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燕紅大踏步沖進室，像是順手一般從墻上揭下陳藝郎先前上去的符紙、往斧頭上一包，這便橫甩斧柄，像是在砍樹一樣沖比還矮小的山中鬼橫揮過去。

符箓陣困不住山中鬼，而符紙確實是可以對山中鬼造傷害的；兩項親眼認證過的事實相加，燕紅腦子里本能地做出應對對策——既然陳藝郎嫌棄手里的斧頭對鬼沒用，那加上能“廢利用”的符紙，不就有用了嗎？

想手把燕紅抓出來拖走的陳藝郎，看到燕紅這套作，大腦宕機了一瞬。

接著，沒等陳藝郎開口怒噴這熊孩子破壞起碼能拖延鬼行的符箓陣，便見……只是包了一張符紙的破舊斧子橫砍到了山鬼的腦袋上，雷霆電閃過，那臉盆大小的頭顱竟被砍得凹陷進去。

山鬼吃痛，遍布利齒的大口中發出極其刺耳的、刺激得人大腦發昏的尖聲，一爪抱頭，一爪兇狠地往燕紅揮來。

這鬼的肢不比例，明明個頭比燕紅還矮小，臂展卻有一米來長、幾乎與高相等。

燕紅沒有格斗經驗，只勝在腳麻利、手靈活，一面本能地后退避讓、一邊轉斧柄，將包著符紙的斧面倒轉，迎著山鬼鬼爪斜斜劈去。

若是使用別的兵刃，燕紅的反應絕沒有如此快速、手法絕沒有如此嫻；但這把斧頭從九歲起便伴隨五年之久，用起來別提有多順手，便是削葡萄皮也使得。

讓人牙酸的皮革撕裂聲伴著雷霆電閃響過，山鬼那條一米來長的細長胳膊，竟從小臂被劈兩截！

手臂斷裂，斷面漆黑焦糊。

燕紅手中斧頭上包著的符紙，中法力消耗殆盡，化為片片紙灰飄落。

陳藝郎：“……(゜ロ゜)”

這個死熊孩子——還會帶著腦子莽的？！

燕紅深知自己的斧頭絕沒有這般鋒利，自己的力氣也絕沒有這般大、能一斧斷臂，對付神仙阿姨那個害死的丈夫時，全力揮出嶄新的結實斧頭也沒能砍斷對方手臂；對山鬼有如此威勢，當是符紙之功。

所以……得手后的燕紅完全不戰，立即后退拉開距離、再度手去揭墻上符紙。

“別拆陣了，用這個！”陳藝郎回神，連忙也大步奔進屋，掏出三張符紙塞給燕紅。

“哦。”燕紅毫不推辭，三張符紙一氣兒全到斧頭上，拎著斧頭又沖了上去。

斷了一臂的山鬼然大怒，形拔高至八尺長（約二米四），沒等燕紅揮起斧頭便狠狠一腳踹來。

燕紅只來得及將斧柄橫到前略作格擋，便被一大力擊中、往后倒飛去出去，越過見勢不妙拔就跑的陳藝郎、狠狠摔進外隔間，撞倒了桌椅、撞到墻上才停下。

山鬼正追殺，卻被室殘留的四星符箓陣攔了一攔。

跑到外隔間的陳藝郎也發現四星陣還能對山鬼有阻攔作用，猶豫一瞬，咬牙往長劍上拍了兩張符紙，著頭皮殺進室，阻撓正試圖破壞墻壁上符箓的山鬼。

連十幾歲的土著小鬼都這麼拼命，陳藝郎實在不好意思棄戰逃跑……他也是有的！

山中鬼見滿臉畏懼的膽小道士（陳藝郎穿著道袍）竟也敢沖它出劍，然大怒，舉臂往陳藝郎抓來。

陳藝郎可不是燕紅那種什麼也沒兌換、拎把斧頭就敢來做正式任務的愣頭青，他手里的長劍有斬鬼劈靈之力，自己也兌換了一套來自高武俠側（超過30）、高幽冥側（超過30）位面的三才劍法，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與型拔高后斷臂仍舊未能恢復的單臂山鬼戰做一。

蔣百戶位高權重（對于北山一地來說）、住的廂房足夠寬敞，給了陳藝郎游斗的空間，山鬼又猝不及防下先被斷了一臂，但戰況仍然不足樂觀……

誠如王薈、帥坤這兩位老手所評價，劍法這種以穿刺傷害為主的進攻套路更適用于對付活人，對鬼的作用實在有限得很——鬼并無“傷”概念，只要沒能將其殺死，哪怕捅上百十個無法恢復（武上了鎮鬼符的況下）的窟窿也無濟于事。

