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延第一次見周奚是在3年前, 港城金融中心，全球力論壇，是主講嘉賓, 作了一篇題為《er》的演講。

年輕的孩子，穿著很簡單的質白襯衫和黑子，自信從容地站在舞臺中間，用純正流利的英語緩慢清晰地說，“Don''t ask , don''t 。□□ go for it……”

那一天被邀請前來都是各個領域里的佼佼者, 不論多大年齡, 不論何種和相貌，們都如一朵朵盛放的花朵，盡綻放，展出麗且迷人的姿態和芬芳……

寧延會對周奚記憶特別深刻, 除了是金融同行外，還因為演講結束時那段溫卻鏗鏘有力的宣言：“ it，don''t try to do it.''t do， ''re not the boy。”

不必模仿男孩子說話，不必模仿他們做事。你不需要按照他們的做法去做，因為你不是那個男孩。

寧延靜靜注視著舞臺上長發齊肩的的年輕孩, 在明亮的黑眸里看見了耀眼的、堅定的。

他下意識地又拿起了手邊的大會秩序冊，翻到了嘉賓介紹那一頁，目落在一時驀然亮了起來——周奚, u，26歲, J.N獨立基金管理人……

26歲, J.N獨立基金管理人。

寧延再次抬頭, 看向正信步走下舞臺的孩，眼底出一個純粹的欣賞之。

深諳歐私募基金的人都清楚，J.N是四大家族基金之一，是許多國際大投行和知名基金的合伙人和LP，想要進其中比進TOP級的基金公司要難上好幾倍。而眼前這個年輕的人，26歲就能在J.N獨立掌管一支基金，其實力和能力可見一斑。

作為同樣任職過另外一家家族基金的人，寧延在那一刻，生起了想認識一下這位優秀同行的念頭。

可惜的是，演講結束后，等他托賽會主辦方幫忙引薦周奚時，得到的卻是——

“周小姐還有事要理，提前回國了。”

寧延心下憾，淺淺一笑，“沒關系，以后應該還會有機會再見。”

而這個再見的機會一等竟是三年。

寧延第二次“見”周奚是在他的辦公室。

他低眸，注視著文件夾里彩印的照片，聽見吳應不疾不徐地匯報著：“鴻升董事會昨天已經通過了周奚的任職議案，集團總部應該很快就會下發正式的任職通知……”

關于鴻升（中國）將迎來一位新CEO的消息在業界流傳已久，作為最早一批進中國的國際投資機構，這幾年鴻升雖呈式微，但業還是很關心誰來掌舵。

“原來是。”寧延低喃。

吳應略抬眉，“您認識？”

“一面之緣。”寧延彎了點，一目十行看完斐然的戰績，視線最后又落回那雙明亮的眼睛上。

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讓人過目不忘，以至于在半個月后的華商晚會上，他不經意間轉頭，隔著重重人海，對上的目時，一眼就認出了。

三年不見，容貌未變，渾卻著一優雅和掌控一切的氣度。

四目相對，他們誰也沒有移開眼，悠揚的舞曲仿佛被無限拉長。

不知過了多久，寧延率先舉了舉酒杯，沖著微彎了下。

周奚遙遙與他舉杯，亦出一個微笑。

“誰呀？”旁邊的LP好奇地打量著遠的周奚，湊近他的肩頭，嘆了句：“長得很漂亮，你認識？”

沒等他應，那位LP自顧道，“旁邊那個的是喬柏公司的吧？看來喬柏又招了個進公司啊？”

“他那座廟，怕是請不這尊大神。”寧延說。

“大神？”LP略微一驚，先再看了眼周奚，再看向寧延，似乎在探究他話里的真實分，半晌才將信將疑的問，“有這麼厲害？”

寧延笑而不語。那一晚，他們依舊沒有機會好好地認識，不過這一回，提前離席的是寧延。

好在，很快，他們有了第四次相見。

元旦前夕，寧延邀參加瓊州峰會，并被安排在開幕式上做一個主題分。

開幕式放在早上9點，他在前一晚到了瓊州。

辦好手續，他拿著行李到了住的樓層，出了電梯，沒走幾步，就看見走廊中間，有兩個人。

一個穿著酒店的制服，手里抱著一大堆東西，里忙不迭地說著：“真的太謝謝你了。”

