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山上有個廟

頭頂上不時有祝呼嘯而過，殷琊蹲在一草叢裡，上四片銀鮫紗，把他的氣息偽裝得就像一片青青草一樣，穩得不行，一開始還很張，看那些祝對他視而不見，不久就無聊起來。

「……老子為什麼要在這兒等？」

「那幾個人族跟我有關係？」

「唉不行不行，男的死了就算了，那丫頭必須要保全，錯過這一次不知道還有什麼時候能找到。」

殷琊一邊揪著沙地上的枯草一邊自我糾結，數了好幾個時辰，眼看著都到了次日日落了，終於沒了耐。

「呸，男人都是騙子。」殷琊正要起打算趁祝回巢好好在穢谷圍搜刮一下，忽然一聲異響，一條偃甲蛇帶著個人從崖下衝了上來。

偃甲蛇剛衝上崖邊，好似靈力耗盡，往前躥了幾下，無奈衝上來的地方是個斜坡，偃甲靈力又徹底告罄，眼看著要往崖下，殷琊連忙出手，連人帶偃甲抓了過來。

「正好六個時辰。」殷琊用手指在南鼻子下探了探氣息，鬆了口氣。

神識被鎖，說要一天才能醒過來，不過……那姓嵇的小子倒是可惜了。

殷琊不想起他決殺蝶綰的那招，和當時小雲車中人同用的那招除了修為有差，運使之勢一般無二，心裡權衡了一下，覺得人族修界水太深，不多留，轉離去。

殷琊好生在石林迷宮搜刮了一番，直至把所有的乾坤囊裝滿，才下了絕跡崖，等走到了穢谷週邊口時，發現口已被堵塞，天空上無數道劍芒飛向穢谷圍，想必此時穢谷祝回巢的異已吸引了其他不敢進穢谷的人。

他看了看背上的南，略有些躊躇，卻忽然聽見一聲帶笑的老者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友，極必反，貪多易失，還是出來吧。」

這聲音慈和溫潤，殷琊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穢谷，再回頭看見穢谷門口七八個結丹修士氣勢洶洶地擋在那兒，隻放自家宗門弟子進，其餘散修只能幹瞪眼。

殷琊有點氣惱，看向蠱自己出來的人：「老和尚，你幹嘛擋人機緣？」

那老和尚一破爛衫，上掛著個布褡褳，聞言，咧出一口爛牙，道：「本是人所托尋人，正愁找不到人代老衲去尋，沒想到施主善心，竟直接把人帶出來了，老衲懷不已，願與施主結個善緣。」

殷琊聽他的意思想是目標在南，扯了扯角道：「我不信佛，你找別人吧。」

——開玩笑，這老和尚說進不了穢谷，修為怕是至在結丹以上！

殷琊背著南扭頭就走，餘瞥見老和尚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並沒有追來，立即加快了腳步，一出穢谷周圍的地界，渾紫火一閃，一頭形足有三丈長的六尾雪狐出現在山間，幻催，縱有修士路過這裡，也看不見此有一頭大狐貍在林間飛奔。

六尾雪狐以築基初期的遁速夜行百里，直到完全到了兩洲之外的一偏僻村落才停下，看天漸曉，這才化回人形，背著南在路邊找了座破廟打算調息一二，哪知剛一推門進去，嚇得他尾差點炸狐撣子。

「又是你！」

只見那衫襤褸的老和尚正在破廟，拿著掃把掃著破廟的地板，聞言抬起頭，笑呵呵地抹了把汗水：「施主一路辛苦，老衲化了些菜團和饅頭，不知施主肚中是否？」

殷琊把南往團上一放，氣惱道：「小爺可沒得罪過佛門，你這般糾纏不放是為了什麼？」

老和尚盤膝坐在團上，目和善，道：「老衲人所托，要接這位小姑娘佛門清修十年，本該直接帶這小姑娘離開，但施主來歷不凡，卻讓老衲起了度化之心。」

殷琊臉一變，目瞥了一眼破廟的門，在他瞥過去瞬間，破廟的門吱吱嘎嘎地合上，破廟頓時一片烏漆嘛黑。

殷琊：「……你們佛門渡人，非要在這麼暗的地方嗎？」

老和尚道：「眼為障，施主只聽老衲說話，反而落得靜心自在。」

殷琊：「……」

老和尚也沒有徵求他同意的意思，道：「久遠前，人族第一修士赤帝北征妖國，平萬妖，封妖都為寅洲，妖族降，並獻出王求和，換得赤帝留，後由子洲提議將妖國封於寅洲以北的北海妖渦，並由道生天納天下道統為陣，合四十六大道，鎮封萬妖。此後千年，萬妖被困於北海妖渦不得出，只能時不時派出些許低階妖族衝擊封妖大陣。」

殷琊那張清靈俊俏的面容泛出一冷峭的氣息，道：「老和尚，你知道的不。」

「道生天以符起家，演變出的陣法同樣是天下無雙，而北海封妖大陣則是天底下最無解的陣法，想要解除此陣，唯有修滿四十六大道道統者可解除，而除此之外，出大道的逆道者，或有一線希可擊破此四十六大道，放出萬妖。」

「世間修者，哪怕一道有所，便是一方之雄，不可能有修四十六大道者。古往今來唯一接近此道的，只有道生天那位不世出的帝君，年紀輕輕，已悟三十六道統雛形，百年之，有問鼎化神，一旦修地四十六大道，解除封妖大陣乃輕而易舉。」

