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漸暗,戶井公園里各的路燈亮了起來。

設施年久失修、路燈也暗了一大片的東北部園區，像是剛經歷過一場龍卷風暴的廢棄噴水池廣場上，渾掛彩、連防暴頭盔都開裂了的張巍平躺在干枯的池子邊大氣。

燕紅橫躺在張巍右手邊的草坪上,這小丫頭上倒是沒有什麼傷，只一雙手磨損得厲害，擱在一旁的斧頭手柄上淋淋的,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都斷了一半。

兩人正前方，那堅固的花壇已經毀損過半,地面上的石磚大片翻翹、斷裂；一片廢墟之中，躺著殘缺不全的無頭“焦尸”。

當然了，這玩意兒究竟能不能被稱之為尸……是比較有爭議的事,躺平的兩人息之時,這玩意兒就像是泥沙的塑像被時腐蝕那樣，正緩緩風化。

青房的殘骸風化到只剩下軀干位置,張巍才終于緩過勁兒來，掙扎著坐起,哆哆嗦嗦地取出道欄里的止痛藥劑，齜牙咧地往傷口上噴。

“優子,還能嗎？”

隔了好會兒,橫躺在草坪上的燕紅才哼哼唧唧地出聲：“等……一下……就好。”

張巍有些哭笑不得，草草理了下上傷口,咬牙撐著池子站起，搖搖晃晃走到草坪上,蹲下來查看了下燕紅那雙糊糊的手,又取了瓶止痛藥劑出來幫理。

“這種藥萬能急救噴霧,五十點一瓶,傷勢別太重都能快速恢復戰斗力,你點數有盈余時也準備一瓶放上。”

一面幫燕紅理傷口，張巍一面叮囑道：“別舍不得用命運點，總要活下來才能繼續賺點數的，一瓶萬能噴霧能反復使用多次，比那種一次的丹藥劃算。”

雙手痛到失去知覺的燕紅覺手掌一涼，涼的爽直骨髓，腦子也不像之前那樣昏昏沉沉了，小臉發白地道：“我知道了，把我娘治好后我就買。”

張巍笑著搖搖頭。

半小時前，燕紅拉著裂口跑掉后，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張巍很快就發現自己過于輕敵——青房的力道、速度、殺傷力、防力，皆比上一次遭遇時有顯著提升。

只支撐了幾分鐘，張巍便險象環生。

萬幸此時燕紅返回，兩人合力協作打掉了青房抱在懷中的頭顱，由張巍牽制青房無頭之、燕紅將青房的頭顱剁泥，這才化解危機。

燕紅模糊的雙掌恢復正常，張巍收起萬能噴霧，半是調侃，半是慨地道：“你這種愣頭青的莽撞子，是真應該多備點兒自救手段，不然我怕你以后會吃虧。”

雙方要是立場互換，張巍還真沒自信自己能在好不容易干掉裂口后返回來救人。

燕紅嘿嘿一笑，撐站起。

暴出真的天邪鬼還被八卦陣鎮在廢棄廣場一側，見兩人走近，這只丑陋怪談出人化的恐懼怨毒神。

“你果然是……師？”天邪鬼怨恨地道。

“不，是天師。”張巍蹲下來，用手撐著膝蓋，肯定地道，“天邪鬼，擅長以謊言蠱人心的妖怪，果然是你欺騙了子。”

泥盆怪談中，天邪鬼并不以武力見長，哪怕謀害的是手無縛之力的弱子，也通常使用坑蒙拐騙手段達目的。

“我可沒有欺騙那個人！”天邪鬼表面憤恨，眼珠子卻在咕嚕嚕地轉，“我只是……幫了一把，沒錯，我可沒有對做什麼壞事，都是自己做出來的！”

張巍懶得跟這種妖怪多費口舌，指著天邪鬼的胳膊對燕紅道：“優子，看這，照這兒砍。”

“好。”燕紅舉起斧頭。

隔著小半個廢棄廣場，天邪鬼是親眼看到燕紅怎麼將青房的腦袋剁泥漿的，大驚失：“等等！你們想做什麼？！”

燕紅沒理會它，實誠地一斧子劈了下去。

只是這麼隨隨便便的一斧頭，天邪鬼的一條胳膊便被砍斷大半……燕紅都驚了。

能偽裝人類流浪漢、還能如人類一樣正常流的天邪鬼，依然沒有屬于人類的筋骨，赤紅皮層下只有怪異的、像是某種不明分質粘合起來的組織。

且度、強度和韌都相當低，別說是跟高一六班教室里那個奇怪的“塊”比了，連昨日初見時還相對不那麼強的裂口都比不上。

天邪鬼仿佛除了有智慧外也有“知覺”一般發出慘烈嚎，丑陋的大腦袋上過于突出的五全擰到了一起：“別砍了！我都說、我都說！！”

二十分鐘后，張巍、燕紅大步奔出戶井公園，在路邊了輛出租車，匆匆趕往汐町。

晚上九點，趕到汐町的張巍、燕紅與在陳、董二人頭，就近在汐町商業街私人影院開了個包間。

“‘絕不背叛計劃’？這都什麼七八糟的？？”