在旁邊，另一位穿著無袖連的人正彎腰將滾落在地上的東西一樣樣撿起來，疊在服務員懷里那堆雜上。

服務員沒法彎腰，只得一個勁道謝。

“沒事。”人直起子，把最后一件品疊好后，轉去開門。

僅僅是一個側臉，寧延居然認出是誰來。

果然，待他回屋，看見主辦方發來的嘉賓名單時，證實了他沒有看錯。

這回，一定要和認識一下，他在心里想。

**

翌日，周奚用一種近乎驚艷的方式，讓他，也讓國投資界迅速認識了這位周奚的投資人。

驕人的過往業績讓寧延早就清楚肯定是一位出的投資人。然而，當不疾不徐地分著數字經濟的投資賽奧，并帶著點狂妄地語氣說出“數字經濟將是未來全球資本市場的另一大引擎”時，寧延目不轉睛得凝著，眼底有濃濃的欣賞之。

他轉頭看向已回到座位的，竟有些迫切地想上前去。

周奚也看見了，握著水瓶，輕點下，出一個示好的微笑。

寧延忙抬起手，和隔空打了個招呼。

主場的分會后，他們一起接訪談。過程中，臨時被邀約的對答如流，觀點更是一針見，每每聽得他側目凝視，在心底稱贊。

訪談結束，尹珊站在他旁邊，著一米開外，正同其他參會嘉賓換信息的周奚，認真道：“這位周總，我很喜歡。”

寧延循著的視線看去，淺淺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耐心地等在一旁，直到應付完七七八八的人之后，才走上前，溫聲詢問：“周總，我們可以換一下微信嗎？”

“當然。”周奚莞爾。

后來，他們一起應邀出席了主辦方的晚宴，更有意思的是，面對地方員關于房地產的提問，他們居然默契十足地把話題外引。

當員與另一位嘉賓大談特抒當地的房價如何連創新高時，寧延清楚地看見了周奚借著喝水的作，角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周奚轉眸看向他，頭微微歪著，眉梢輕輕一挑，眼底寫著：難道不可笑？

寧延讀懂了嘲諷的點，心下一笑，緩緩眨了下眼，用眼神回復：是很可笑，還很悲哀。

農民被征地、ZF賣地、地產商造樓、投機客炒房、銀行放貸、老百姓借貸……這里每一個環節，每一個角，包括那些已經借錢買到房的普通老百姓，都被綁在了一架做房地產的馬車上，每個人都在死命揮舞著手中的鞭子，驅趕著拉車的駿馬讓它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沒有人去問這駕馬車會奔向何方，下的馬會不會累，車上的輜重是否已過載，他們只在沾沾自喜，得意他們的馬車領跑全國，無人能及，而看不到這匹被得鮮淋漓的馬已在垂死的邊緣，更看不到當ZF、資本和老百姓手里的錢，或主或被一腦扔上這座馬車時，哪還有錢去投資、發展其他的產業和行業。

沸反盈天的樓市之下，是虛假與荒涼，是當下經濟的悲哀。

寧延倏然想起了吳應整理的履歷，和他一樣，周奚行以來，從未涉足過任何與房地產有關的投資項目。

他在心底笑了一下，側對周奚舉起酒杯。

周奚拿起酒杯，和他輕輕一，再仰頭抿了一口。

整個過程，兩人未發一言，卻有數不清的信息在眼波中傳遞。

**

宴會結束，寧延看時間尚早，主發起邀請，“周總，等下有其他安排嗎？”

“暫時沒有。”

寧延微笑，接著說，“這家酒店行政走廊的咖啡和茶都不錯，你有沒有興趣嘗一杯？”

“沒興趣。”

寧延怔忪，挑了一下眉頭。下一瞬卻在電梯鏡面上瞧見勾起角，無聲地笑了下。

寧延微微瞇了瞇眼，目里多了一分探究，同時在心底尋思剛才那話哪里不妥，難道讓有所誤會？

思忖間，卻聽巧笑著開口，“晚上又是酒又是水，我實在不想明天水腫。”

偏過頭來，朝他盈盈一笑，烏黑的瞳仁閃著狡黠的，“寧總要是不介意，我們等下去外面走一圈，邊走邊聊，順便消消食。”

寧延靜靜凝了幾秒，角越揚越高，綻出一個發自心的笑，“好”。

**

如果說白天的演講讓他認識了周奚獨到犀利的投資眼，那晚上的談話則讓他有英雄所見略同之。

他欣喜地發現的投資格局和思維竟與自己如此相似，而更讓他驚訝的是的“直白”，又或者說是坦。

寧延習慣了客套，習慣了掩藏和飾野心和-。然而，周奚卻坦坦，毫不避諱地說出：“他們要是不進來，你和手上的項目怎麼融到后面，怎麼能做獨角？”

