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 章牧之敲開周奚的辦公室門，看見外間茶幾上原封不的沙拉盒時，問：“周總, 你還沒吃啊？”

“還不。”周奚頭也不抬地說。

章牧之哦了一聲, 徑自走到辦公桌前，試著問，“耽誤你幾分鐘？”

周奚抬眸瞥了他一眼, “想聊峰智化？”

章牧之悻悻一笑，主拉開椅子，坐到對面，說：“剛才齊總來電話問我早上過會的況，我……”

他故意言又止，眼睛留心觀察著周奚的表。

周奚把他的小伎倆看在眼里, 輕輕笑了一下, “你這是怕接不了結果, 還是擔心我不好差。”

章牧之訕笑, 如實道：“都有。”

剛剛結束的投決會上，峰智化投資方案以5票否決, 1票通過，1票棄權，最終被投決委員會否決，暫時無緣拿到鴻升的投資。

唯一的贊票自然是周奚的，而章牧之是那5票否決中的一員。

雖然周奚是公司的CEO, 但在重大投資決策上, 投資委員會才掌有最終決定權。作為委員之一, 章牧之原本并不認為自己投出的否決票有任何問題, 反而堅持恪盡獨立是委員的基本職責。但中午, 當他得知齊琪已經向公司遞了辭職信，卻還如此掛心這個項目時，他又開始想這個項目會不會對齊琪有什麼特殊意義……

似乎是看穿他的想法，周奚放下手里的工作，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章牧之，你覺得我為什麼看好峰？因為這項目是我閨推薦來的？”

“不不。”章牧之連聲否認，“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周奚被他逗笑了，“你很了解我嘛。”

章牧之出一個勉強的笑，“談不上很了解，但這點還是知道的。”

周奚哦了聲，子往后隨便一靠，“那你說說，我為什麼看好這個項目。”

和的姿態放松不同，章牧之正了正子，神認真，“你一直看好數字經濟，而峰智化可以算作你說的第三波段。”

一年前，剛剛回國的周奚在瓊州峰會上拋出了“數字經濟將是未來全球資本市場又一大引擎的新觀點”。雖然章牧之當時被外派到印尼出項目，未能第一時間目睹的風采，但對所分的容卻牢記于心。

在那次分中，周奚預測，數字化影響科技行業至會出現三個波-段：第一個波段會在信息集型行業，也是最初階段，比如：AI技；第二個波段將集中在消費與服務，比如：數字金融、數字醫療；而第三個波段則會落到屬地和基礎行業，比如農業、油氣開采等。

如所言，這一年來，數字經濟為全球投資的最大風口，尤其是第一波段的人工智能、云計算等被資本狂熱追捧，天價融資項目層出不窮；而部分有遠期眼的機構更是早早布局第二波段的產業，以微銀行、云醫生為代表的嶄新企業漸漸進投資機構的視野。

鴻升的投資陣矩中也不乏這兩個波段的企業。然而，今天，周奚把目投向了第三波段。

“峰智化做的是EDA，看似屬于第一波段的信息科技行業，但是它們產品的主攻方向是定制開發、配套第三方件、測試服務等業務，目前最大的客戶是銘忠管業，而銘忠采購的正是峰主攻的定制和測試服務，就用在它們公司的智能管道設計上。”

章牧之稍停，繼續說：“而銘忠管業是國家煉油集團最大的管道供應商。”

在這番剝繭的解析下，已能清晰的看到，峰智化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半導生產企業，而是未來可以向周奚預測的第三波段基礎行業，比如礦產、農業等提供數字化應用和服務的潛力。

“但你還是投了否決票。”周奚說。

章牧之輕輕咳嗽一聲，“周總，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否決。”

周奚當然知道，因為來不及，因為等不到。

以當前科技和基礎產業發展現狀，不用等到峰長小樹苗，國際巨頭就會利用其技壟斷、行業和資本優勢狠狠地將其碾至死。

從某種程度上，對峰們而言，長大會招來殺-戮，發展等同于自-殺。

“周總，我信任并由衷欽佩你的眼和判斷，但是……”章牧之神凝重又無奈，“在國，發展基礎科學和產業只能給政-府，資本燒不起，LP們也等不起。”

周奚靜靜地看著他，須臾后，緩緩開口：“齊琪那邊我會告訴，你不用說了。”

