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咸魚林夫人》第24章 婚(三合一)

初夏的風帶進來幾片海棠花瓣, 梨花木炕桌上的白牡丹玻璃瓶散發著清淡的香氣。

寧安華一手支在炕桌上,一手轉著手腕上通翠的碧玉鐲子,看向窗外開到盛極的海棠花樹, 凝神思索。

這樣,寧安碩不覺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寧家人財厚, 自寧父林旭相繼去后, 為防有人見財起意, 加害于寧家, 寧安華更低調, 不對外財, 人以為寧家只是撐著舊日的空面, 了許多是非。

后來他們到了林家, 有林家襯著, 寧家就更不顯了。

只怕連林家都有一部分人不知道,寧家的錢其實夠花幾輩子的。

也是因為一直以來低調慣了, 上回把賬算明白后, 寧安華手里雖有近二十萬財產——林旭嫁妝里的古董、擺設、字畫、書籍等和裳首飾加起來就值八·九萬了——卻只打算對外稱有四萬嫁妝。

就算是公府侯門之據各人況不同,嫁妝多則四五萬,則只有五千一萬。

除非似林旭父親一樣,家中沒有男丁, 或似寧家一樣,家財的大頭是太太的嫁妝,一般來說, 兒的嫁妝極有超過六萬的。

賈敏作為國公親, 當年的嫁妝共五萬, 已是難得厚。

王家曾管著外國進宮朝賀的事, 當年凡粵、閩、滇、浙一帶所有的洋船貨都是他家的[注],比賈家還有錢,王熙去年婚,嫁妝也不過四萬出頭。

不過寧安華從賈敏話中猜測,王熙的嫁妝沒到五六萬,倒不是因為王家不愿意出,而是因賈家沒錢出更多聘禮了。

榮國府給王熙的聘禮約有兩萬三千,正好比王熙嫁妝的一半多了那麼一點兒。

這些真正的高門子的嫁妝都只有這個數,寧安華本來無意蓋過們。

太出風頭會遭人恨。

賈敏還是原配,的嫁妝若比賈敏的高,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知道寧安碩自作主張,和林如海說有六萬加一萬嫁妝的時候,是有點不高興的。

這種別人直接給做主了的覺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不舒服。

但現在不生氣了。

回神,見寧安碩正斂聲屏氣,坐得極端正,不笑道:“方才還有個當家做主的樣子,現下又了孩子樣兒了。”

寧安碩松了一口氣,忙問:“姐姐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寧安華笑道:“很好。”

寧安碩一慌:“姐姐不是故意說反話罷?”

寧安華笑問:“怎麼這麼說?”

寧安碩道:“姐姐一向對人客氣,又……”

寧安華笑道:“我和表嫂這幾年的分,早在去年大年初一那天,憑借病重將死,我答應做這個續弦起,已經全完了。我不許你們在背后說,是我還對有一分尊重,玉兒更是無辜。可賈家幾次三番想服我,我也沒必要給大家留臉了。”

讓寧安碩給鋪紙磨墨,要重寫一份嫁妝單子,又問:“榮國公夫人派人來的事,表哥知道嗎?”

寧安碩蘸墨遞筆,笑道:“表哥知道。這還是玉兒托咱們家送信的人帶來的消息。”

寧安華手一停,墨洇在紙上了一團。

寧安碩忙出這張壞的,給鋪上一張新紙:“若不是玉兒,我定要求姐姐把這事推掉算了。”

他又忙問:“姐姐不會因為玉兒就心了罷?”

寧安華定神,提筆寫了幾行:“不會。一則,你親疏,我去改口,說沒有這些嫁妝,就是因刺你了。二則,這事關我將來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安生,這是我、你表哥和賈家的事,與一個孩子無關。三則,若明白,就該知道對來說,誰家的面子和里子才更重要。”

一笑:“我等著看你表哥會怎麼辦。”

林如海愿意按的嫁妝數目準備聘禮,還能多發一二萬的財。

若林如海竟能舍林家的面子去周全賈家的,僅僅因為和賈敏的分就能做到這種地步,把賈母當親娘一樣供著,還真要好好地想一想,這門親事有沒有的必要了。

畢竟圖的不就是林家沒有公婆姑嫂,上面沒人著,能讓舒心順意,過清凈日子嗎?

