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這個詞對于金鵬而言意味著太多太多了。

夢魘魔神的權柄基礎便是夢。

通過吞噬夢，可以熄滅旁人心中夢想與信念，讓他們變行尸走，為手中隨意控的傀儡。

而通過給予夢魘，控那些不輕易臣服的靈魂，讓他們終其一生沉淪在痛苦之中，無法對舉起反抗的旗幟。

對于金鵬，夢魘魔神重他的力量和天賦，卻也忌憚著他堅強溫的靈魂。

因此，金鵬鮮睡覺，每每進夢鄉，所沉的也都是令他驟然驚醒的夢魘。

這是魔神對他施加的枷鎖，金鵬并不知曉。

但他卻很清楚，夢的到來，意味著夢魘魔神對他的掌控松懈了。

地牢之中的夜叉嗅到了風中自由的氣息。

那雙金的眼睛中迸發出火一般的亮，瞬間仿佛水中，在水下凝結的琥珀。

看到這里，栗茸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低下頭，遮掩住止不住上揚的角，抿了一口溫度降到了合適區間的粥。

“那就好啦，睡眠有助于傷口恢復。”

金鵬笑起來，這一次不是微笑，而是那種角弧度抬升頗為明顯、甚至在角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的笑。

栗茸余看見了這個笑，差一點看呆了。

就是……

很好看。

像是燦爛的時候，明的線從山外照進巨龍的窟，將其中堆積的金幣和各種珠寶照亮后，那些奇珍異寶反出的璀璨芒。

讓巨龍也忍不住嘆為觀止。

而且，因為做出這個笑的人是金鵬，所以更為珍貴而令人想要反手掏出一個留影機，將這一刻記錄下來。

“以后一切都會變好的。”

聽到年輕快地說。

像是在他肩膀上的沉重的擔子終于搖了。

他像是又飛起來了。

*

在這場戰爭之后，夢魘魔神的地盤再一次擴大了。

頗為自得地坐在自己高的王座上，俯瞰地面上庸庸碌碌的眾生熙熙攘攘來往，出一個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隨即，這位魔神將目看向遠方。

歸離原的方向。

那片平原是一直以來想要占為己有的。

沃的土地、足量的降水，這些都可以支撐起一個龐大人類部族，繼而讓為更強大的魔神。

只可惜，現在歸離原這片眾魔神嚴重的，有強大的勢力守護著。

“巖之魔神拉克斯、塵之魔神歸終、地龍若陀……”夢魘魔神出蒼白的手指計算著，越數眉心則越皺，最后索將邊的金杯推到了地上。

金杯中盛滿的猩紅酒水潑在地面上，乍一看竟恍惚似。

夢魘魔神的勢力擴張到了一定程度，與之接壤的也都是實力不容小覷的魔神，因此縱然一心想著要開戰，也要在手之前猶豫再三、斟酌再四。

而這也就給了金鵬一段足夠安逸的閑暇。

*

春日回到璃月的大地上，融化了四的冰雪，溪水上漲，水中游魚的數量也增多起來。

金鵬嫌棄戰場上他習慣用的那把槍沾染了太多的腥和殺戮，因此折了一樹枝，用匕首削尖了一端，握著蹲在溪邊叉魚。

栗茸手里也有一削尖了的樹枝，有樣學樣地跟著他一起蹲在溪水邊上。

金鵬原本是不打算讓這麼靠近河岸的，在他看來，岸邊那些因為水位上漲而變得潤、表面長滿了碌碌的青苔的鵝卵石是很危險的。

“萬一你一不小心掉進溪水里，”他在出發之前這麼對栗茸說，“這會兒的溪水太涼。你會生病的，小魚。”

但栗茸一點兒都聽不進去。

可是龍！

龍怎麼會腳呢！

于是癟著學小孩子耍賴時候的模樣，抓著金鵬的腰帶使勁搖：“剛剛削樹枝的時候，你也對我說匕首太危險了，不讓我來削。”

小姑娘腮幫子鼓起來的樣子很可，絮絮叨叨的糾纏更是讓金鵬對付不來。

他扶額，讓步道：“好吧，但是你必須跟我，而且，只要了一次，哪怕沒有掉進水里，那之后你也要遠離河岸，可以嗎？”

金鵬原本是寡言語的格，唯獨在照顧栗茸的時候會稍微話多一點。

他提著裝魚的魚簍和削尖的樹枝，握著栗茸的手沿著村中小道朝溪邊走，路上遇到幾個結隊的，拿著木盆洗服歸來的婦人。

婦人們平素沒什麼娛樂，最多就是在早晨聚集一起捶洗服的時候聊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

因為生活沒什麼波瀾，于是最近村里突然搬過來的這一家——只有哥哥帶著妹妹——就了這幾天來們聊得最多的話題。

一開始，金鵬去打仗的時候，們可憐栗茸一個人在家辛苦，于是會拿著自家種的胡蘿卜、卷心菜或者孩子從叢林里面撿來的鳥蛋去栗茸家里，問能不能用一筐菜或者一捧蛋換一條河魚。