一瞬的無措和尷尬后，寧延轉而就想到了自己最喜歡的witt，那位在常人眼里渾帶刺，言語犀利到近乎刻薄的天才，那個一直在力圖擺虛假自我，努力知行合一的偉大哲人。

皎潔的月下，他著，心被這溫的夜風吹得輕輕晃了晃。

**

瓊州回來，周奚正式出任鴻升的CEO。

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很快相遇。這一回，是在一位LP組局。

“又見面了，寧總。”周奚微笑道。

“原來許總新選的機構是鴻升。”寧延說：“恭喜了。”

“謝謝。”周奚朝客廳湊在一塊兒打橋-牌的眾人投去一瞥，問：“寧總也要留下過周末嗎？”“

“周總呢？要留下嗎？”寧延反問。

周奚：“聽說這里的海不錯。”

“是不錯。”

“那就留下看看。”

**

說是過周末，其實就是周六出海，順帶在島上過一夜。

主人家行程安排得周全，游艇到海上，賓客們紛紛挑了自己喜歡的項目或下海游玩，或在艇上休閑娛樂。

寧延一上船就被許總的兒子拉著請教沖浪技巧，后面則直接換上裝備，拿著沖浪板下海。

兩人玩得盡興，直快到中午時才說說笑笑地上船。

寧延摘了泳鏡，單手拎板，視線一偏，瞧見周奚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撞到他的目，卻未做閃退，目炙-熱，瞧得他有些熱，腰腹一點點繃。

**

臨近傍晚，他們回到島上。吃過晚餐，賓客們各自回房休息。

寧延洗完澡，理完幾件工作，端了一杯溫水到臺上吹風。

夜如水，他倚在欄桿上，遠眺著燈紅酒綠，思緒漸漸飄開……不知過了多久，咸涼的海風中似乎夾雜了一淡淡的清香。

他循著香氣的來源轉過頭去，看見了隔壁臺上站著的人。應是剛洗了澡，穿著一件吊帶長，頭發隨意披散著。

應是到他的目，周奚扭過頭，看著他，輕輕一笑。夜風揚起了的長發，發半遮住漂亮的臉，但遮不住亮晶晶的眼睛。

寧延凝著，不由看得了神，直到聽見問：“有驅蚊嗎？”

“這里的蚊子比瓊州還毒。”抬起胳膊，指著上面一說。

兩邊臺都開了燈，寧延仔細一看，白皙的手臂上果然有一個小紅包。

“有。”他說，“我去給你拿。”

不多會兒，他拿了驅蚊出來，走到靠近臺的位置，長手遞給。

周奚同樣長手，接過來說謝謝，然后拿著進了屋。

寧延著右手邊空了的臺，腦子里一直盤旋著剛才那淺淺的一笑，這于他而言，是一種全然陌生的驗。

思忖間，旁邊又傳來腳步聲，轉眸一看，發現周奚竟再次出來。徑直走到臺接，手往前，“給你。”

寧延一看，不是拿走的驅蚊，而是一盒達喜。

“晚飯時聽你說胃不舒服，我平時吃這個，你可以試試看。”說。

寧延心下一暖，先道謝，再手接過。

周奚說了句不客氣，囑咐他也早點休息后，再次轉回房間。只是，快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對他盈盈一笑，說：“對了，你今天沖浪的時候很帥。”

那一晚，寧延竟為了這句話失了眠。

第二天，他早早到了餐廳，可快吃完時都沒見到周奚，一打聽才知道一大早就坐飛機回北城了。

著手邊的達喜，寧延心底有的失落。

花城回來，寧延心里有了一個人的影子。他有過一段經歷，卻是第一次有這種想無時無刻與相遇的期待，期待到他開始在所有金融類聚會里尋找的影。宛如一個竇初開的頭小子，心為起起落落。

**

一晃，就到了4月，他們再一次相遇在港城，共同邀出席一位中東LP的聚會。

從見到的那刻起，寧延目就一直若有似無地追著。到最后，牌局上彩的表現更是讓他移不開眼。

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卻在濃厚的夜里說出：“也許我不想要錢。”

特地等在這里，問他要不要搭順風車，卻又暗示他只想一夜春渡。

仿佛一盆冷水澆頭而下，潑滅了他一腔的火。他忽然覺得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和滿心期待純粹是一個笑話。

寧延在心底自嘲地搖了搖頭，往后退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眼神冰冷地沖笑了笑，“周總的車資太貴，我付不起。”

“這樣嗎？”周奚略顯憾地撇了一下，“那寧總只能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說完，瀟灑地轉，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停在路邊的車。