竹鳴風細細,史衙門書房四面開窗,格外清涼。

林如海手里拿著兩份冊子。

一份是當年林家給賈家的聘禮單子,一份是賈敏的嫁妝單子。

他面前的條案上放著兒寫給他的信,已經被他翻看過數遍。

老太太對玉兒自然是好的,這些年林家和賈家的親近也并非虛假意。

但這不代表他要事事看賈家的臉

從前沒有,今后更不會。

大妹妹是有有義、是非分明的人。他越尊重大妹妹,大妹妹將來記著他的好,也會更加善待玉兒。

林如海喚人進來:“取出五萬銀子給寧姑娘置辦聘禮,要面為上。用不了的,全換金錠銀錠,在后面。”

也只能這麼多了。

再多,他不了會被人參上幾本。

林平結了:“老、老爺?”

他分明記得給賈太太下聘是按三萬兩準備的。如今給表姑娘的倒比給賈太太的多了這麼多。

賈家真把老爺給惹惱了?

林如海沒解釋,只命:“讓人去城東竹橋街盯著,看賴大婿每日除了做生意還做什麼,都和什麼人來往。等聘禮置辦齊全了,對外就傳,你太太生前,你表姑娘盡心照顧,無微不至,我念其恩,所以重禮聘求,以還其恩。且你表姑娘是林家姑太太的兒,與我是親上做親,姑太太已去,我對姑母留下的表妹理應再格外鄭重,才不負當年教養之恩。”

林平知道老爺不惜連太太和老姑太太都抬出來說,是下定決心了。

不然老爺和老姑太太是一年生的,老姑太太對老爺哪兒來的教養之恩?

……玩伴之還差不多。

他還幫饞的老姑太太買過外頭的糖葫蘆呢。

就是后來老姑太太吃壞了肚子,害他挨了十板子,老爺也挨了好一頓罵。

不過老姑太太悄悄帶了許多好吃的來看他,還讓人給他做了好幾裳,他從此記的就都是老姑太太的好了。

說起來,表姑娘小的時候也是一樣淘氣。

現在看表姑娘這幾年都能周全,這麼細致厲害,除了眉眼依稀還有小時候的模樣兒,真看不出來是一個人了。

林平不再啰嗦,即刻就去取銀子辦差。

林如海將聘禮嫁妝單子都收起來,喚人備馬,親自去李同知家,請到了謝太太做人,又到知府衙門借了幾個弓馬嫻的捕快捕頭,到城外尋了兩日,到底尋著一隊晚飛的大雁,捉到兩只活的,好生養起來,預備到了日子去納采。

不過一兩日的功夫,林鹽課要大禮鄭重迎娶寧家表妹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揚州。

不過半月,又傳至了金陵、姑蘇等地。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浩浩的聘禮隊伍從史衙門出來,繞過整座揚州城,抬進了寧宅。

寧安華收到的極為厚的聘禮,和曾于賈敏病中悉心照料、不求回報的名也都傳揚開了。

消息一直沿著運河而上,傳到了榮國公府的深深庭院中。

*

王熙生下孩子已有三個多月了。

二月十二,林妹妹的生日那天中午,才吃完一碗壽面,肚子就疼起來了。

生了大半天,在子時之前生出了一個兒。

不是兒子。

若說失心中確實是有。可兒也是上掉下來的,是懷胎十月養下來的,也是的寶貝。

只不過賈家好像沒有多人和想的一樣。

盛夏的天,又是正午,人人都在午睡,院子外都靜悄悄的。

摟著兒,輕輕搖晃著,看兒睡得香甜,面上不自出了笑。

平兒在旁打扇,見姐兒睡了,便悄聲問:“,二太太幾次來找去管事,怎麼都不答應?”

