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樂兒，王熙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生氣，也并不覺得嫉妒、吃醋，只是惱背主不忠，心中知道們這些年的分早已經完了。

打發一臉僥幸的樂兒接著去侍候賈璉，開始細想陪嫁來了四個丫頭，去年已有一個生出異心被發現，打發出去了，如今又壞了一個樂兒，只剩下平兒和喜兒兩個。

喜兒的眼皮子沒有樂兒那樣淺，平兒更是同最好，也最放心。

若再不經心些，四個丫頭都沒了，這榮國府上下，可還有誰和一條心？

賈璉發現丫頭的脾氣似乎好了些。

比方路上無趣，他夜夜都同樂兒在一，丫頭竟沒氣，只是日日都說坐船子不舒服，不出來同他一用飯。

一日兩日就罷了，每日都這樣，他不得去看幾次。這一看，不就把老太太賞的五百兩銀子和他自己的五百兩銀子……全給了丫頭了。

數日后，賈璉越想沒了的一千兩銀子，心里越不是滋味。

樂兒只有幾分，其實大不如丫頭，也不如平兒，不過勝在新鮮，怎麼就值五百一千銀子了？

但這一路回京不比過來時可以空上岸取樂，只有一個樂兒，也只能將就著了。

他們趕在寒冬大雪之前回了京城。

林黛玉已在賈家將近三個月了。

不管舅母們心里都是怎麼想的，面上待都很客氣。大舅母不在這邊住，一日見一兩次，也說不了幾句話，二舅母照管家事也甚忙碌，除了第一日進榮國府那次外，再也沒說過什麼似是而非、似有深意的話。

有什麼缺的的，秋霜和紫鵑——給鸚哥改的名字——去要，也從沒有要不來的。

看得出來，外祖母和舅舅們、和舅母們、大舅舅和二舅舅、大舅母和二舅母、甚至二舅母和珠大嫂子間似乎都有齟齬。不似林家，雖然人丁寥落，到底大家的心大致是在一的。

但這些事不是一個做客的姑娘能管的。

只管孝敬外祖母、上學念書、與姊妹們好生相就夠了。

外祖母待不必說，一應飲食起居，都如寶二哥一般，比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還好。本來擔心姊妹們會因這些疏遠，可姊妹們都極好，并不因這些和有嫌隙。