著越來越遠的車燈，寧延口好似堵了一團泡漲的棉花。他談過一次，卻是第一次想主靠近一個人，想認真追求，期冀著與展開一段，誰想竟是一廂愿……

他不是玩不起，只是不想玩，更不想和玩。

接下來的兩天，周奚若無其事，生意照舊談得風生水起，唯有和他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每每目相，都會平靜地移開眼。

回國的飛機上，寧延著前排醉心工作的的側臉，心里空落落的。

**

寧延從前聽人說不知所起，一往深，總覺有些夸張，然而當五月在花城看見那抹靚麗的影時，他才懂了錢鐘書先生那句話的深意。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的心里已經炸了煙花，需要用一生來打掃灰爐。”

一月不見，依舊鮮亮麗，和幾位LP和當地員聊得熱絡，很快為全場的焦點，也不可避免地引來非議。

寧延從洗手間出來，正好聽見一個男子說，“沒想到鴻升那位新CEO本人比照片上還漂亮。”

“廢話，不漂亮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另一男子輕蔑地笑了聲，“30歲就做大區CEO，坐火箭都沒快。”

“哎，那話怎麼說來著，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人，人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

“可不是，你沒看晚上把那些個LP迷得團團轉，不知道今晚那位大佬會被‘睡’服……”

聽出他刻意在睡字上加重音，同伴心領神會，發出猥-瑣的笑。正笑著，覺后有一道冷冽的目，回頭一看，認出了寧延。

“寧總。”男子心虛地打了個招呼。

寧延蹙眉，冷聲道，“如果我是你們，會先回去看看自己的業績，再來說這樣的話……”

男子神一僵，拉著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寧延洗了手，緩步走了出來，一拐角，腳步驀地一滯。

走廊上，周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靜默幾秒后，轉離開。

著遠去的背影，寧延抬手松了松領帶。

晚宴結束，寧延婉拒了一位企業主的邀約，獨自離開酒店。到門口時，一輛車緩緩駛停在他的面前，后排車窗落下，周奚的臉出來，問：“要搭順風車嗎？”

酒店大堂的過玻璃門出來，照亮了微微泛紅的臉頰。寧延對上亮晶晶的眼睛，眼角發燙，心里更燙。

周奚卻并不催促，只是偏了點頭，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寧延上前一步，握住了車門的把手。門被拉開，他終究還是上了的車。

明見他坐上來，周奚卻沒有往左邊挪，兩人因此離得特別近，近到寧延能聞到上夾雜著紅酒味的暗香。

他轉眸，凝著從未偏離過的視線，松了點嗓子：“晚上喝酒了？”

“小半瓶。”目不轉睛地注視他，腳輕彎，“你好像喝了不。”

“還好。”他亦沒有移開眸，“沒醉。”

周奚挑眉，故作憾，“沒醉啊……”

長長的尾音，像一個裹著羽的小勾子，從他心底掃過，地拉扯著。

“你想我醉？”他問。

周奚聳了下肩，回正子，合上眼，不作回答。

寧延靜靜注視著的側臉，思緒萬千。

**

他們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同一樓。

周奚是單號，他是雙號。下了電梯，寧延卻沒有往東，而是紳士地將先送到了房門口，才說：“早點休息。”

剛想走，周奚卻住他，“寧延，你喜歡我嗎？”

寧延沉默著，沒有立即開口。

周奚皺起眉，往前一步，拽住他的領帶往下一拉，湊到他耳邊問，“需要想這麼久？”

寧延由拽著，反問：“那你呢？喜歡我嗎？”

“不是你想要的喜歡。”周奚氣息拂過他的側頸，“可我對你很有興趣。”

“所以……”略頓，膝蓋往前一個用力，將他抵在了墻上，緩慢卻認真地說，“我沒時間也不想和你玩曖昧，要麼做，要麼走……”

骨又直白地語言，毫不遮掩地坦誠的心思。

寧延垂眸，一瞬不瞬地凝著的眼睛。混著酒香的氣息融在一塊，他們都喝了酒，但誰都沒有醉，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下一瞬，寧延抬手掐住了的下，狠狠吻下去……

周奚則更用力地回吻他。

寧延覺得自己有點瘋，并想讓也為之瘋狂，當的指甲嵌他皮帶來一些清醒的疼時，他心口那塊空落落了很久的地方似乎終于得到了填補。

晨曦初現，周奚疲力盡地閉上眼，窩在他懷里睡得香甜。

聽著均勻的呼吸，寧延腦子里浮現出在做之前說的那句話：“先說好，我只想跟你do，不談。”

彼時，他掐著的腰，用行做回應。此刻，他苦笑一下，在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的吻，無聲地呢喃，“我想，但沒關系。”

————

寧延視角番外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