王熙兒放在搖籃里,輕手輕腳下了床,放下一層紗帳,讓既能看清兒,又不至于讓兒被小蟲子咬著。

細細把紗帳掖好了,才坐在床邊椅子上。

平兒也順著坐在腳踏上,仍是給王熙打扇。

抱著孩子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把孩子放下,王熙胳膊肩膀酸疼,自己錘了錘,問平兒:“已經三個月了,你看家里的人都是怎麼樣?”

平兒不大敢說。

王熙笑道:“怕什麼,有什麼不好說的?除了老太太、寶玉和妹妹們,還有你、我、喜兒,你見誰真心疼了?”

老太太子孫多,也疼孫生了家里頭一個重孫,老太太一點兒不見別意,仍是照著生了重孫子的例重重賞了兒。

大老爺和大太太對自己的兒都平常,對孫更是快當沒這個人了。

覺得就算哪天生下個孫子,他們也不會多稀罕幾日。

姑媽——二太太,有親兒子,也有親孫子,不在乎生的是男是

或者說,生的是兒,或許姑媽還更高興了。

——說來奇怪,從揚州回來之后,覺得心里一日比一日明白了。

許多從前沒看到、沒想到,或者看到、想到了卻不在意的事,都在眼中明顯了起來。

但別人也就罷了,冷笑:“連的親爹都不疼,我也算是看了。”

平兒忙道:“二爺是年輕,可他心里是有和姐兒的。”

王熙的目銳利地看向平兒:“你不是從來都遠著他?現在為什麼又替他說話?

平兒大委屈:“?”

王熙從鼻子里出了聲氣兒:“你說這話是為了勸我,我給你陪個不是。可他心里若真有兒,也不會在我月子里幾日不回來,就為了和混賬老婆們鬼混了!”

平了平氣,和平兒說:“你二爺是個靠不住的,這個家看著鮮,其實里一團,下人也不似下人,有的服侍過祖宗幾日,就縱得和祖宗一樣了,我再去管家,能有什麼好?咱們招了千人的恨,累壞了子,實惠都是別人的!”

總歸沒別人聽見,數著:“爵位是大老爺的,偏生大老爺不個樣子,人脈、實權都是二老爺的。我是大房的媳婦,卻是二太太的,被二太太借過來管家,看似有面,其實白給二房管著家,倒得罪了自己的公婆。你別看大太太那個樣子,有著婆媳名分,要鐵了心挑我的不是,我也不能輕易逃的。就是老太太疼我,可咱們這等人家,也沒有太婆婆護著孫媳婦,不婆婆管的理。”

平兒忙道:“從前我也想過這話,可……”

又不敢說了,王熙笑道:“我這一年想明白了不。說不定我直到去年才懷上,就是平日累得太過了。”

平兒擔憂:“只是家里也沒別人了,恐怕不得不管。”

王熙笑道:“不得不管,就有不得不管的管法。等姐兒五六個月大,我不管不行了,那時再做道理。”

道:“不說這些,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的意思呢。”

不知怎麼,平兒心中一突。

低了頭,滿心里想著能有一件事岔開的心思就好了,忽聽臥房門外喜兒說:“老太太派了鴛鴦來,說有事請過去。”

王熙看一眼平兒,起嘆道:“難道二太太這就找到老太太那兒去了?”

但到了賈母房中,王熙一看沒有一個人,連寶玉和黛玉都不見,只有幾個丫頭侍候著,便知道賈母過來與王夫人無關。

觀屋狀和賈母神,心里也不大定得下來:“老太太我來,不知有什麼事我辦?”

賈母令坐,不敢推辭,斜簽著子坐了。

從琥珀手上接過帕子干了淚,賈母令別人都出去,連平兒都出去了,只留下鴛鴦,才問:“丫頭,我一直忘了問了,你住在寧家幾個月,覺得……”

雖然有些不大好啟齒,賈母還是拉著王熙的手,問出來了:“你覺得寧家的家底大約有多厚?”

王熙只作不解:“老太太怎麼問這個?”

