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又聯想到了方才自己和這位患難之友賣萌討好試圖建設點友誼的行為，小臉一片晦暗，他側臉看向了石階旁深不見底的峭壁，白云幽浮——要不跳下去得了。

當然，也就是想想罷了。

順著石階一路而上，秋意泊在最初的能跟上腳步到后面的被拉著往上走，他氣吁吁，耳邊都出現嗡鳴聲了，可石階仍是一無際，遠為縹緲的云霧所遮掩，白茫茫的一片，甚至都不愿意給他們一個梅止。

秋意泊突然停下了腳步，輕聲喊道：“……哥哥。”

溫夷駐足，側臉看來：“走不了？”

秋意泊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接著道：“哥哥走了多久了？我記得我前后走了二十幾個平臺了，每一層平臺二十幾階，如今也應有五百階了。”

“什麼意思？”溫夷直接問道。

秋意泊隨手指了指周圍：“哥哥你帶著我走了八個平臺了，可是我們現在還是在山腰上。”

他所指之，只有山嵐霧影，似乎與剛醒來時別無不同。

溫夷一頓，神越發冷然起來。

秋意泊也是有些懷疑他們再次陷了幻境中，并不敢太確定，畢竟一般整一個問心境已經夠要人命了，路上要是還有除了爬樓梯外其他關卡，這凌霄宗是想收神仙門嗎？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破境，隨口嘟噥道：“會不會是我們一直想著要努力爬到山頂，所以它就將我們困在這兒呀？”

話音方落，前方霧氣倏地散了去，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拾級而下，而他的后便是一道巍峨的山門，依稀可見遠凌空懸浮的仙山剪影，老者對他們笑道：“可見本次叩山者仍有可塑之才，小友猜的沒錯。”

溫夷一手不著痕跡地放在了自己腰側配劍上。

秋意泊則是乖乖巧巧地行了個禮：“見過仙長。”

溫夷也道：“見過仙長。”

老者須，出甚是滿意的表，“不錯，不錯。”

秋意泊悄然看向了溫夷，兩人的視線恰好相，秋意泊用力抓了抓對方的手掌，仗著自己殼子小，一臉天真無邪地道：“仙長，那我和這位哥哥是不是過關了？”

“還有一步。”老者面容甚是慈藹：“仙路漫漫，道阻且長，是福是禍，皆在一念之間……”

他話鋒一轉：“你二人間唯有一人能過此關。”

溫夷皺了皺眉頭，他腦海中陡然響起了一道聲音：【那小孩兒本與你無關，如今只有一人能過此關，你扔下他也與人無怨。】

秋意泊腦中也有人道：【此人恐怕已經想著如何拋下你了，你只有六歲，正所謂一力破萬會，你再沒有作，就等著他將你拋下換取過關的機會吧！】

【不如趁現在他不查，將他推下懸崖，你便安全了。】

什麼狗玩意兒？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凌霄宗是個正派吧？他們又不是上什麼魔宗邪道一流叩山門，非要殺個你死我活整出個蠱王來，他敢打包票，要是兩人誰有作，肯定就是出局的那個。

他是一點都不慌，他師祖是洗劍峰峰主，他三叔和他爹是洗劍峰的高徒，他還拿了前洗劍峰峰主朔云道君的道統，他還怕個錘子！

沒想到吧，你爹有后門！還足足有三扇！

只看這位明顯就是日后無道大能的兄弟的表現了！

溫夷神冰冷，一言不發，突地便拉著秋意泊往下走，秋意泊還以為他要干什麼呢，被扯得一臉懵，只聽溫夷低聲與他道：“我本以為凌霄宗乃名門正派，不想竟有如此行徑，里定然混不堪，這山門不叩也罷。”

“你與我走，換一個宗門便是。”

話音方落，便聽那老者朗聲大笑，贊了一個‘好’字。秋意泊回頭去看，卻見周圍的環境已經變了個模樣，有人坐在臺階上氣，有人雙目無神挨著山而坐，有人昏迷不醒……他扯了扯溫夷的手：“哥哥，我們是不是出來了？”

溫夷打量四周，隨即頷首，他眉宇漸松，居然秋意泊看出了幾分滿意之。

“嚇死我了。”秋意泊夸張地拍了拍自己的口。

“不必害怕，溫某并非那等人。”溫夷見秋意泊一張小臉汗津津的，不知怎麼的便俯對著秋意泊道：“上來吧，我背你一段路。”

秋意泊眉間微，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來：“謝謝溫哥哥！”

