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登徒子

南頻頻從人群中回， 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次鎖定那令也不免忌憚的邪魔之氣。

「別管那些個閒事了，你看哪種白比較合適？」

殷琊雖然是個狐貍， 但卻是個好講究的，從坊市上逛了一圈購得自所需之後，就拖著南去了法坊。

修界的袍頗有門道， 雖不及護甲來得實在， 但法制得好，就有加快修士施法速度、或是溫養靈氣等奇效。

南出關以來忙於打打殺殺， 七佛造業書之下，同階逢敵手，不是特別在乎這些，從左到右掃了一邊殷琊讓人找出來的一排，迷茫道：「這不都是白的嗎？」

「這怎麼一樣？月白、雪白、冰白、暖白、牙白， 這差別大了，你再看看。」

南是沒看出來有什麼不一樣，態度端正道， 「表像聲皆為外， 出家人修菩提明鏡臺，只求可敝， 食可飽腹……」

殷琊嫌棄道：「閉關十年，你以後就別自稱修了。」

南：「那什麼？」

殷琊：「修。」

殷琊最後還是強行挑了件月白， 繡有仙鶴暗紋的， 要換上。

「趕把你那沾了的禪換掉， 辰洲乃修界富饒之地， 打扮得出挑你會很多麻煩。」

「誒？」

他說得篤定，像是知道辰洲風氣有些特殊一般，南抱著去了坊中廂房換掉，甫打扮停當，正掛著明珠耳環時，神識微微一，怔了怔，起靠在視窗，微微打開一條隙。

這法坊隔壁是一不甚起眼的法閣，此時閣後牆邊正站著兩個人，正是和他們一同前來的褚姓修士和孟盈二人。

南微微闔目，輕輕一催神識，竟直接突破假丹期的界限，單論神識強度，便已經是結丹初期。

人有六識——眼、耳、鼻、舌、、意識，七佛造業書中識罪篇，嚴格來說並不長於攻伐，而是通過對六識的強大增幅，讓南的悟得到極大提升，除此之外，往往能注意到一些常人察覺不到的地方。

譬如，眼前的況。

結丹初期的神識籠罩之下，那仰月宗二人設下的淺薄靈力屏障形同虛設。

「……約好了時間的，怎還不來？此在我們手中留得夠久了，還是要儘快手才穩妥。」說話的是那位姓褚的修士。

南一直沒說破，但知道，這個褚姓修士雖然已經長大，但眉目之間，依稀還能看見當年剛門時，那副刻薄記仇的面相。

……褚京。

此時他眉角輕跳，微微佝，眼神四瞟，看樣子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反而是旁邊的孟盈看上去還比較鎮定，對褚京道：「師兄稍安勿躁，宗門一夕傾覆，非我等所願，我們只是為宗門之延續保留火種，並非攜重寶潛逃，不是嗎？」

宗門一夕傾覆？仰月宗被滅門了？

南靠在窗邊，手指挲著佛珠，仰月宗大小算是個宗門，這半年在凡洲南部雲遊除魔，被滅的話，不可能不知道。

沉間，南忽然子繃直，神識範圍突兀地出現一個人。

以的神識強度，不可能有同階的修士進神識籠罩不被發現。

當下南收斂氣息，凝神關注，只見那是一個渾裹在黑斗篷裡的修士，形修長，閒庭信步般從院外踏，褚京看到他，先是一陣警惕，待那人出示一片木牌，褚京才微微放鬆。

「道友可是徐老三介紹的買家？」

黑斗篷的人嗯了一聲，丟出一隻乾坤囊，褚京搶在孟盈前雙手接下，迫不及待地拉開袋口一看，神一喜：「道友痛快，師妹。」

孟盈略一點頭，走上前，一拍乾坤囊，捧出一隻木盒，一打開，裡面竟盛放著一個人頭！

「妾不知道友要這個做什麼，當時我與師兄本是想收殮之，可上洲路遙，不得已才會換些路費。」

木盒裡的人頭被花白的頭髮蓋著，南皺眉看了許久，忽然想起這人頭是誰。

曾在仰月宗丹房幹活時見過這個人，他是……仰月宗的掌門。

此時，那黑斗篷的人出聲了，聲音好似可以偽裝過，得極低極沙啞道：「……貴宗宗主死於雷枷之刑，如今上洲修此者，應只有子洲正法殿執法士，當時可有出示法令？」

「沒有！」褚京神慌，道，「那些人個個都有元嬰修為，一來就說我宗疑似窩藏奪捨之人，長老們還沒有說什麼，那些人一道雷打下，把宗門所有人都捉去了。」

黑斗篷的人又問：「你是怎麼逃的？」

「我……」褚京忽一寒之氣籠，眼神略略渙散，似要說出些什麼。

旁邊孟盈目一閃，抿了抿道：「師兄……那時與妾投意合，掌門有意把兒嫁給師兄，師兄正好想尋我一道私奔……」

褚京一抖，道：「沒錯沒錯！」

這兩個人氣氛很奇怪，褚京顯得底氣不足，雖然看著像是個做主的，一遇到關鍵的事卻都要看孟盈的臉，並不像是一對人。

「哦？」黑斗篷的人似乎輕輕笑了一聲，手把木盒收走，道，「我還有他事，不打擾了。」

他出手時，一聲極細微的機栝響聲傳出，南一怔，隨後看見他出的那隻手，雖然戴著黑手套，但唯有右手食指的部分，是數木頭和金屬構的，看上去和其餘手指一般靈活……可那的確是斷了的。