賈母死死抿著,半日道:“林家……給了寧家五萬聘禮。”

“什麼?”王熙大驚,“老太太……?”

賈母重重一嘆,閉上眼睛:“所以我才想問你,是不是寧家有百萬之富,寧姑娘的嫁妝有十萬,才……”

王熙不敢再坐了,站起來垂首道:“我也不清楚寧家到底有多家底。只是二爺送上一千兩銀子,大姑姑也沒見多,想來若不是見慣了幾百上千銀子的進項,也不會這樣。他們家去了的老太太又是侯門出的獨生兒,林家當日有多財產,想必至有二三在寧家。”

覷著賈母的臉,又道:“只是……”

賈母嘆道:“你也這麼遮遮掩掩的,咱們家就沒有個爽快人了。”

王熙便半個子在賈母旁坐了,說:“只是兩位姑姑在家中吃穿用度雖然不凡,他家在外行走的管家卻一富,我也沒在寧家房舍里見過太過奢華的家擺設,想來寧家家風是藏富慣了的。”

賈母睜開紅腫的眼睛,看著王熙

王熙忙道:“不過聘禮的消息有了,想來婚、婚期已定,寧家大姑娘的嫁妝到底有多,再等等就知道了。”

賈母半晌道:“春天你勸我別特特地派人去盯著,我沒聽,如今回他來也晚了。你林姑父為人溫厚,最明事理。若不是寧家的嫁妝太多了,那就是……”

就是他真的和賈家心生隔閡了。

賈母嘆道:“那就等等看罷。”

王熙不敢再說別的,只問:“老太太可要歇一會兒?”

賈母道:“讓我睡一會子。”

王熙親給捧帕捧巾,服侍賈母洗了臉,心想不知老太太打發林妹妹到什麼地方玩去了。若是去了二太太那里,還得等等再找林妹妹說這個消息。

闔上眼睛前,賈母又叮囑王熙:“這事別告訴人,傳到你林妹妹耳朵里,該傷心了。”

王熙一停,低頭答應了。

賈母又吩咐鴛鴦等:“不許和一個人說今日的事。”

*

從榮慶堂后院東西穿堂出來,過南北寬夾道,油大影壁和半大門后,便是王熙的小院。

天氣炎熱,王熙一路沿著樹蔭走,還是熱出了一汗。到了屋里,先命打水洗了個澡,換過一干爽服,才從娘手里抱了兒回臥房,又讓平兒也去洗澡,先讓喜兒服侍就行了。

不一時,平兒也洗了澡出來,正看見喜兒送林姑娘出去。

掀簾子進臥房,笑問:“怎麼沒多留林姑娘坐一會兒?”

王熙笑道:“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再多留,讓別人起了疑心,那才不好呢。”

平兒便問:“和林姑娘說的是……”又是林姑老爺和寧家的事?

有些擔心:“雖然得了寧姑娘幾個月照顧,又不是白吃白住。上次已經送過一回消息了,這次又送,萬一讓老太太知道了……”

王熙笑道:“這是最后一次了。再說了,我也不是只為了別人。”

平兒忙問:“這事對有什麼好?”

王熙正要說,見喜兒回來了,便把話收住,至晚將要歇息時,方同平兒說了:“林姑父終究要娶寧姑姑的,人家姓林,婚事怎麼辦就怎麼辦,咱們有什麼手的?左右林妹妹在咱家住上幾年,只要林姑父不是狼心狗肺到連自己親生的兒都不管的,還怕他不承咱們的?老太太越是這樣刺探,林姑父才越遠。”

平兒想了半日,已有些明白了:“所以把消息通過林姑娘過去,是想另找一條路,結個善緣?”