住在榮國府里，只有兩件事讓不舒服。

第一件，已經盡可能遠著寶二哥了，不過看在親戚兄妹分上，待他與待璉二哥一樣。

可寶二哥和住得近，總是尋機有事來找，又總伏低做小，十分殷勤。他一片誠心癡意，確實只是想與兒們親近，讓也不好總是冷臉，這是在人家家里，又不好攆他走。

第二件，外祖母幾次明里暗里向問姑姑的事。見不愿意多說了，就讓賈家的下人們和帶來的人打聽。

幸好帶來的姐姐嬤嬤們都是一心向著、向著林家的。

況且姑姑本來就沒什麼不好之。

知道外祖母關心父親的續弦，不想讓林家和賈家遠了無可厚非。

可這個續弦是……娘著姑姑做的，外祖母明知其，為什麼還要不停地疑心姑姑？

就因為江姨娘和鄭嬤嬤們先算計了姑姑嗎？

年紀小，又不是不知人的好壞。如今姐姐和姑姑住了三個月回來，說的話外祖母再不信，那也沒了法兒了。

王熙一下船上了車，就滿口說上不舒服，進了府里，只求賈璉替給老太太、太太們請安，恕不能親去了，便被平兒樂兒和幾個婆子扶著，護送回了屋里。

替賈母辦差，遠道回來，還懷著六七個月的孩子，賈母又素來喜歡，便忙帶了王夫人、李紈和姊妹們過來看，又忙命請太醫。

坐船一個多月，才站到地上，就算強健的人也難免會有不適，何況一個孕婦？

又特意不施脂，散挽著頭發，不戴簪釵首飾，看著面上憔悴，真似病了一樣。

一時太醫來了，診了脈，觀其面，自是開了個方子命靜養。

賈母便讓只管養著，又命取了許多人參燕窩等補品來，隨意吃。

王夫人本還等著回來幫忙，見了這樣，也說不出讓管事的話了。

知王熙一向爭強好勝，只怕沒有事讓管，從沒有自己推事的，倒沒懷疑是裝的。

不久，賈母回去，眾人也都散了，只有賈母房中的鴛鴦悄悄留下了。

王熙知道留下是做什麼的，便將到揚州后所見所聽毫無瞞，都慢慢和鴛鴦說明白了，讓回給老太太去。

鴛鴦笑道：“這麼說來，這位寧姑娘當真是不錯。”

王熙笑道：“我知道我年輕，看人未必準，所以才一字不敢落，有什麼就說什麼。可依我的淺見識，為人做事都坦坦，這就比那些面上和氣、心里藏的強了。”

鴛鴦便將原話回給賈母。

賈母聽人人都是一個口風兒，終究半信半疑，只是怕林黛玉不快，也沒了別人再問，只得暫把此事放下。將來若有疑影兒，想必也瞞不過。

轉眼又是一年終了。

榮國府這里，王熙雖然一共才管過一年的事，這一年就讓王夫人輕松了許多。現今月份越發大了，又總不舒服，一件事都不敢管，王夫人與李紈兩個人費了許多神，好歹把事辦了個囫圇。

揚州巡鹽史衙門里，統共只剩了林如海一個人。賈敏周年未過，除夕良辰佳夜，他沒管家們陪著，也沒去打擾張先生一家團圓，只獨自坐到了新年，也未敢多飲酒，怕傷了子，有損壽數，又想念兒，不知今日黛玉在榮國府有沒有想家傷心。

寧安碩暗中領人買了許多新年禮，到了除夕這日一齊拿出來，哄得姐姐妹妹笑容滿面，心下十分滿足。

他又暗自準備好，等表哥來提親，他就從他那份產業里拿出一千兩黃金給姐姐放進嫁妝里。

到時候姐姐的嫁妝就算只曬出去一半，表哥都只能拿出比當年迎娶賈氏更厚的聘禮來娶姐姐。

他還是不服，憑什麼賈氏病重了，就能拿著姐姐給表哥做續弦？他寧安碩蒙表哥的教導不假，姐姐可不欠賈氏什麼，反倒是賈氏應該記著姐姐的好！

賈氏為了兒，他也是為了姐姐！

姐姐了原配的名分，他就要讓表哥從別的地方給姐姐補償回來！

*

出了正月，寧安華便讓魏樹回姑蘇老宅里，將對外嫁妝單子上的家擺設古董等東西收拾出來，預備隨時可以送來。

三月十七乃是賈敏的周年忌辰，寧安華只讓寧安碩和寧安青代去了，并沒親去。

數日后，寧安碩回來道：“表哥今日問我姐姐的嫁妝約有多。我說大約有這些，”他比了個“六”，“我還說，姐姐養我一場，我一定要再給姐姐一千兩黃金箱錢，心里才能過得去。”他量漸長，坐在椅上笑一笑，已很有年公子的俊氣。

寧安華還沒問一千兩金子是怎麼回事，寧安碩又笑道：“今日玉兒來信了，青兒已經拿著了，這是姐姐的。”他從袖中拿出封信，雙手遞給寧安華。

算一算日子，玉兒寫這封信的時候王熙大約已經生了，不知是否平安，生的是是男，巧姐兒又上哪去了。

寧安碩的表有些古怪，又是想笑，又似乎在忍著氣：“姐姐，我……還知道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寧安華無奈道：“你還有什麼話，趕一起說完。”

寧安碩笑道：“榮國公夫人派了人過來，要打聽表哥給姐姐多聘禮呢。”

當年林家給賈敏的聘禮約有三萬兩。

本朝風俗，男家給家的聘禮最好要與家的嫁妝價值相等，若家的嫁妝極多，聘禮至也不能于嫁妝的一半。[注]

而寧安碩告訴林如海，寧安華的嫁妝放在明面上的就有七萬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