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齊承認，E先生確實有兩把刷子。

一直分不清各種樂曲的區別。

在看來，輕的鋼琴樂就是一個人嚶嚶嗡嗡的絮語，餐廳里需要這種絮語，但不能太大聲，否則就會有人掀桌子。

激的小提琴獨奏，則是的夢魘，因為總覺那把琴弓不是在琴弦上磋磨，而是在快要斷裂的神經上。

至于輝煌的響曲，是否能忍，主要取決于手上的撲克牌——要是一手爛牌，就只能不聲地溜啦。

E先生的歌劇，卻完全沒有那種無法忍的覺。

即使對音樂一竅不通，從來沒有功欣賞過一首響曲，也能到E先生在音樂上的造詣。

他換了一套深灰的禮服，筆直地站在指揮臺上，手持烏木指揮棒，以極其準、清晰、果斷的手勢，統領著每一位樂手。

在他的協調下，三十四位小提琴手聽上去就像是一位小提琴手在演奏。

領導力堪稱恐怖。

聽說在響樂隊中，弦樂組最重視，木管樂隨后，銅管樂其次，打擊樂排在最后。⑴大多數樂隊的指揮也更注重弦樂組的配合。

E先生卻沒有忽視任何一位樂手，最大限度地調度出每一位樂手的潛力。

莉齊確定，就算是最后面那位十分鐘才敲一下三角鐵的樂手，也在他不容置喙的統領之下。

莉齊對他很興趣。

不知是否他的形跟幽靈相仿的緣故，一對上他那雙焚燒似的金眼睛，心就跳得厲害，仿佛了一般。

“這樣也好，”平靜地思忖道，“跟知道長相的人談，總比跟不知道長相的人談要好。那個幽靈連臉都不給我看，也不告訴我名字，我干嗎要喜歡他呢。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E先生的名字，但好歹能看見他的臉，而且長得好看。”

想到這里，莉齊晃晃腦袋，準備像往常一樣把幽靈拋至腦后。

每個生樂觀的人，都有這種把煩心事拋到一邊的本領。但這回，的本領失效了。不僅沒能把幽靈拋至腦后，還回想起了那個兇狠而激烈的吻。

唉，莉齊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氣，心想，不會忘不掉那個可惡的幽靈了吧。

開始回憶自己忘記初人花了多長時間。

的初人是一個極其俊的教士，金發碧眼，穿黑天鵝絨法。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場私人舞會上。當時，人們都在議論投機商兒的份，沒人和跳舞，是他跟跳了第一支舞。那支舞為他們惹來了不非議。

他卻不以為意，還溫和地勸：“不用在意那些閑言碎語，莉齊小姐。不教士私底下都跟未婚姑娘跳過舞。我們教區的神父還跳過踢踏舞呢。只要不是康康舞就行。”

莉齊笑了起來。康康舞是一種俗而稽的舞蹈，姑娘們在舞臺上高昂著頭，隨著舞曲提膝、踢，出擺底下的風景。

眨眨眼睛，假裝不懂康康舞是一種怎樣的舞蹈，天真無邪地瞅著他，希他能給演示一下。

盡管他面難，卻還是站了起來，叉著腰，像康康舞郎那樣，提起膝蓋，高高抬起一條。

看見這一幕，樂得哈哈大笑。

他很快就意識到在逗弄他，卻沒有生氣，只是搖了搖頭：“你這小姑娘。”

因為這句話，控制不住地上了他。

可他并不是那種可以結婚的教士，看出的意后，就請求調離了所在的教區。

他離開那天，哭了一整晚，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他了。

誰知第二天早上，艾德勒先生帶去買了一對水盈盈的翡翠耳環，就把那個俊的教士拋在了腦后。

如今兩年過去，并不避諱回憶起他——他的相貌，他的微笑，他那件黑天鵝絨長法，他跳康康舞時可笑而又瀟灑的姿，心卻再無。

天樂觀，充沛，勇敢果斷，有一副玉石般冷的心腸。既然他不喜歡，不愿意和在一起，那就能把他拋到腦后。

然而，卻無法這樣對待幽靈。

為什麼？

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吻讓的心臟跳得多麼快，癱得多麼，后頸通了電似的陣陣發麻。

還記得他下的，冷峻、獷、廓分明。他的材明明那麼高大強壯，堅得像塊石頭，下卻瘦削至極，沒有一一毫的贅，吻上去的那一刻，就像吻到了峻峭的下顎骨。

還記得他的，那麼冷漠的一個人，雙卻松而滾燙。還記得他臉上的——哦，他一直不來見，都差點忘了他臉上有傷這回事。他為什麼不來見呢？真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

莉齊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惶——不會栽在這個幽靈的上，變一個倒霉的多種子了吧？

不行，決不能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