王熙嘆道:“咱們家一年不如一年,老太太也早就看出來了,偏偏家里沒有一個得用的男人,只能靠著親戚。林姑父一則是老太太的親婿,和別人不一樣,二則又是兩榜探花,已經居三品,眼見前途無量了,所以老太太才怎麼都想不開,竟在這事上糊涂了。除了林家,就是史家、王家……”

冷笑:“去年咱們在揚州,你二爺親口同我說的,兩家子好與不好,不與人相干,全看男人們互相用不用得上,我自然有些心驚。這府里只有老太太和二老爺還算明白,偏一個兒孫多,再待我好,也比不上那麼些兒子孫子,一個又是二房老爺,我更靠不上。別個就更別說了。我也只好自己想點兒主意了。”

平兒聽了,默默出神。

王熙,笑道:“好了,你也別和我裝憨兒。我中午要和你說的那件事,你是不是猜著了?”

平兒急得要從床上爬起來,王熙忙按住:“人都睡了,你想鬧得人人都知道?”

平兒慢慢躺回去,聲音哀求:“……”

王熙嘆道:“我知道你沒有這個心,可除了你,我還能放心把誰長長久久地留下來呢?”

漆黑一片的帳子里,只有平兒的啜泣聲分外清晰。

王熙摟住,手指的眼角,便扯來一條帕子替干:“我如今改了,你是知道的。你放心,連樂兒我都饒了,何況是你?將來有我的就有你的,你若生了孩子,我都當自己的養,這樣不好?你出去跟了別人也是苦,你二爺雖靠不住,好歹他是大家公子,總要顧著面,上外頭去尋,你這個好模樣兒,誰知終久怎麼樣呢?”

平兒過了許久才止住泣。

王熙一直耐心等著,終于等來了一句,“我答應”。

*

且說林如海有意要將婚事辦得盡善盡,讓寧安華的名聲沒有分毫可以指摘之,于是他四月末便送了聘禮過去,挑的親日子卻在秋天八月十八。

一則,婚事拖得越長,越顯得對家尊重。

二則,寧安華畢竟在林家住過幾年,兩人又有表兄表妹的名分,寧安華又無父無母,若定親和親不隔久些,萬一過門就……有了,豈不又會給人傳出風言風語的機會。

若不是寧安華年已雙十,再拖過一年不大好,林如海寧愿再多等半年。

其實隨著婚期日近了,他也有些不安。

他一向只把大妹妹當妹妹,如今他們竟要夫妻了……婚后該怎麼呢?

他能說出安碩吃什麼,喝什麼,握筆的姿勢哪里有點小病,寫文章作詩什麼部分最不拿手,看什麼閑書,喜歡什麼裳,卻對大妹妹幾乎一無所知。

大妹妹雖說是在林家住了三年,可他們連一桌吃飯都沒有過。

他們兩人大約比盲婚啞嫁略強些許?

但如果讓他像個年人似的,和安碩打聽大妹妹的喜好,且不說安碩會是什麼反應,他也實在是過了那個年紀了。

送聘定親的靜鬧得太大,如今他們兩個有什麼風吹草只怕都會為談資。

他還是心等到婚期,婚后再慢慢和大妹妹悉罷。

既然要娶大妹妹回家,他自然要做好為夫的本分。

寧安華這里卻是一派輕松。

林如海送來的聘禮讓寧家上下都狠狠吐了一口氣,寧安華的嫁妝流水似的從姑蘇老宅運過來,從白三秦嬤嬤起,到使的小廝婆子,人人都鉚足了勁兒,要給大姑娘把婚事辦得風風

勁兒都讓別人使了,寧安華只管修煉和吃喝玩樂,順便掌控全局,不他們興頭得太過就是了。

不覺到了六月底。

婚期還有一個多月,寧家所有人都眼可見變得張了不,寧安碩也由五日一回家改為了三日甚至兩日。

寧安碩每次回來看的眼神,都讓寧安華以為命不久矣,或是不久之后就要飛升登仙,與塵世再也無干了。

寧安華覺得好笑,勸他:“你至還有六七年要跟著表哥呢,這會子就這副模樣做什麼?”

誰知寧安碩一聽更沮喪了:“……若是表哥真的待姐姐不好,我該怎麼辦呢?”又嘟囔:“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聽他的。春天回姑蘇去考幾場,或許已經中了。”

寧安華看他的模樣不似尋常三言兩語能勸的,索說了幾句狠的:“我問你,他待我不好,我搬回來住,你會不會攔我?”

