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郵遞局的小張一個急剎車，按著鈴鐺，側朝著紡織廠門衛室喊著：「秦大爺，你們紡織廠的報刊出來拿。」

門衛老秦聞言放下手裡的茶杯，起從門衛室出來，朝著門外走去。

小張看著秦大爺這速，忍不住頭痛：「秦大爺，您這是走太空步呢，這速度。」

他手上還有好幾個廠子的郵件沒送達，照秦大爺這速度，今天晚上估計得晚歸。

老秦笑從大門走了出來，呵呵的說：「你這小子，下午不知道又幹嘛去了，這會兒急了，早幹嘛去了。」

小張尷尬的扯了扯角，也不管老秦能不能接著，直接把手裡的報刊扔了過去：「您老接住啊。」說完把自行車籠頭一扭，踩著腳踏火速朝著下一個廠騎去。

老秦往後一仰，朝懷裡摟住，笑罵道：「你這小兔崽子。」

他翻開手上的江城晚報，看著醒目的標題：引進國際先進紡織設備，與國際並軌，做新一代的紡織人——江城紡織廠廠長江文浩。

老秦皺起了眉頭，這都寫的什麼玩意。

「秦老頭，你在這嘟囔什麼呢。」

姚景澤和張生說笑著朝著門衛走來，看見向來老好人的老秦難得的耷拉著臉，滿臉苦相，好奇的問著。

「你倆自己看，你們天天的都在廠里幹什麼，看看廠子都被折騰什麼樣了？」

老秦看到他倆就來氣，把手裡的報紙往姚景澤上一塞，轉就進了門衛室，眼不見心為凈，老了老了。

姚景澤看著塞過來的報紙，愣了半天，他和老張面面相視，看了看門衛室，小聲的說：「秦老頭，這是咋了，脾氣這麼大。」

他疑的打開手裡的報紙，一看標題，呵，別說秦老頭生氣，他拿報紙的手都快抖起來。

「怎麼了，這是。」

張生見剛才還樂呵呵的老姚，都快把手裡的報紙撕裂了，他好奇的探頭看了過去，這一看。

「王、八、犢、子江畜、牲，怎麼有臉寫出這些玩意，這是誰讓登報的。」

張生破口大罵，大半輩子維持的人設他也顧不上了，在紡織廠大門，人來人往的地方，他放下曾經的形象包袱，給上下班的職工表演了一出，君子變糙漢的戲碼。

「砰」

老秦推開窗戶，探出頭大聲斥責：「你倆在這瘋癲什麼，有什麼事還不回去說，一點用都沒有。」

張生運著氣，看向姚景澤：「走，回去再說。」

姚景澤難得的沒有反駁，和張生一前一後的朝著廠門外走去。

一路上他倆都沉默寡言，一句話沒說，直到走進張生的家。

「老張你說說怎麼辦，紡織廠再讓那個王八蛋搞下去，我們廠就完了。」姚景澤站著朝著張生小聲的咆哮。

他站在張家的客廳左右踱步，有無能為力的悲哀也有對現狀的憤恨。

張生坐在自家餐桌旁，無聲的敲打著桌角，半響才說：「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他上面有人，我們沒那麼大的能力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用我們自己的力量，讓廠里儘可能的減損失。」

「呼－」姚景澤憋屈的蹲在牆角，長呼氣。

他看著張生不無嘲諷的說：「我們能有什麼力量去對抗那個王、八、蛋，你沒看嗎，江城紡織廠廠長，他現在都明目張膽的把副字給去了，他連高廠長都沒放在眼裡。」

「上層任命的事，我們管不著，只要他江文浩一天沒把這副字去掉，咱倆就別理他，我們倆必須想辦法把眼前的事解決好。」張生冷靜的分析。

他抬頭看著姚景澤：「你沒看報紙嗎，預計明年億元行列，做全國紡織行業領路人，可真敢吹啊。」

「那就讓他自己折騰吧，看看明年他怎麼做行業領路人。」姚景澤嘲諷的說。

張生橫了眼過去：「讓他折騰，他把我們紡織廠折騰完蛋后，拍拍屁、走人了還有去，我們這些老職工怎麼辦？咱們可都是拖家帶口的。」

姚景澤：「那你說怎麼辦，這種局面我們能收拾過來嗎。」

「哪出問題，就解決哪。」

姚景澤起坐到張生對面：「你說的是那批從二那兒買來的二手設備。」

張生點點頭：「嗯，開機開了幾次，你也看到了，耗材和設備型號配不上，電機就別說了，那些什麼羅拉、綱領，這些每天都要損耗的配件，倉庫一天不配齊，這機一天都開不了工。」

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抬手扔了一給姚景澤，上叼了一，也不急著點火，沉思了一會，說道：「前幾天，我就在琢磨這事，今天我給你個底，明天我準備到老高那說說，咱倆申請幾天到關外去一趟。」

姚景澤：「去關外？你的意思是，我們去關外採購這種型號的耗材。」

張生了火柴，半瞇著眼點上火：「關外那些紡織工業廠，很多都是大留下的設備，大和二的設備型號都差不多，我看了，這批貨，二說是八十年代新上設備，其實就是技升級，大部分耗材型號都不會改多，咱倆一起到關外跑跑看看，總不能花了幾百萬就這麼閑置著。」

