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嵐站直,霍玨松開手，卻被穆晴嵐一把給撈住了。

霍玨本就因為那一句“小仙君”怔忡著，被穆晴嵐一抓手,頓時又是一陣心中輕。

他們對視著，恨不能將彼此的骨骼看穿，將對方的靈魂都細細描摹。

一百多年的時在他們之間無限短,最終消散無形。他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變回那時候總是傻傻地執手相的青年。

霍玨張了張,不知道應該問“你覺如何？”還是“你都想起來了？”,最終只是呼吸急促地上前一步，想要擁抱穆晴嵐,但因為手還被穆晴嵐抓著,這擁抱沒能型。

他又變了那個不通,甚至是不懂如何同人相的頭小子。

穆晴嵐被他這樣逗笑了。

晃了晃霍玨的手掌，道：“小仙君，你還跟當年一樣俊。”又傻。

“你……你都想起來了？”霍玨心中騰起難言的滋味，似是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都翻攪在一起。

他慶幸那些好的過往總算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綺夢,又怕穆晴嵐想起那些慘烈的經歷,會因此心中難過。

他一時間想笑又想哭,難過又開心，整個人都要被活生生撕扯開一般。

“師弟,你進境到了什麼境界？”段琴軒和弟子們全都過來，霍玨卻沒有看向他們，只是似哭似笑地看著穆晴嵐。

他的痛苦和歡愉,從來都只系在穆晴嵐一個人上罷了。

穆晴嵐也沒有看向段琴軒他們，而是放開霍玨的手,轉而投了霍玨的懷抱之中。

抱霍玨，輕聲道：“都想起來了，你是我的小仙君啊。”

霍玨在投自己懷中之后，那種分裂、糾纏、牽扯不清的各種緒，終于刀斷水般地分裂開來。

晦的過往被斬斷，徹底順水而去，只余愉悅和失而復得的悸。

他抱了穆晴嵐，三魂七魄落回原位，懷中心中被填充得滿滿當當，從此再無空隙。

“師弟……”段琴軒帶著弟子們呼啦啦地到了兩個人不遠，被他們旁若無人的擁抱給弄的全都抓耳撓腮，弟子們退后的退后，轉頭的轉頭。

霍玨抱著穆晴嵐閉著眼睛，強忍眼中的酸淚意；穆晴嵐則是埋在他懷中一直帶著笑，這一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打擾介。

段琴軒沒有再帶著弟子打擾此刻忘的兩個人，轉吩咐弟子們安置石臺上面被穆晴嵐救下的那些縱火之人。

眾人忙活起來，穆晴嵐和霍玨在一片燒焦的山林之中久久依偎著彼此，用盡全的力氣擁抱著彼此，恨不能就此與對方融為一。

穆晴嵐找回了所有的記憶，卻沒有一一毫的傷心，在看來，和霍玨本從來沒有分開過。他們的魂靈在湘君山廝守了一百多年。

能想起來的，印象最深刻的回憶，從來都不是痛苦，而是他們在一起的快樂時。

段琴軒很快帶著天元劍派的弟子們以及那些被燒傷的凡人離開了，這些人即便是了傷，也別想逃山中縱火的罪責。

山上的植燒毀了不，比較幸運的是大部分的生靈都只是輕傷，穆晴嵐邊那三個了氣候的妖都遠遠待著，繞著段琴軒手下的一群修士走。

一直到段琴軒帶著弟子們離開了，他們才奔向穆晴嵐，跟穆晴嵐抱在一起，后怕的發抖的發抖，掉眼淚的掉眼淚。

“嚇死我了，嗚嗚嗚，還好你沒事兒……”蛇恨不得整條蛇盤在穆晴嵐上。

狐貍敏銳覺到了穆晴嵐上完全不同的氣息，問道：“山鬼，那你現在還是山鬼嗎？”

他一邊問，一邊眼睛還溜在霍玨上，袖子下的手指頭在攪著，心里明白自己徹底沒機會了。

不僅僅是他這點修為配不上現在的穆晴嵐，他能覺到霍玨進境之后，令人心肝發的危險。

那是妖本能對強者的畏懼。

黃鼠狼燒到了一些，它之前都是在村子旁邊救火，以免火勢蔓延燒到村子里傷了村民。傷最重，人形本來就丑，現在頭頂東一塊西一塊的禿，簡直沒法看了。

看著穆晴嵐，滄桑地問：“怎麼辦，我們的家沒有了。”

“家沒有了還能再安！”穆晴嵐抹了一下潤的眼眶，回頭看了一眼朝著圍過來的一群小們。

一抬手，便有兩只擅長攀爬跳躍的松鼠攀到了肩頭，在火勢一開始便沖天而去的飛鳥，此刻也在一切止息之后盤旋著歸來，在他們頭頂上鳴。

穆晴嵐道：“山還在，明年春天，這里還會是郁郁蔥蔥的湘君山，依舊是我們的家！”