寧安碩忙道:“當然不會!”

寧安華笑道:“那不就得了?實在不行,我就與他和離,難道你會不讓我離嗎?”

寧安碩腰板直起來了:“我早就說過,我愿意養姐姐一輩子!”

寧安華笑道:“行了,你看他這個歲數,又公事繁雜,說不定過兩年就卒于任上了。到時候我有人有錢,做個寡婦沒人管著不是更好嗎?你就別在這杞人憂天了。”

寧安碩:“……???”

寧安華敲他腦門一下:“再胡思想,把自己折騰病了,你是要我和你表哥一起去給你汗喂藥喂水?”

寧安碩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

然后,他打了一個巨大的寒噤。

寧安華笑而不語。

近日,林如海發現,寧安碩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不再是一副他要把他姐姐搶走的不服了,而是轉為了……憐憫?

他想不通寧安碩這是為什麼,也不好問,只能說正事:“玉兒傳信來了,說賈家老太太疑心是大妹妹嫁妝太多,所以讓我不得不多送聘禮。煩你回去告訴大妹妹,嫁妝對外說些也使得。如此外人若有什麼閑言碎語也只在我上,都與大妹妹不相干。”

寧安碩忙回去轉告了寧安華:“左右表哥的聘禮已經送來了,別人也都知道有多了,我看姐姐只說有五萬嫁妝,和賈氏當年一樣也好。”

寧安華幾乎沒有猶豫:“就這麼辦罷。”

對外說兩萬嫁妝對的實際利益基本沒有影響,甚至還有許多好

這個消息必然還是黛玉送回來的,說嫁妝,也算回報了黛玉。

的聘禮已經比賈敏多了,沒必要非得在這個虛名上再生母一頭。

也勉強能算在林如海那里多掙了點印象分吧。

對賈母來說,林如海主五萬聘禮,和不得不給五萬聘禮的意義也是不一樣的。顯然是前者的打擊更大。

經過這一次,賈母能徹底放棄拿的想法了。

——印象中的賈母行事沒有這麼糙……

也許老年喪之痛,確實會讓人傷心到糊涂?

而且堅持說七萬嫁妝,在旁人眼中難免落下爭強無禮的印象。五萬之數正好與聘禮相等,也不多于原配的嫁妝,于名聲是無礙的。

至于賈家人舒不舒服就管不了了。

何況既然林如海愿意擔這個責任,為什麼不讓呢?

只可惜曬嫁妝在婚期前兩天,等消息傳到賈母耳中還得一個多月。

算來算去,賈母的態度,也只能在今年林賈兩家走年禮上窺見了。

婚期的前半個月,諸事齊備。

寧宅外一片喜慶的紅,只等送寧安華出閣。

嫁妝是子的私產,聘禮卻要分子家中是留下還是全數讓兒帶走。林如海送來的五萬聘禮,除去一些不放的新鮮果品之外,自然是全部歸為寧安華的私產。

這日,寧安華終于每日空把自己的財產算清了,正準備好生休息兩日,誰知秦嬤嬤和陶嬤嬤拿了說薄不薄、說厚不厚的幾本冊子過來,兩個人都不似往日的大方爽利,竟有些忸怩之態。

寧安華……當然不是真正單純無知的“閨閣兒”,一看就明白們要說什麼了。

懶得裝太久的,索把冊子都奪過來,往床帳里一放,就推嬤嬤們出去:“哎呀,我都知道了。我累了,嬤嬤們好歹再疼我幾日,讓我歇歇兒罷。”

秦嬤嬤和陶嬤嬤站在門外,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發愁。

最后還是秦嬤嬤說:“舅爺年紀大幾歲,看來也不是沒有好。好歹舅爺知道疼人,姑娘就算不明白也無妨了。”

陶嬤嬤點點頭,眼角有些意:“若是太太還在就好了。”