五臟翻涌、口鼻流的燕紅掙扎著從座椅殘骸中爬出來，陳藝郎已將山鬼捅出十幾個對穿的窟窿，可仍舊被山鬼得上躥下跳，險象環生。

“我踏馬真是個傻，我學劍法干嘛啊！”道袍被抓出數十道爪痕、即使穿了防割服也渾掛彩的陳藝郎，上還在罵罵咧咧，“尼瑪電影果然是騙人的——！！”

燕紅一抹口鼻鮮，顧不得渾疼痛，拎起斧頭又沖進室。

不懂得那麼多大道理，只深深記得一點——初見面時王薈就說過，山中鬼這種怪要是變煞鬼，北山一地就會變人間地獄！

村里的老輩人講古時提過，前朝燕、柳兩家逃難來黔中時，本地尚無北山鎮，亦無北山衛，山匪橫行，民不聊生。

燕紅連亡齒寒這個語都不知道，只知道如果沒有北山鎮，李家村的日子會更艱難。

若是任務失敗，不僅自己會被抹殺，的父母、姐弟、爺叔嬸堂兄堂妹，柳二妮，李家村的老輩人……無人能幸免！

燕紅只能拼命，也必須拼命。

“喝——！！”

大步奔進室的燕紅，低形、雙臂慣起斧柄，狠狠朝山鬼腳面劈去。

自己親手用磨石磨得雪亮的斧刃與山鬼腳面接，霹靂吧啦電閃過，好大一截腳面直接被剁了下來。

山鬼咆哮著抬起焦黑的腳背斷面，往燕紅重重踩來。

燕紅就地打滾躲開，反手又是一斧子朝山鬼斷腳劈去。

連腳跟帶小半截腳腕，被從中劈斷。

“好！！”

才將嫌棄過燕紅手里那把破舊斧頭的陳藝郎振不已，快速出劍往山鬼獨臂上連削帶砍、幫燕紅打掩護。

站立不穩的山鬼轟然往后倒去、一屁塌木架床。

陳藝郎、燕紅同時前撲，一人長劍直指山鬼獨臂、腦袋，狼嚎著拼命狂，劍幾連片；一人悶不吭聲咬牙忍痛，發狠連劈山鬼下肢。

待王薈與帥坤聯手將未能功召來山鬼降靈的蔣百戶打死，匆匆趕來幫忙，便見蔣百戶所住廂房室已然半毀，山鬼不見蹤影，只兩個渾浴的同伴躺在廢墟里哼哼。

“你們將山鬼滅掉了？”王薈震驚萬分。

“沒、沒滅掉，那鬼東西鉆、鉆里面去了。”被帥坤從廢墟里拉出來的陳藝郎噴了口，氣息奄奄地指著木架床殘骸下方道，“快、快把山鬼的罐子毀了，不然我踏馬就要斷氣了……”

王薈連忙快步奔上前，三兩下把殘骸挪開，果然在斷裂的木板和破破爛爛的鋪蓋下方找到了個貌不驚人的陶土罐子。

打量一番這個陶土罐子，王薈的神便凝重起來，手忙腳往外掏道：“你兩個撐住啊，這只山中鬼跟腳不凡，我得起個壇、做個法事才能把這玩意兒除掉。”

帥坤見狀，生怕重傷的陳藝郎和燕紅撐不到任務結算，連忙掏出在武俠位面獲得的丹藥塞進兩人里，又各灌了一瓶糖水把藥喂下去。

見陳藝郎不再嘔，氣息若有若無的燕紅呼吸也漸漸平緩，帥坤松了口氣，贊賞地對還能保持清醒的陳藝郎道：“干得不錯，小陳，我在你這個階段本不敢和鬼，你比我有前途。”

陳藝郎腹氣涌，好懸沒再次噴出老……

“別……提了。”陳藝郎艱難地扭過頭，看了眼人事不知的燕紅，齜牙咧地道，“踏馬的……這個死小鬼……”

帥坤也看了眼燕紅，笑道：“你別埋怨，看上那麼多傷，應當也是拼命在幫你了。要不是你們倆拼死拖住這只山鬼，說不準我和老王就翻車了，那個蔣百戶天生狼心狗肺，把父母親眷都喂給了山鬼，生生把山野鬼養厲鬼，要是讓他跟山鬼降靈合，我和老王就死定了。”

陳藝郎：“……”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這土著小鬼的激才提劍拼命，但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許他“冒領”這個土著小鬼的“功勞”，就很糾結……

憋了半天，這個要面子的小年輕只能吶吶地道：“我沒埋怨。”

沒多會兒，開了斬妖人天賦的王薈布置好法壇，借來本位面幽冥側鬼神之力，召來天雷、將蘊養山鬼的陶土罐子劈齏。

任務結束，三名外位面試煉者被傳送走，原地只剩下本位面試煉者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