仰月宗滅門、斷了的手指。

南的腦中空白了一瞬，再一看，那人已失去蹤影，二話不說直接從換的屋中掠出去，衝坊市的正街上，左右放出神識搜索那人的行蹤。

周圍走的路人被一撞，惱火地轉過頭，正要出言指責對方衝撞，待看清了人臉，目卻均是一癡。

南徑直穿過半條街，才堪堪停住形，有幾分懊惱地凝起眉心。

——也許是癡怔了吧。

輕輕歎了口氣，南正要轉回去，後卻有人喚住。

「這位道友……可是佛修？」

南轉，只見是個碧綢衫的年輕男修士，已是結丹初期，見轉，滿目掩不住的驚豔。

周圍人竊竊私語——

「這尼好容。」

「看這般著，怕是名門出。」

「可惜是個佛修……」

驚訝與歎息聲四起，南其實也不是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但修佛的好就是變不驚，坦然接所有人或有所圖的目，撚佛珠，淡淡道：「貧尼正是佛修，道友是要驅鬼招魂，還是超度親朋？」

別有所圖的結丹修士：「……」

是的，佛修和其他修士不一樣，丹陣符都很弱，沒有什麼賺靈石的路子，只能靠著驅鬼招魂鎮魔，或是誦經祈福超度，收點福利錢。

那結丹修士有心風月，看是假丹境界，也就不在乎稱呼他為道友的問題，擺出一副溫神道：「在下袁鋒，平素對佛法多有興趣，人海茫茫能在這鯨舟上遇上佛友也是有緣，不知可否請佛友到我居品一杯靈茶？」

南想，按這人的邏輯，和今天這鯨舟上一萬多修士都有緣，萬一人人都拿這由頭請喝一杯，那豈不是要喝得腦子進水。

南抖了抖，道：「蒙道友看得起，本不敢推卻，但家中尚有病弱的兄長等貧尼帶他去吃藥，實在勻不出時間，來日有緣再見。」

袁鋒歎道：「佛友真的有有義，不知佛友的兄長所患何癥？在下忝為辰洲海梟城主，願傾力一試。」

南沉痛道：「我哥，他有裝癖。」

袁鋒：「……」

袁鋒：「道友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有這種病？」

他說完，街那頭殺來一人，左手抱著一條藕荷的襦，右手拿著一盒當下最流行的夕口脂，氣勢洶洶殺至南跟前。

「你跑哪兒去了？東西都沒挑完你跑什麼跑，你快看看，這條子搭不搭這盒口脂？」

圍觀修士和袁鋒：「……」

殷琊迷茫道：「怎麼了？」

南向袁鋒拱了拱手，道：「貧尼這便帶家兄回去吃藥了，來日有緣再見，告辭。」

說著趁周圍的人還在迷醉中，拖著一臉困的殷琊離開了。

走了之後，那袁鋒的修士面古怪，返回到一側的酒樓上，他一上去，左右便有姬圍來，有的為他肩，有的坐在他膝上喂酒。

「公子可看清楚了？有我們好看嗎？」

「言行奇怪了點，可確實是個尤……」袁鋒喝了兩口酒，好似在回憶尼的段，越發可惜，道，「本公子什麼修都玩過，就是沒玩過尼姑，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修斬紅塵路子的尼姑，當真有意思。」

姬不滿地著他的心口，道：「尼姑不都是頭的嗎，什麼斬紅塵，還能比得上鼎之？」

「愚昧，斬紅塵就是永不剃度的尼姑，紅塵不斬，青不斷，是為了表明這輩子不為求長生，只為斬妖除魔的心志，卯洲一些德行高深的大師才會選這種斬紅塵的路子。」越說，袁鋒目越是熱切，「自然比不上鼎魅香，但我一想到那副清聖的樣子被毀之後發反應，就心難耐啊……」

姬見他興致來了，玉臂纏上他的脖子，道：「我房裡，有好東西呢。」

「哦？什麼好東西？」

「巳洲購來的幻魔香，佛祖聞了也貪紅塵呢……不過公子，你若壞了人家佛修的修行，可是造孽呀。」

「沒事，事後若依我，我自會待好，若實在固執……」袁鋒合上那姬，眼裡泛出狠，「這鯨舟路過紫骸灣，那魔修出沒之地，偶爾失蹤兩個人，也是正常。」

隨後，屋裡便陷一片桃濃紅的嬉戲聲中，誰也沒看見，紙窗外，有一個半明的、仿若黃泉幽鬼的影子悄悄順著窗飄室。

……

次日一早，南參悟了淨罪篇一夜，剛好有新的悟時，外門便有人叩門，南以為又是殷琊拖去逛街，心有點暴躁，一開門，卻見是三四個鯨舟上的執法修士，其中一個黃袍老者，還是結丹後期。

南心神微凜，雙手合十，道：「諸位施主，有何要事？」

「無需驚慌，」其中一個執法修士淡淡道，「佛友法號真圓？」

「正是。」

「昨日，你可曾見過一個做袁鋒的修士？」

「約酉時，東街有偶遇之。」

「酉時之後，你可有回去找過他？」

「未曾，直接與同行人回了居。」南困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執法修士回頭看了看後結丹後期的黃袍老者，後者凝視了南片刻，搖了搖頭道：「沒說謊。」

執法修士拿出一片玉符將他們的對話記錄下，隨即道：「昨夜疑似有魔修作案，那袁鋒是辰洲海梟城主，今日發現其侍妾均被殺了，生氣全無，招魂之也招不了他的魂魄，怕是已被魂，此必為魔修作為，在海梟城城主尋來前，我們需得將鯨舟上下盤查一番，真圓佛友若有線索，請即刻聯繫我們。」

……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