秦嬤嬤拍了拍,笑道:“別多想了。若太太還在,也就沒有這門親事了。”

八月十六,寧安華的嫁妝由寧宅抬出,也繞了揚州城一圈,接連不斷地抬進了巡鹽史衙門,直抬了半日。

唱嫁妝的林平等人直唱到太西斜,嗓子都啞了才算唱完,也圍觀的眾人好生長了一日見識。

人群散去,有兩個影急匆匆回了城東竹橋街,收拾了行囊,想趕在城門關閉前出城,偏晚了一步。

盯著的人回給林平。

林平口中含了潤的糖,口齒不太清晰地回給了林如海。

林如海道:“不必攔他,明日隨他出城。”又命林平:“快去找個沒關門的醫館開兩幅藥,省得落下什麼癥候。”

林平笑道:“今日沾了這麼大的喜氣,哪怕嗓子啞上一個月也值了。”

林如海聽了笑道:“這話你還是留到新夫人面前去表功罷。”

*

八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還沒到四更天,寧安華就被起來了。

沐浴、梳發、更、挽發、上妝、戴冠,中間還間或夾著許多婚禮必要的步驟,等寧安青站在椅子上親手給上最后一釵,已經是天大明。

窗外晴空萬里,鴻雁高飛,是再好不過的意頭。

花轎還得繞城一周,秦嬤嬤等不敢給多喝水,只給端來一些好口的點心,小心喂吃了。

在末世幾年,寧安華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上妝完畢后,全程不說不不笑,倒趕來的知府太太謝太太等都贊了一聲好儀態、好教養。

寧安華謝厚厚的新娘妝,讓不用刻意裝出了。

聽到門外的靜,謝林如海如今的年紀和位,除寧安碩讓他做了兩首催妝詩外,沒人再能攔他。

不然,就只能尷尬地再多聽許久外面刻意的起哄聲和熱鬧聲了。

秦嬤嬤和檀扶著出至堂屋,倒是心甘愿給原的父母行了拜別大禮。

謝你們的兒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一定會好好活著。

不管遇到什麼,我都會盡量找到讓我最舒服的方式活下去。

你們的兒子正在長大,他會代替我,年年繼續供奉你們,懷念你們。

寧安華站起來,隨手在紅蓋頭下拭了拭。

已經長年的寧安碩背起了

他的肩膀還不算寬闊,在這一瞬間,卻給了一種可以放心依靠的覺。

不過也就那一瞬間罷了。

寧安華從蓋頭下的隙里,看見寧安碩背對著花轎,正和看不清面容的林如海說著什麼。

沒有遲疑,彎腰鉆進了花轎。

街邊人聲鼎沸。

新房安靜如夜。

寧安華已經換下嫁,摘去冠,換過一家常紅,也將臉上極厚的脂洗掉了,重梳了頭發。

蓋頭被挑起來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認,竟然被林如海的吸引住了。

因為從前一直避嫌,基本沒有認真看過林如海的長相。現在一看,他量頎長、材清瘦,面容清俊,氣度高華,不愧是上皇欽點的探花郎,人已中年還是這麼風流俊逸。

當時還發現,林如海看向的目也停頓了幾息。

還以為是的妝終于花了,還怕嚇著屋里的太太姑娘們。

但看到們贊嘆的神就明白不是想得那樣。

重新梳妝完畢,寧安華一輕松,就是腹中難忍。

不過帶來的人都對這衙門十分悉了,陶嬤嬤早就從廚上要來了吃的一桌子菜,就等著筷。

只是才坐好拿起筷子,便聽見小丫頭匆匆忙忙跑過來,在外面說:“老爺回來了!”

寧安華:“……這才什麼時辰?”

問出來的聲音有些大,被門口的林如海聽了個正著。

“……史衙門畢竟是府,不是私宅,不好留客太久。”林如海說完,在門口躑躅,竟有些不敢進去。

和陶嬤嬤一左一右,往前推寧安華。

寧安華只得出至堂屋,與林如海在門口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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