溫夷方才原本可以選擇自己一個人走，他卻要帶著自己一道，言語之間頗有要帶著他的意思在——這人遇事有決斷，思想品德還高，能！

兩人又連續爬了十層平臺，山門的剪影也愈發清晰了起來，而周圍所剩之人卻寥寥無幾了，秋意泊見溫夷-氣息沉重，道：“溫哥哥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好。”溫夷也沒有糾結什麼，既然這小孩說自己可以走那便是可以。

兩人再度上了一層平臺，忽地兩人都聽到了一個聲音幽幽的喊道：“道友……請……留步……”

秋意泊背上汗瞬間都豎起來了，他有點慫慫地看向了溫夷：“溫哥哥，我們該不會又……”

那聲音還在喊：“道友……請留步……”

這回聲音清晰了一些，但還是顯得有氣無力的，調子被拖得極長，被這山景一襯，更加顯得像鬼哭似地。

秋意泊頭皮發麻，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怕鬼多正常啊！多人在職場上殺伐果斷，回到家還不是個連個國產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孩子。

“你們……別走……”那聲音又來了。

秋意泊慌得一批，拉著溫夷就想走，反而是溫夷沉思片刻，目落到了平臺旁一叢茂的灌木上：“何方神圣，出來一見。”

那聲音哀怨地說：“我……出不來。”

秋意泊也跟著看向了那，原來聲音是從灌木叢后出來的——不要慌！應該不是鬼！

“……”

溫夷冷聲道：“可是有所求？”

那聲音沉默了一瞬，似乎很艱難才說了出口：“你們……帶紙了嗎？什麼紙都行，不然給我拋個樹枝也行……這里的樹不知道怎麼回事，都扯不下來……”

溫夷：“……”

秋意泊弱弱地：“是……來解手沒帶紙嗎？”

那邊又沉默了，許久才崩潰地道：“是！有紙嗎？求你們了！我都已經沒有知覺了！我的外已經用完了！”

溫夷：“……”

啊這……好慘，八是拉肚子了。

來叩山的弟子應該大多都未踏上仙途，五谷回那是很正常的事……虧得他沒有多喝水也沒有多吃東西，謝朔云道君讓他在幻境中有吃飽喝足，到現在也不覺得如何。

秋意泊默默地從隨的小布包里出了一小疊麻布遞給了溫夷，這是秋懷黎給他準備的，里面有金瘡藥，麻布，本來還有水和吃的，但是在前面就已經吃完了。

溫夷揚手將麻布扔了過去，那邊響起了悉索之聲，隨即一個只穿中的年從里面走了出來，只有十歲左右，長得倒是紅齒白，只不過眼睛通紅，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他的視線從兩人上一掠而過，轉向了山崖，是很想跳下去的模樣，他哽咽地說：“多謝……兩位道友。”

秋意泊安道：“這位哥哥，我們一起上去吧！”

“……好。”那年應了一聲，抖著雙跟他們一起接著爬石階了，他低聲道：“多謝兩位道友，大恩不言謝，我、我顧真，東域朱明國人。”

秋意泊驚喜地道：“哥哥也是朱明國的？我是燕京的，你呢？”

顧真一頓，眼可見的輕松了一些：“那我們離得不遠，我是涼州府的。”

涼州府就在燕京隔壁，兩人都可以算是老鄉了。

溫夷淡淡地道：“溫夷，東域原國人。”

“原國，是那個盛產酒的國家嗎？”秋意泊問道。

“是。”

溫夷是個話題死，偏偏秋意泊卻是個社牛癥患者，哪怕溫夷不怎麼應聲，他還是圍繞著原國的土特產聊了起來，還帶著溫夷非要他說個一二三四五出來，顧真也逐漸被秋意泊帶得話多了起來，可見只要忘記之前的社死，人還是一個很活絡的人。

溫夷無奈地一句一句的答著，心中卻不覺得厭煩。

……能遇上這樣的朋友，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

清風徐來，吹得青紗飄逸曼舞，琪花玉樹，暗香疏影，空濛幽霧，端的是一副風月無邊。

一行叩山門者立于廣臺中央，四周空懸，遠似有一排高聳的建筑，卻又被云霧遮得看不太真切。

有許多人面迷茫之，不懂自己為何就突然出現在了這里，相較于進山之時，此時人已經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四五十號人左右。

秋意泊他們也是突然就出現在這臺上的，在人群中很輕易地就發現了自己的兄姐，秋懷黎和秋黎形容狼狽，一人臂上吊著帶，一人肩上泛著，發冠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發被汗水粘了一綹一綹的在蒼白的臉上，可見都不好過。