章牧之聽出的逐客之意，識趣地起告辭。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闔上。

周奚腳跟一旋，轉座椅面朝后的巨幅落地玻璃。

午后正好，窗外高樓聳立，一座座設計前衛的巨型建筑直云霄。這里是全中國金融的中心，是中國的“華爾街”，這些被照耀得褶褶 發的各大機構總部集聚了全球金融機構的英們。每一分鐘都會有一個事關一家企業生死、甚至會影響社會經濟格局的決策從這里發出，每一秒鐘都會有以億為單位的資本在這條街上流淌……

然而，他們卻不約而同地認為無力支持一家EDA企業長為小樹苗……

良久之后，周奚轉拿過桌上的手機，播通齊琪的電話，“峰沒有過會，但我想見見他們的創始團隊。”

齊琪笑著嘆口氣，“已經猜到了。”

鴻升投資方向本就偏中后期企業，加上峰的規模和現狀，要不是給D大校友基金面子，這項目要過自家公司的投決會都難。

不過，齊琪有些好奇，“你為什麼還要見團隊？”

“隨便聊聊。”周奚含糊道。

齊琪也不再多問，只問：“那你什麼時間方便？”

“下周吧，等我周六從C市回來。”

齊琪應好，隨即反應過來，“你去C市？云衍？”

周奚應了個嗯。

電話里傳來一聲輕笑，“你和寧延不是聯手了嗎？怎麼還能搶生意？”

“原本是他的才搶，現在各憑本事。”周奚糾正。

“行行，我說錯了。”齊琪一掃最近低落的心，興致地問，“話說寧延知道你要跟他各憑本事嗎？”

周奚挑了下眉，“你認為他需要我通知？”

吳應出聲解釋：“助理說是周日就要去歐洲，要一個月才能回來，所以只能約同一天。”

“信他個鬼。”季郁彤把一個小番茄喂進里，“老鄭的算盤打得，他呀，不得外面都知道KR和鴻升爭著搶著要他手里的份，好幫云衍抬高市場預期，為接下來上市做準備。”

“段衍這個老丈人對他可真是夠意思。”季郁彤嘆道，“為了他可算用心良苦。”

沒錯，這次出讓云衍份的正是公司創始人段衍的岳父，也是云衍的天使投資人。

吳應無心聊別人家事，繼續匯報，“助理的意思是，鄭董讓我們來定會面的時間是在鴻升前，還是后。”

季郁彤笑了，要不說這位岳父是人呢，這前腳擺好擂臺讓兩家打，后腳就送個不大不小的人，讓和云衍有長期合作基礎的KR來定是先下手為強，還是后來居上。

“老板，我們先唄。”季郁彤沖安靜吃飯的寧延笑了笑，戲謔道，“周總都沒跟我們多客氣，咱們也差不多就行了。”

吳應知道說的是，周奚一邊坦然地收了十方科技這份結盟禮，還讓章牧之不客氣地了個價，一邊連客套都省了，依然繼續和鄭董接洽云衍的事。

好在，無論季郁彤，還是寧延，他們都認為這再正常不過。

“換我也不會讓。”季郁彤當時就不以為意地說，“橋歸橋、路歸路，寧總和結盟是為民生基金，其他的該怎樣還怎樣。”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到底，他們能一步步爬到金字塔尖，某種程度都是一路人。

寧延抬眸瞧了一眼，再對吳應說：“告訴鄭董，我們周六上午去拜訪他。”

臨近下午上班前，周奚空解決掉三分之一的午餐。

這是在國外工作時保留的習慣，中午刻意保持一點，防止全部涌向胃部，下午大腦缺氧容易昏昏睡。

午后剛一上班，信息就沒停過，先是章牧之通知鄭董約了他們周六下午見面，接著又是Darcy告訴他周五聚會的地點。

最后是公寓管家，說：【周小姐，您放在臟籃的黑大袋里有一張銀行卡，我幫您放在書桌上了，您回來記得收好】

大是寧延的，顯然那張卡應該也是他的。

周奚回復了一個好，繼續埋首工作，這一忙就忙到華燈初上。

書來敲的門，問：“周總，需要幫您一份晚餐嗎？”

“可以。”周奚頭也不抬地說。

書應好退出去，回到座位上拿出通訊錄，正準備翻一家周奚常吃的餐廳電話，桌上的線就響了。

連忙接起來，“周總。”

“不用訂了。”周奚說，“我出去吃。”

書：“好的，那我讓司機……”

“不用。”周奚打斷的話，“我今晚不用車，你讓司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