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還亮著小燈。

周奚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 要笑不笑，“做不？”

寧延低低嗯了一聲，握住落在腰間的手掌, 將往懷里又帶了些, “現在更想抱著你好好睡一覺。”

周奚抬眸凝著他，眼眸里有五分意外，還有五分欣喜。

幾個小時前他能說出“對你我又會想得更多些”讓到無微不至的意；幾個小時后, 他也能云淡風輕地說“做不”讓會坦誠與直白的魅力。

而后者比前者更能激發對這段新關系的向往。

寧延垂眸瞧目不轉睛的看自己，忍不住笑道，“要不，我躺著不？”

周奚收回視線，聲音懶洋洋的，“我也做不。”

寧延笑出聲, 低下頭, 親吻的鬢角, “那聊會天吧。”

周奚著他起伏的膛, 說：“聊什麼？安我嗎？”

“你需要嗎？”寧延淡淡地反問。

一個多小時前，那位重要人提出, “民資機構可以參與這次民生基金管理人競標，但是外資不行。”

顯然，趙局完全沒預料到這個結果，神難掩意外，“陳老師……”

“你不用說了。”陳老師抬手, 止住他勸解的話, “金融市場的大門要打開, 但不能敞開。穩步、有序、分階段的推進資本市場開放是Z-Y一貫的態度和神。”

他刻意頓了下, 看向周奚, “看來，是要讓你白跑一趟了。”

出乎趙局意料的是，周奚并未像在古鎮那樣，言辭犀利地論辯外資不比公字號差，而是抿笑了笑，說：“能見到您，怎麼能白跑。”

來酒店的路上，他們雙雙收到趙局的信息，一模一樣的三個字：【不要急。】

寧延一點都不急，而且他知道被否決周奚更不會著急。

趙局意外的反應，那是他只認識古鎮里那個張揚桀驁的，他不會知道14歲初到新加坡的面對全然陌生的環境是怎麼過來的，22歲初華爾街的是如何在白人、男人當道的行業里站穩腳跟，如何一步步攀到頂端……

一路走來，最不缺的就是質疑、排斥和否定，如果只有張揚和桀驁走不到今天。

在這個行業的頂端，他比誰都知道，走過的每一步的艱難與不易。

這樣的，既不會被一句“不要資”擊垮，更不需要廉價的寬。

周奚佯裝聽不懂他的暗贊，用手臂墊著頭，問：“如果哪位堅持排斥外資，你要怎麼做？”

是同舟共濟抱在一塊兒死？還是講究策略舍車保帥？

寧延靜靜著，長久的沉默后，緩慢卻堅決地開口，“周奚，我們是戰友。”

周奚亦靜靜地著他，心臟有一陣的悸。

是的，盟友可以解，隊友可以解散，但在戰場上，沒有一個戰士會丟掉戰友，哪怕他們是傷兵。

鼻尖是他溫熱清淺的呼吸，周奚目未，淡聲說：“戰-爭很殘酷，有很多傷兵不想連累戰友，選擇犧牲。”

“但你我不會。”寧延說：“我們會努力不讓自己為傷兵，即使暫時傷，你和我也有本事讓對方不必陷是共死，還是獨生的兩難抉擇。”

“周奚。”他抬手了墊在掌心的臉頰，“昨晚我說，你是第一個讓我心的人。但我忘了告訴你，你更是第一個讓我毫不畏懼與你一起戰斗的人。 ”

那天，周奚告訴章牧之，最好的結盟禮是不拖對方后。而今天寧延告訴，最好的戰友是強大到讓彼此堅信只要有你，就能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心底那一陣悸從心臟深往四周漫開，一圈一圈，疊層層漣漪。

周奚看著他，“繩子買好了嗎？”

不等他應，已把頭湊上去，吻住他的，“我好像又心了一點。”

鬧鐘一如既往地響起。

只睡了4個多小時的兩人一起睜開眼睛。

外面天還暗著，房間里黑黢黢的，寧延沒有開燈，垂眸在黑暗里看，“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了。”周奚咽了咽發干的嗓子，“今天要見一個LP，得趕回去。”

寧延點頭，翻開了燈。

周奚坐起來，拉高一點枕頭，靠在床頭再醒了半分鐘，然后掀開被子下床。

寬大的襯衫被睡得有些皺，歪歪斜斜地罩在上，出大半個肩膀和同邊的鎖骨，下面則是兩條筆直白皙的。

坐在床-上的寧延，有了晨-間該有的反-應。

“你用洗手間嗎？”周奚低頭在找拖鞋。

“不用，你約了幾點半？”后的寧延問。

“11點，加午餐。”

