貓貓第二的喜歡。”

魈頓時一怔，目有些漂移：“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困意而注意力渙散的阿今也沒有注意到魈正在猶豫著想要開口，而是慣地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哈欠……哪怕，沒有了也不要傷心……貓貓也沒有了，但是阿今還是很喜歡貓貓，小鳥先生也一樣……無論是什麼樣的小鳥先生，都是小鳥先生……”

他的腦袋點到了魈的肩膀上，整個人忽的一下歪倒過去了。

魈張了張，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救命啊！救命！”

就在這時，一道驚恐的喊劃破了璃月港的黑夜。

剛剛才點頭點過去的阿今迷迷糊糊地被驚醒，茫然四顧：“……什麼？怎麼了？”

“有人在求救。”

年仙人的目一凝，前進的方向驟然轉變，向著聲源的位置飛速前進過去。

隨著一棟棟的燈逐漸亮起，魈和阿今逐漸靠近聲源地，遠遠著那邊的阿今也辨認出了一個悉的影。

“阿鐵！”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高興地轉過頭去和魈分，“你看，那是阿鐵！阿鐵也進來找我了！”

但是魈的神卻并不如同阿今所想的那樣，他凝著眉，澄金的眼眸里是深沉的敵意和警惕。

年仙人地盯著那只跡守衛的一舉一，頭也沒轉地問道：“你認識那只魔？”

“……魔？”阿今有些茫然，和好朋友重逢的喜悅逐漸冷卻下去，被困意侵擾的腦子也開始緩緩運轉起來，他意識到了什麼，聲音逐漸低下去，“阿鐵，是做錯什麼了嗎？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魈靜默了一瞬，像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跟魔做朋友。

不過這事如果放在阿今這小孩上的話，似乎也不是非常讓人出乎意料。

“所以，”阿今有些急切地抓住了魈脖子上的珠串，“阿鐵到這里來肯定是來找我的，阿鐵是個好鐵，不會隨便傷害別人的！”

“既然這樣，”魈沉默了一會，將阿今放到了他們現在所站著的這個屋頂上，金的眼睛在黑夜中反著微，“此事就給我，你且在這里等一會。”

而在一顆星球的某塊電腦屏幕前，4L眼前的畫演示還在繼續播放。

千巖軍的火匯聚的洪流還在向這邊涌來，派蒙慌地飛來飛去，金發的旅行者警惕地提著無鋒劍，畫面外卻陡然傳來了一句清冷寒涼的年音。

“魔……”

金發的旅行者驚訝抬眸，鏡頭陡然一轉，畫面變為了黑夜背景下的一皎潔圓月，在翹起的屋檐和圓月前，手提和璞鳶的年仙人正俯視著下方的跡守衛。

微風吹他的發梢，影遮擋住他的面容，只有那雙澄金的眼睛，閃著冷漠而鋒銳的芒。

好似下一刻就要提槍揮來。

電腦屏幕前的4L有點吃驚，他猜到了魈要出場，但是沒有猜到他會以這樣好像站在旅行者對立面的姿態出現。

難道這次的傳說任務第二章，是要向他們展現魈相對黑暗和尖銳的那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