后來金鵬回家，們不需要擔心栗茸的生計了，就把目都集中到了金鵬這位“哥哥”那過分漂亮姣好的臉上。

村長的兒媳今年三十出頭，被嚴苛的生活提前磋磨得斑白了兩鬢。

走在婦人隊列的最前面，看到金鵬的時候眼睛一亮。

“誒，金鵬啊，又帶著妹妹出去呢？”

村長兒媳很熱，金鵬也不好無視，就點點頭，輕“嗯”了一聲。

“你可真疼你妹妹。”村長兒媳在之前是最照顧栗茸的那個，放下洗服的木盆，手了栗茸逐漸長的臉頰。

栗茸朝著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只不過啊，你妹妹也要長大了，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只和你住在一起，很多東西都學不會。”村長兒媳話鋒一轉，“要我說啊，金鵬你看著也到了可以親的年紀了，不如在附近的村寨里面找一個能干的，幫著你持家務，還能更好照顧你妹妹呢。”

栗茸：“……”

就知道。

金鵬無父無母惹人憐，這些好心的婦人們大多也把他當做了自己要關心的孩子，又見到他長得好看還能干，于是一個個都想著做。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死亡頻頻發生，人類為了繁衍種族，不得不努力創造更多的新生命。

但是金鵬……

算了吧，栗茸心想，按照金翅大鵬這一族計算年齡的習慣，現在才不到五百歲的魈還沒年。

按理說，金鵬被催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一開始還很認真地拒絕對方，說自己還沒有家的打算，后來甚至見到村長兒媳就躲，但饒是在這麼多次的壁之后，村長兒媳仍然沒有放棄的意思。

也算得上是鍥而不舍，百折不撓。

可惜，今天因為一路被栗茸纏著，聽說今天抓到的魚要怎麼燒，金鵬沒有注意到村長兒媳的靠近。

于是再度被催婚。

這種場景最近雖然多見，但栗茸每一次都看得非常津津有味。

——金鵬臉紅耳朵也紅的樣子真的很可好嗎！

他支支吾吾搪塞旁人的樣子簡直可以融化一顆魈廚老母親的心！

栗茸甚至真的讓系統將金鵬被催婚的模樣錄了視頻保存。

決定回去之后用這些視頻賄賂局長，讓局長把上次給了太多蟠桃欠下的債一筆勾銷。

栗茸：生意鬼才，不愧是我。

金鵬出婦人堆之后好久，臉上的紅都沒有消退。

栗茸努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可惜失敗了。

金鵬看著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樣，鼻子，著聲音對說：“你別笑了……”

半晌之后自己也沒能忍住，被栗茸帶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但是到了溪水邊上，栗茸就不笑了。

溪水中的魚都是很警惕的，一點兒聲音就會讓它們嚇到躲起來，藏在溪水底部的石塊中間，本抓不住。

調侃金鵬是很有趣，但抓魚吃飽飯是更重要的事。

更何況，還想和商人換一頭牛呢。

牛可值不錢，得在商隊來之前抓足夠多的魚出去賣，攢足錢幣。

金鵬小時候的娛樂里面不包含抓魚這一項，到了夢魘魔神麾下之后也沒有機會親自靠近水邊捕捉食，照理來說，他算是個新手。

栗茸在最開始的時候還等著他失手呢。

這樣就可以從金鵬手中接過一次魚叉，給他表演一個什麼技。

但金鵬在戰場上訓練的眼力和反應速度都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下手穩準狠，自然就一扎一個準。

栗茸眼睜睜看著他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往魚簍里扔了三條魚……

好吧，事實證明，有些人就是天賦異稟。

轉過頭，不再去看金鵬——主要是擔心自己看著看著就化檸檬——自己握著手中小一號的樹枝魚叉，去尋找自己的目標。

龍擅長大范圍的攻擊，細作稍微拉一點怎麼了？！

放在游戲里這就數值平衡！

還好沒有和金鵬賭誰能捉到更多的魚。

否則必輸無疑。

魚簍滿了一半，金鵬就將栗茸拉起來：“回家吧。”

其實還可以抓更多的魚，但是金鵬深諳竭澤而漁的道理。

他也把這個故事在提瓦特流行的版本講給栗茸聽。

栗·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需要接教育·茸：有點不想聽，但看在他說得那麼認真的份上，就裝作認真聽講吧。

實際上，金鵬對說這些故事的時候，滿腦子里想的都是今天抓的魚好，是應該紅燒還是清蒸，或者去隔壁王大嬸家借一把酸菜，做酸菜魚吃。

一高一低（其中高的那個也并沒有很高）兩道影子落在村中的土路上。

沿途留下并排的淺淺腳印。

年清冷的聲音在風中傳出遠。

是罕見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