姚景澤緩緩的點頭，也只能先這麼辦了：「就是便宜了那個王、八、蛋。」他恨恨的說著，真想給那個王、八、蛋套個麻袋扔糞坑去。

姚景澤和張工商量好后，起朝著自家小院走去，剛踏進，就看到小兒低頭坐在院北側的石凳上，他走到水池邊，洗著手，抬頭問道：「怎麼了湘湘，坐在那兒想什麼呢。」

「爸爸你回來了。」姚平湘抬頭看了眼姚爸。

小兒低落的聲線委屈的表，讓姚景澤詫異不已。

他走了過去，彎腰側看著小兒微鎖的眉間，神低落，連忙蹲下詢問：「湘湘，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是你媽還是你姐，告訴爸爸。」

姚景澤暗自嘆息，這是有幾年了吧，記得湘湘剛開始回家時，還經常會背著自己的哭，他偶爾看見，細問的時候，孩子總是睜著漉漉的大眼，輕聲的說想爺爺。

剛開始的時候，他一個大男人心思沒有那麼細膩，孩子說什麼就信什麼。

等到發現湘湘不對時，湘湘的格，已經改變的讓他無從下手了。

以前湘湘離得遠，姜西梅的表現還沒那麼出格，可自從湘湘回來后，他對姜西梅就越來越失，他不明白都是親生的孩子，為什麼對湘湘會有那麼多離譜的偏見。

不論湘湘怎麼做，老婆都能從中挑出各種問題，他曾經試著打老婆，也嘗試著開解湘湘，可惜都不功，漸漸的湘湘在自己面前，再也不表毫緒。

今天湘湘在自己面前，難得的表現了緒，他小心的試探著。

姚景澤了小兒的頭髮，輕聲說：「湘湘別怕，告訴爸爸誰欺負你了，不論是誰，爸爸都替你做主。」

姚平湘抬起頭，眼角微紅：「爸爸，我的蘭花被大姨挖走了。」

「什麼，什麼蘭花。」姚景澤疑的起，突然反應過來，看向小院南牆，牆角眼可見的髒。

「你今年新移栽的那顆皇冠，被你大姨拿走了？」

姚景澤出匪夷所思的表，姜西芹還可以這樣？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大姨捧著一個袋子，袋子邊緣還出了葉子，埋著頭走路，我跟打招呼，都裝作沒看見，當時我就有點疑，等我進院子，才發現我的皇冠不見了。」

姚平湘的神寫滿肯定：「爸爸，大姨走的時候，前巷的錢姨也看見了，爸爸你去大姨家把我的皇冠要回來，那是我的蘭花，我不喜歡，不願意給。」

聽著小兒的懇求，想到姜西芹一貫的為人，姚景澤已經有七、八分肯定，怒火止不住的往上冒，如果真的是姜西芹拿走的，這就好笑了，還像個長輩嗎？長輩就這麼做的，真的是為老不尊。

「放心。」

他緩緩的舒口氣，拍拍小兒的肩膀：「等你媽回來，我讓和我一起去，翻天了，爸爸都給你拿回來。」

看見姚爸對自己所說的話毫不懷疑，姚平湘心愉悅了不，在姚爸面前，從來沒用這種方式說話，一時不僅張還有點尷尬。

湘湘的小臉終於出一笑容，姚景澤看看時間還早，回屋拿出棋盤，放在石桌上：「來，湘湘陪爸爸殺一局。」

下半年十月份是廠里的秋季運會，每年的圍棋比賽上，他都輸在最後的四進三上，今年怎麼也得拼搏一把，看看能不能拿個第三名。

姚平湘放下緒，乖巧的坐好，手持棋子與姚爸對峙著下了起來。

姚景澤沒下一會兒，看著眼前的棋局，差點扇自己，為了轉移小兒的緒，自己這是找呢。

姚平湘的棋藝，本來就是姚爺爺手把手教的，以前還顧忌姚爸的，儘可能的放水，每次總是輸的晦。

現在完全放飛自我，縱橫謀略，前後堵截，沒一會兒就收好口袋，讓姚爸的白子無可逃。

姚景澤傻眼了，什麼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棋盤上的白子被黑子一次次的前後包抄，殺的片甲不留，他心痛的呼吸都急促了，一會兒看看棋盤，一會兒看向小兒，這是爸爸呢。

姚平湘見姚爸拿著棋子，半天不說話，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眼，這一眼樂的差點笑出聲來。

姚爸看著自己的眼神里，竟然到委屈和控訴。

姚景澤手執著白子，仔細的找了又找、看了幾遍，終於準備放棄了，這白子確實沒有毫出路了，忍不住抬頭橫了眼小兒，這尊老的德呢。

正準備繳械投降，小院外傳來姜西梅的高跟鞋，踏、踏的腳步聲，姚景澤心頓時好起來，看著湘湘，故作平靜的清了清嗓子：「你媽回來了，我們今天就先下到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