小們都朝著穆晴嵐來，穆晴嵐催靈力，給那些被燒傷的小療傷。

一群怪怪漸漸聚在一起，環繞著穆晴嵐，幽綠的靈不斷在周開，穆晴嵐把所有的小都籠罩在其中，為它們平驚懼和傷痛。

結果一不小心，新進境之后的靈力沒能控制住，開的范圍比設想的大了太多。

不遠的霍玨只覺似是迎面過一陣溫春風，草木香氣鉆肺腑，令人神一振。

霍玨低頭看了一眼，慢慢張大了眼睛。

只見那幽綠的靈過之，樹皮傳出“咔咔”聲響，眨眼間金蟬殼般地褪去了燒焦的部分。

有什麼東西鉆破了焦黑的地面，很快綠的小草反季節舒展開了幾片鮮的綠葉。

一藤蔓纏住了霍玨的腳腕，順著他的長蜿蜒而上，最終在他的上葉生苞，幾息間綻開了一朵巍巍的小黃花。

霍玨看向穆晴嵐，正和帶著笑意的雙眼對上。

他抬手摘了黃花，朝著穆晴嵐走去。

得到治療恢復后的小都去重新尋找自己的家，三個型的“大仙兒”，不敢在霍玨這收斂了靈，也讓妖族四肢不聽使喚的修士面前晃太久，相繼離去。

霍玨走到穆晴嵐邊，看到穆晴嵐手掌纏繞著綠绦一樣的靈霧，正新鮮地翻看。

霍玨站定，穆晴嵐轉頭道：“小仙君……霍郎，我跟你說，我進境之后有點厲害！”

“我能輕易治愈傷，我還能讓枯木逢春！”

霍玨已經見識到了，他也非常驚奇，笑著點頭，拉住了穆晴嵐的手。

此刻他不在乎什麼境界和能力，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同穆晴嵐兩個人待著。

他有好多話要跟穆晴嵐說，好多問題想要問。

穆晴嵐并沒有大肆讓花草樹木反季節生長，畢竟這時節還是寒冷的冬天，即便是催生了花草，若不一直以靈力維持，也是要凍死的。

他們只是安置好了生靈，而后再度拉著手，找到了那眼沒怎麼被大火波及的暖泉。

他們像之前一樣坐在泉水邊上，把腳塞進暖泉里面，在溫熱的水中晃來晃去。

穆晴嵐一直很興，拉著霍玨的手一個勁兒嘰嘰喳喳：“原來湘君樹的傳說是真的哎！我們兩個人的魂魄一直都在里面……”

“我覺我變強了，你說我還是山鬼嗎？我現在會不會已經是山神了？”

“現在我閉眼一知，湘君山外方圓幾百里，好像都了我的地盤！我甚至能聞到鎮上那家老字號抄手出鍋的香味兒……嘖嘖。”

“小仙君，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說話啊。”

穆晴嵐了一下水，撒向霍玨。

霍玨笑了一下，千言萬語都堵在間，化為了糖緩緩流回了心里。

什麼都不用說了，什麼也不必再問，那些讓他不敢回想的過往，不曾在穆晴嵐的心中留下任何的痕跡，沒必要再提起。

他們還在彼此的邊，并且會一直在彼此邊，這就是余生最好的解釋。

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飄起了雪。

最開始是細細碎碎的小雪，很快變了鵝大雪。

穆晴嵐在暖泉繚繞的霧氣之中抬起頭，被渲染漉的眉目之上掛滿了濃意。

張開，去接雪花，他們誰也沒有撐開屏障，任由雪花落滿長發，肩頭。

再被暖泉熏蒸水汽。

天地間漸漸被純白籠罩，再度遮蓋住了漫山的焦糊和狼藉，明年的春天，一切都會重新煥發出生機。

就像這世間的罪孽和痛苦，并不會留下永恒的印記，也不值得被銘記。

只有意和好、純凈與希、才能歷久彌新，不被歲月和風雪掩蓋。

穆晴嵐手霍玨落滿白雪的長發，滿眼都是一如當初的癡迷與。

霍玨也用同樣的眼神回視，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彼此。

大雪寂靜而瘋狂地漫天地飄灑，風雪吹滿頭，怎不算白首？

不過這好靜謐的畫面，突然被穆晴嵐詐尸一樣的“哎”了一聲，給打破。

接著像是大徹大悟，猛地推了霍玨肩膀一把，大驚小怪道：“哎呀！我想起來了！原來我就盈盈！”

“那我們之前說好的生個盈盈呢？”

穆晴嵐捂住自己的肚子，憂傷道：“我可憐的孩子，還沒出生，名字就沒了。”

霍玨：“……”

“怎麼辦，怎麼辦嘛！我想了好久才覺得我們的孩子盈盈最好聽了，現在盈盈這名字沒了，我們的孩子什麼啊！”

穆晴嵐一直搖晃霍玨的手臂，把他晃得掉進了暖泉之中。

“撲通”一聲，霍玨無奈從水中站起。

片刻后他眼珠微微一轉，拉著穆晴嵐的腳腕，將也拽下了水中。

嬉笑的聲音自林中傳開，兩個人打起了水仗。

很快他們都，霍玨一只手抓住作孽的雙手，融了滿頭白雪后，依舊年輕麗，如初見鮮活洋溢的眉目。

只覺眨眼之間，好似和重來了一世。

霍玨低下頭，親吻穆晴嵐的眉目、鼻梁、雙。

他聲音帶著笑意，似二月春風般溫暖，在穆晴嵐耳邊道：“你是大盈盈，只要你喜歡，我們可以再要一個小盈盈。”

“我想要一窩。”穆晴嵐著霍玨，滿臉癡態。和霍玨生的孩子，肯定像霍玨一樣好看。

從他們相遇最開始，穆晴嵐就癡迷于霍玨俊若神君的模樣，想跟他過日子，想跟他生孩子，才會不顧什麼仙凡有別，什麼云泥天塹，用盡渾解數去撥他。

現在歷盡艱辛，總算把人弄到手了，當然是想要如何便如何！

“好不好嘛？”穆晴嵐進他懷中抬起雙臂掛在他脖子上晃，雙盤住他的腰。

霍玨穩穩站著，接住了，抱孩子一樣兜住的，低頭用拔的鼻梁蹭的鼻尖，的頸項。

半晌，霍玨通紅著一雙耳朵，溫聲道：“……我試試。”

他好歹已經是繭魂境的修士了，他努努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讓一座山懷上寶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