聽張巍介紹了一番從天邪鬼那兒獲得的報，陳藝郎、董丹丹兩個都有些困。

“這只是天邪鬼欺騙森川子的說辭罷了。”張巍凝重地道，“子不能接柏原太和的背叛，天邪鬼便欺騙，可以教給能讓柏原太和‘永遠不會背叛’的詛咒。”

“就像是泥盆盛行的都市傳聞一樣，天邪鬼給了子一座逆地藏像——頭部反裝的地藏菩薩像，讓將某個人的名字和生日用自己的寫在紙條上，塞進逆地藏的肚子里，這個人就會變得友善、熱、真誠、永遠不會背叛自己——這是天邪鬼用來欺騙子的話。”

“但事實是……這個詛咒的代價并不只是需要人就行，真正要的是人命；被逆地藏詛咒的人，更會變被怪談追殺并取代的目標，這就是我們四個會遇到裂口、青房、鬼手和十三階梯怪談的原因。”

“尼瑪——森川子連這種鬼話都信？！”陳藝郎一臉震驚。

“正常，我那個位面的年輕孩，連用放自己的給男朋友祈福會讓男朋友不變心這種沒據的事也都迷信得很。”董丹丹倒是可以理解。

“咦，等會等會，好像哪里不對。”陳藝郎想了想，困地道，“普通人遇到怪談是十死無生的吧，任務要求我們扮演的這四人，到底是死掉了還是只是失蹤了？”

“我猜測，應該是暫時被位面意志‘神’起來了。”經驗富的張巍道，“如果森川子已經得手，那就不需要我們來扮演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盡快找到那座逆地藏像。”

“這個任務，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安全。雖然目前追殺我們扮演份的四只怪談都已經消滅，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又冒出新的怪談來。”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今晚就潛森川家調查的嗎？”陳藝郎奇怪地道。

“問題就在這里。”張巍用手指往茶幾上一點，“森川家的人，還是人嗎？”

陳藝郎、董丹丹皆是一愣。

隨即，兩人的臉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森川子是在六月二十七號死亡的。死后約半個月，到七月九日，我們扮演的四人才‘失蹤’。這期間，森川子會什麼都沒有做嗎？”張巍反問道。

“我了個去……”陳藝郎只覺一涼意涌上心頭，捂著口倒到沙發上。

“確實……既然連學校的老師和曾經的好友都拖下水，森川子沒有道理放過視為家族之恥的家人。”董丹丹驚疑不定地道，“這麼一來……森川宅可就變龍潭虎了。”

“若只有我們進森川宅，危險的確會非常大。”張巍點頭道，“不過，別忘記了這個任務還存在著扮演規則，只要我們扮演好角，能與本位面土著共同行，那麼危險程度就會降低，冒充森川家人的那幾只怪談，應當不會那麼輕易撕破臉攻擊我們。”

“嗯？”董丹丹猛然想到了什麼，驚愕地道，“對啊……原來如此，難怪下午時我們帶著那個學生上門，森川太太會止我們進門。”

陳藝郎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后怕地道：“臥槽？那豈不是說要是咱倆沒有帶上那小鬼，就會被請進去做客然后被干掉？！”

“真是萬幸了，幸好我們沒有破壞扮演規則。”張巍道，“這一次進森川宅，我們也可以繼續利用這條規則。”

“怎麼說？”陳、董二人好奇地道。

“曝柏原太和這個人渣。”張巍用大拇指指著自己道。

一小時后，汐町派出所。

幾名值班警員正呆在休息室里看綜藝節目，一位慌慌張張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警察先生，我、我要報警！”

人撲到接待窗口前，驚慌失措地大道：“我、我是河島高中的老師真島香，我的學生藤井優子被一個柏原太和的男人綁架了！”

“什麼？！”幾名警員大驚，連忙快步迎上來，“冷靜點士，坐下慢慢說！”

“不行、來不及了，請你們快點兒出警，救救優子！”董丹丹出剛滴進眼眶里的眼藥水，驚恐萬狀地抓住一位年輕警員的手臂，“柏原太和他——是個人渣！他害死了優子的好友森川子，還想用子的不雅照片威脅子的父母！”

“優子想要阻止他——卻被他拖上了車！他現在已經帶著過世子的不雅照片去擾子的父母了，求求你們快點兒抓住他，把優子救出來，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優子會遇到什麼事，求求你們了！”

汐町派出所還從未遇到過這種大事，幾名警員連忙一邊安真島香，一邊請求總部支援……

汐町二丁目，距離森川宅不到兩百米的路口，停著一輛車。

坐在駕駛位上的張巍不住朝車窗外看，把聲音得極低，叮囑副駕駛座上的燕紅：“等會兒警車來了我就開車沖進森川家的院子里，你配合一下自己解開安全帶，我會拖著你下車，你掙扎劇烈點，踢一下車門什麼的，讓后備箱里的車主能聽見靜，幫忙證明‘藤井優子’確實是被綁架來的……明白了吧？”

手上松松捆著繩子，上也了塊醫用膠布的燕紅，張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