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真的是在山里砍柴，遇到了神仙？？”

通往李家村的陡峭山路上，走在前面的燕老大第三次轉頭問道。

“是的呀，爹。”燕紅無奈地舉起雙手，當著爹娘的面兒變出背篼，又把背篼變沒，“你瞧，這個‘掌中乾坤’，和神話故事里的‘袖里乾坤’是一個東西。”

一個時辰前，正準備歸家的燕紅經過豬市壩場時，遇到了神彷徨地站在路邊，正糾結要不要到顧家府上去找閨的燕老大夫婦。

燕紅深知爹娘的火氣必定不小，趕把帥坤和王薈幫編的故事拿了出來——在山里砍柴的時候遇到老神仙，被收弟子學了仙家法；師門有命，學了本事就得有責任義務除魔衛道，真不是沒事兒干了離家出走玩兒。

早就被鎮上沸沸揚揚的“仙家弟子”留言震得暈暈乎乎的燕老大夫婦果然被這套說辭鎮住，想手來揪燕紅耳朵的張氏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歸家路上，燕老大夫婦前半截路程極其沉默，看燕紅的眼神兒極其復雜，似乎是拿不準該怎麼面對山雀一樣的二閨冷不丁飛得比凰還高的事實。

到后半截路程，燕老大夫婦就繃不住了，追問起燕紅這番奇遇的細節來。

“帥師姐說了，‘法不傳六耳’，老神仙怎麼教我的不能跟外人說，不過王師兄也說了，我們學本事是用來幫人解決麻煩、幫自家人過上好日子的，以后要是還有什麼事，爹娘就能看見我的本事了。”燕紅一本正經地道。

生長的這個位面幽冥側分高達49，王薈還幾次提醒記得去看《聊齋》……山中鬼這種事兒，以后肯定不了。

“別胡說了，沒事兒才好呢。”張氏氣道，“顧府請你們去肯定就沒有好事兒，不然能把顧府巷都封起來，誰都不讓靠近？這麼危險的事你摻和，讓人找你那些仙師師兄去。”

燕老大回頭皺眉看了眼妻子，大約是不太認同張氏的說法，可張氏的擔心他也能理解，并未出口拆臺，只是神復雜地往燕紅看來。

娘親張氏平時雖然上刻薄人幾句，但其實是個刀子豆腐心的心腸規矩人，教兒也總是往老實聽話方向使勁。

燕紅的大姐能長潑辣的子，燕紅老實皮相下的膽大包天，源得歸到燕老大上。

這個農家漢子并不是那種會表現出對閨多麼關心的格，但確實會用行證明護犢子——燕霞出嫁前不管是跟燕家的寶貝蛋子燕大寶打架、還是跟老太太頂，燕老大都會不聲不響地給自家大閨拉偏架。

就像現在，燕紅擺明了說以后還會憑本事去幫像是顧府那樣的人家，張氏第一個不同意，而燕老大心里雖然不認同，但還是愿意接燕紅自己的想法。

燕紅跟爹沒有那麼親近，暫時還理解不到爹眼神兒里的那種復雜，只振振有詞地道：“娘你想差了，有事兒沒事兒又不是誰能說得準的。真遇到了，又怎麼能不去幫呢，事態惡化了，說不得還會危及到咱們自家上來的。”

“顧家府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燕老大忍不住道，“先前我和你娘隔著兩條街，都聽見那邊有大靜，還看到有天雷劈下來。”

燕紅想了想，刪刪減減的給爹娘講了一部分容……太嚇人的不能說，差點給山中鬼打死也不能說，只著重講了王師兄和帥師姐是怎麼看穿蔣百戶謀、陳師兄又是怎麼布置鎮鬼符的。

是聽聞顧府大老爺邊人養了個鬼，這個鬼還就擱在房間床底下，就把燕老大夫婦聽得一驚一乍；說到蔣百戶居然試圖謀害顧大老爺、篡奪北山衛千戶武職，從未聽過這等稀罕事的張氏腳步都慢了下來。

“……顧府之事說出去不好聽，最好不要外傳，這等事從你我口中傳了出去，說不定就惡了顧老爺。”聽完故事，燕老大憂慮地代妻。

“你爹說得對，小紅，你可千萬管住。”張氏一想也是，連忙叮囑自家閨。

“我省得，肯定不跟別人說。”燕紅拍脯保證。

燕老大皺眉思索會兒，又道：“回到家去，就說小紅是去了大姐家，別說是去了鎮上。做了神仙弟子這事，能不流傳出去就也別流傳出去。”

“誒，為啥？”燕紅奇怪地道，還準備明兒有空了好好跟柳二妮吹噓一番呢。

燕紅想不通，知道人世故的張氏腦子一轉便門兒清，當即道：“聽你爹的，你也不想你二叔二嬸拿你做幌子去外面招搖生事罷？”

燕紅一聽，忙不迭點頭——這種事二叔一家不是做不出來。

燕老大又道：“顧家老爺是否贈過你銀兩？”

燕紅：“這……我急著回家呢，沒問顧老爺給不給錢。”

“那樣的講究人家，許是之后會送謝禮來。你若是拿到銀兩，也別對外說，自己收著便是。你自己用命換的錢，犯不著給別人使。”燕老大道。

張氏本想說讓燕紅將銀錢保管、別落到其他人手里去；見當家的發了話，又想到燕紅有“掌中乾坤”的本事，便也點頭附和。

燕紅懵懂點頭。

一路走到村口，燕紅想通父母這通代用意，眼角有些發紅。

爹娘是在為考慮長遠。

也許還已經考慮以后會時不時往外跑、傳出“不安于室”的名聲致嫁不出去，須得有銀錢傍，這才再三叮囑一定要把銀錢攥。

直到進了家門，這種才被打斷。

此時天漸暗，家家戶戶皆在準備夕食，蹲在院子里撿菜的二嬸見到燕紅進門，便故意拔高了音調喊道：“喲，咱們家的兒捉回來了？錢可是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