寧延瞥了眼床頭的電子鐘。

周奚終于穿好了拖鞋，正準備去洗漱，腰上去突然多出一點力來。

下一瞬，帶著溫度的住的背，熱熱的呼吸落在頸側，“7點半出發，應該來得及。”

一語雙關，說了兩個來得及。

周奚稍稍回頭，揶揄道，“做得了？”

他不理會的揶揄，親吻漂亮的鎖骨，“要嗎？”

周奚干脆利落地轉，雙手摁住他的肩膀，單跪在床墊上，低頭咬住他下頜，“我來也行。”

……

上午11點，一正裝的周奚準時出現在鴻升總部的會客室。

“周總，這位是萬宏的莫董……”章牧之介紹道。

周奚出手，“莫董，你好。”

“你好。”莫董握住的手，笑道，“早就聽說鴻升的周總又漂亮又能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周奚笑而不語，收回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他坐，接著喝了一口咖啡，直切主題，“莫董，我知道很多機構找過你，你也找過很多機構，但不是他們給的你不想要，就是你要的他們給不起。”

“周總果然快人快語。”莫董客套地說。

周奚抿笑了下，“你要的點，我可以給。”

莫董饒有興致，“周總很自信呀，這個點，很多GP都不敢接，就連KR都不敢允諾。”

周奚不置可否，說：“我可以允諾你要的利潤點，但是，我有條件。”

莫董挑起一點眉，“什麼條件？”

周奚對上他明的視線，“借你公司一用。”

……

中午12點半，金融街附近的H酒店。

章牧之 指著餐桌上的栗子糕說，“莫董，這個栗子糕是H酒店的招牌點心，你嘗嘗看。”

“上次一個朋友帶我來吃過，是很有特。”莫董笑著夾了一塊到周奚碗里，“這個孩子最喜歡吃。”

周奚說了句謝謝，垂眸看了眼白玉骨瓷盤上的栗子糕，比裝在紙盒里致，卻沒能勾起的食。

莫董看不，連忙笑道，“噢喲，我忘了，你們孩子大部分都不吃甜食。”

說著又夾了一只白灼的蝦給周奚，“吃蝦，蝦不長，最適合怕長胖的孩子吃。”

他年齡不過50來歲，對著周奚卻是一口一個孩子，而且連番熱地給周奚布菜，讓章牧之皺了皺眉。

果然，沒幾句話后，章牧之聽到莫董狀似無意實則有心地問，“我很好奇，周總這麼漂亮的孩子，有男朋友嗎？”

章牧之在心里狠狠啐了一下這個老男人，正打算幫周奚斷了這人的非分之想，就聽已開口，而答案讓章牧之差點沒笑出來。

周奚說，“還沒，怎麼，莫董想把你兒子介紹給我？”

語氣很真誠，可越真誠，越讓章牧之想狠狠地捶桌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

莫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后訕笑著說，“我兒子還在念大學，小了點、小了點。”

“沒關系，我就喜歡年輕的，比我小的。”周奚半玩笑半認真，“年輕多好，什麼都好。”

莫董噎得半晌接不上話，最后只能端起茶杯狂喝了幾口茶。

剩下的時間里，莫董再也沒有熱四溢地為夾這個送那個，也終于不再孩子，而是客氣疏離地喊一句“周總”。

吃過飯，周奚和章牧之把他送到門口，兩人一起回公司。

車上，章牧之想到莫董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周奚那一眼，憋了很久的笑終于泄出來。

低頭擺弄手機的周奚淡淡地掃了一眼。

許是氣氛松弛，笑夠了章牧之說話也隨意很多，“我覺得莫董應該很后悔跟咱們先簽約，后吃飯。”

周奚不響，聽見他開玩笑地說，“要是先吃飯，他可能得猶豫一下要不要找你管錢。”

“你以為他真是迷心竅的土財主。”周奚頭也不抬地說，“人和鈔票，該選什麼，他清楚得很。”

當然清楚，否則也不會揣著錢一家家機構地比過去。只不過，人總是貪心的，鈔票到手了，就開始想還能再撈點什麼，多多益善。

章牧之說：“確實，除了鴻升，不對，是除了你，真沒人敢允諾這個點的利潤。”

“所以，晚上的戲得唱好了，把錢狠狠地賺回來。”周奚說完，突然想起問：“Darcy約在哪里？”

“莫云會所。”章牧之答。

“莫云會所。”周奚輕笑著重復了一遍，腦海里跳出外商聯誼會那晚與寧延的對話——

他說，“巧了，喬柏的局也在周五。”

問，“你們放在哪里？”

他與目相接，“要不，看看還能不能巧遇。”

“你還真想給你助理加工資？”笑問。

周奚垂眸著手機里吃飯時收到的兩條微信——

一條是：【你說得對，我確實應該給吳應加工資】

另一條是：【喬有事，看來晚上不能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