他們之間隔了不人，換了一個確認互相安全的視線，便靜默而立，不再左顧右盼。

秋意泊還發現了有大約七八人顯得十分不合群，他們大多氣定神閑，聚在了一，似乎是彼此相認識的。們此刻還低聲笑鬧著，秋意泊還見著有三四個氣質容貌都格外出眾的，們穿繁復，佩環叮咚，就好像那千層石階于他們來說不過閑庭信步，沒有任何力。

不多時，便有破風聲凌空而來，三名仙風道骨的修士自天而降，腳下寶劍化作了一道流鉆了鞘中，其中為首者是個相貌貌溫的修，地向眾人行了個禮，道：“恭賀各位道友通過我凌霄宗門考驗，在下浣花峰舒照影，為本次試煉主持者。”

雖未揚聲，可在場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的聲音。

底下響起了一片‘多謝仙長’之流的應答聲。

舒照影又道：“可有道友悔叩我凌霄宗山門？若有，現下便可離去了。”

等待了一會兒，見無人離開，笑容越發溫和了起來：“既如此，還請被報到姓名的道友上前一步！”

周圍云霧乍散，周圍的建筑清晰地顯了出來，幾道巍峨的虛影浮現于天空之上，雖看不清面容，每個人卻都知道這便是凌霄宗幾位掌峰真君所化，如天人俯視掌中之，威勢難言，每個人都仿佛被無形的東西著，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舒照影一手微抬，平臺旁凌空浮現了一卷名錄，其上金閃閃，仔細看去便是每個人的姓名與本次試煉名次，另有一石柱自地面浮起，上供一枚變幻莫測的寶珠。

舒照影正道：“請本次試煉第一名，秋黎，秋道友上前。”

秋黎在榜首看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也是一驚，自己來得并不算太早，也不知為何是第一。在舒照影的示意下將手放在了寶珠上，寶珠立刻呈現出了璀璨的華，舒照影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周圍有仙樂飄來，眾人不聞聲去，便見是平臺左側一位云鬢花的真君的虛影凝視了些。

顧真將聲音得很低：“這位是浣花峰峰主流宵真君，主修劍道，傳聞流宵真君格溫，常常庇佑修，是為極好的真君……最難得的是這位真君以化神境界一人一劍圍剿了當時禍四方的邪道大派白骨教，其中可是有數位邪道化神大能，還有一位合真君，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委實厲害至極。”

哎？這個秋意泊可不知道。

“顧哥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真見連溫夷都看了過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兄長是凌霄宗的門弟子。”

“原來如此。”

有一如清泉流響般的溫聲道：“本座為浣花峰峰主流宵，秋黎，你可愿拜本座為師？”

秋黎與秋意泊他們早在客棧時便研究過了拜師必備手冊，當即道：“弟子愿拜浣花峰門下！”

流宵真君似乎流出了些許笑意，場上眾人如沐春風一般，道：“很好，愿你門后，刻苦修煉，友同門，問鼎大道，不負我愿。”

“是！弟子叩謝師尊！”

流宵真君的虛影退去了，舒照影微微拱手，“恭喜師妹。”

“多謝師姐。”秋黎出一個笑容，跟著一位引領的修站到了一旁，將鼓勵的眼神投向了秋懷黎和秋意泊。

第二名則是一位男修，面容堅毅，氣質沉穩，被千葉峰春明真君收門下。

顧真再度給兩人介紹道：“春明真君為人最是公平公正，除主修的劍法外，也是一位極其厲害的陣師，曾以元嬰修為布局生生將四位化神大能困死于陣中，若他門下，也是極好的。”

顧真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去，溫夷被到了名次上前，他小聲道：“秋弟，我有點張，馬上就是我了，不知道我會被哪位真君看中……凌霄真君威嚴莫測，春明真君沉穩大方，流宵真君溫可親……”

秋意泊神有些奇異，他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方才那個溫如清泉的聲音——應該是流宵真君，現在在和人撕，對象是一位做離安的真君。

【離安你個孽障，居然敢和老娘搶徒弟！】

【師姐你也太貪心了！本次一共就三個地靈，兩個天靈，不是說好了這個天靈讓給我嗎？！你還讓不讓我收！要不我直接回去得了！】

【離安說的有理。】一個沉穩的聲音道。

【春明師弟你居然幫他不幫我！你偏心！】

他覺得……這些真君好像和顧真說的應該不是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