殷琊眼中倏然泛起兇：「可是他死了！道生天看他就像看眼珠子一樣的，還不是死了！人族向妖族承諾的鎮封千年早他娘的就過了，我的族人到過赤帝瑤宮，說是宮主外出閉關，又到過道生天，連山門都沒得進！不找逆道者，難道全族等死？！」

他說話見，周紫焰升騰，好似隨時要擇人而噬。

「阿彌陀佛。」老和尚低歎一聲，道，「道生天絕不容逆道存在，實話說來，施主想解除封妖大陣釋放族民，除非等到第二個如上任帝君那般的天驕出現，待他修後，或有善心履約。」

殷琊冷笑道：「你倒是實話實說。」

老和尚低頭看了看昏睡中的南，道：「只是如今赤帝飛升，寅洲無主，若讓萬妖出世，必為修界浩劫。其實老衲看施主本純良，如若放下封妖大陣之事，專注追尋長生大道，老衲今日也不會糾纏至此。」

殷琊一臉防備，琢磨了老和尚話裡的意思，忽然喜道：「你的意思，是這丫頭接的果真是逆道傳承？」

老和尚道：「沒錯，老衲此來，就是為了把這小姑娘導回正途。」

導回正途，說的也就是讓南將逆道功法修回正統佛道之路。

殷琊臉一沉：「老和尚，你佛門別做得太絕。」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這樣吧，施主不妨和老衲打個賭，施主和這個小姑娘一同來我佛門靜修十年，期間老衲不阻止施主遊說，由小姑娘自由心證，看是修逆道功法，還是隨我回歸正統，十年期滿，便放你們回去。」

殷琊看了看南那張麵團臉，道：「我不去，我覺得你在坑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另外。」老和尚笑瞇瞇地放出修為氣勢，瞬間把殷琊得砰一聲倒在地上，「老衲已是元嬰。」

「……」

……

三個月後，凡洲南東部一座名為菩提山寺的寺廟裡，多了兩個新的掛牌弟子。

菩提山寺雖小，卻是天底下最大的佛門宗門——卯洲愁山梵海的分支，和其他與世隔絕的修仙門派不同，這裡接納凡人的香火，只是層階太高，一條石階從山腳修到山頂，凡人看著便眼暈，一年到頭也有香客前來上香，只有清明或年節前後才熙攘一些。

灑掃山門的僧人掃到最後一階，將枯葉收攏，便看見來往的香客裡，一個胖孩正從山門下爬上來，和周圍的人相比，毫不見疲憊。手裡提著一個竹筐，筐裡放著香燭和紙錢，一張本該討喜的圓臉，卻讓人覺得帶著幾分難過。

「南師妹，清明到了，這是下山去買香燭了？」

南點了點頭，道：「勞煩真明師兄了。」

真明和尚笑了笑，目送南進去後，旁邊路過的僧小聲向真明確認道：「今天沒哭？早上還說，小姑娘枕頭還是的呢。」

「總比才進門那一個月好，不吃不喝不的，吃苦師叔說是親人全走了，就剩下一個哥哥，還是個狐貍。」

「噓，你小聲點，那狐貍被誆來寺裡，沒兩天就要找人，還擾香客，要不是師叔把他暫時封在藥師佛佛堂裡，鬧得不知有多厲害呢。」

南自是沒聽到僧們的議論，來菩提山寺已經三個月了，初醒時，聽殷琊說完前因後果，也覺得嵇煬怕是兇多吉，只是不願意接這個事實，茫然了一個月之久，放出的偃甲蝶仍舊無法找到方向，只在周轉圈，便不再找了。

——穢谷的核心就是祝的老窩，若幸運點的，神魂逃出祝吞噬，還可前往地府回來生。

所有人都在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們都死了，只有南一個人在堅持那麼一點希。

「你是不是傻，」被在佛堂裡閒得淡出鳥的殷琊裡叼著一翅膀，道，「一邊立個空牌位堅持人沒死，又怕人了地府沒買路錢非要燒紙，你到底是要人活還是要人死？依我看你有那爬樓梯的功夫，不如趕把你那功法練練，假以時日我們人妖聯手踏平神棺宗，你看咋樣？」

南虔誠地拜完空空的牌位，仔細將紙錢一一投火盆，道：「你能不能安靜點？我不下山以買貢品做藉口，你哪來的吃？」

「哼。」殷琊狠狠撕下一塊香，鼓著腮幫子道，「要不是為了家國大義，小爺哪會來和尚廟這罪，你要是再能給我搞個修來就好了……算了修就不求了，人也行，再不來個人我真的要死了。」

殷琊倒是不是想對人做什麼，他這一脈狐妖月狐，而他是其中的一脈變異者，稱魘生狐，天生脈宛如上古聖妖，有破碎虛空的資質，只是妖暴躁易怒，只有人的月之氣可安之。對殷琊來說，他只要抱著人，便覺得舒服平靜，喜歡殺戮的妖也可得以緩解。

「廟裡沒有人，吃苦師父說，靠人是杯水車薪，你得學會自行抑制。」南面無表道，「實在撐不住了，廟裡有扮尼姑的和尚或者我，你選吧。」

殷琊看了看南壯闊的段，悲從中來：「……讓我死。」

殷琊到現在為止，對於這方面的意志十分堅定，戒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戒的。

他啃完南給他帶來我油，企圖和南打個商量，道：「我給你點靈石，你明天下山的時候你幫我騙個修來，引氣期的也行，讓我抱一下解解癮。」

南用看禽的眼看著他：「我明天沒空，有空也不會給你找人的，你自己忍忍。」

殷琊暴躁地撓著團，道：「你明天有什麼事？」

南道：「我要遁空門，當個斬妖除魔的佛修，我要找吃苦師父申請剃度。」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