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挑眉，看來這幾天他兒心事重重的原因找到了。

打開信件，江黎并沒有急著看信里寫了什麼，而是仔細端詳了謝遇青的字。

他寫的是大晉的科舉學子都會學的真楷，但這種字對于學子來說只是一種用于答題的工，古人對書法字跡尤其重視，因為上位者皆認同字如其人，字能出一個人的格和品行，是一個人的標簽。

故而，除了真楷，學子們都會鉆研屬于自己的字跡，想來謝遇青也不例外。

這份他冒著風險遞出來的信件，他卻用了最尋常，最不容易暴自己的字……

江黎輕笑一聲，表示你小子還太了。

字如其人，確實如此，但真正懂觀字見人者，本不在意對方寫的是什麼字。

一封信五張紙，莫約上千字，字跡工整，連筆墨都勻得像刻印出來的一般，字里行間的間距一致，眼幾乎看不出差別。

歷屆狀元都寫不出這麼標準的真楷，可見謝遇青勤勉刻苦，這字沒有日積月累的練習，不可能寫得如此規整。

而從他每一個字的落筆，從無為了速寫而出現連筆，或者簡筆頓筆的況，可見謝遇青此人是極有耐，是個極其克制忍的人，這種人通常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且他筆尖鋒利，力勻紙，也不似一般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

行文造句更是利落無半字廢話，卻能讓人覺到真誠爽利，可見其城府極深，世故圓，還有好的文筆能駕馭他的野心。

江黎看完了這封信，轉手遞給了歲禾，歲禾看完了之后，做了一個須的作，高深莫測地瞇了瞇眼，沉著聲音說了一句：“此子不凡……個屁。”

江黎：“……”

信件里，謝遇青很誠實地說了他知道最近有勢力在調查他的世背景，雖然沒有明說知道是他們夫婦調查的，但都寫信來了，還不明顯嗎？

此外，他也很老實代了一些只有他和他娘親才知道的細節，比如當初那個宮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征，曾去過什麼地方，當初給他娘親的銀票是哪個錢莊的等等，都是很重要的他們查不到的信息。

“謝遇青這是想借我們的手查出他的世，還是其實他已經從這幾次的危機中，嗅到了一點苗頭，打算向我們背后之人遞消息呢？”歲禾笑問。

“都有吧。”江黎回道：“這兩種結果都是他想要的，哪一種都正中他的下懷。”

歲禾點點頭，是啊，他都提供線索了，真相就在眼前，他們不可能放任著不去調查，而這座宅邸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暗衛更是皇帝的人，只要他們調，說不定今晚謝遇青的生平就出現在皇帝的案上。

不過，想來皇帝早就注意到了謝遇青吧，畢竟他可是秦隨風的謀士呢。

“需要回信嗎？”江黎問歲禾。

歲禾眼珠子一轉，“跟他說，讓他拿出一點誠意，一定要是能與之對等的信息。”

當年那宮是在江南將孩子給了謝遇青他娘，據謝遇青的描述，已經請了專業的畫像人員畫了像，宮里也開始排查，為了核實，還要派人前往線索地點，找其他的信息佐證，沒有那麼快。

而這幾天里，發生了不事，皇帝病了，夜不能寐，一眾太醫都束手無策，請了醫卓絕的江聞雨進宮去給他治療。

不出預料，江聞雨碾一眾杏林高手，治好了。

皇帝高興之余還斥責了一眾太醫，還讓江聞雨去太醫院指導太醫，這讓江聞雨的醫名揚整個京都，就是尋常百姓都略有耳聞。

一時間，江聞雨了炙熱可熱的大人了，所有的員都將奉為座上賓，畢竟誰還沒個病的時候？而且還深皇帝寵信，這結了也沒壞啊。

山江氏是知道江聞雨的醫的，如此奇才大放異彩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否則也不會讓伴隨江明舒左右，給的待遇幾乎踩了絕大部分的江家嫡出公子小姐。

但還是有超乎他們預料的事發生，比如皇帝今天在書房贊嘆了江聞雨驚為天人的醫，還問江閣老，如此優秀的姑娘，為何沒有送上來選秀，言外之意是……想納江聞雨為妃嬪。

這讓江閣老回到江家的時候，臉都沉了。

江家已經出了一個江貴妃，皇帝想削弱世家的決心已經不掩飾了，未來皇帝在位的幾十年都是世家和皇權博弈的戰場，他們寄托希于江貴妃所出的五皇子能上位，能給世家一息的機會。

但是，這個機會很渺茫。

皇帝不可能讓五皇子繼位，但有了皇室的脈在手，繼承皇位的方式也不只是皇帝傳位，能作的地方太多了。

“閣老，江聞雨進后宮，也不一定就是和江貴妃爭寵的，也可以是輔佐，準確來說可以輔佐整個江家。”其中一個江家的族老分析道。

其余的人對視一眼，閣老凝眸沉思了下道：“可江聞雨這孩子，可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有一個族老不以為然道：“了江家帶給的便利，那就要為家族的使命做貢獻，何況進宮當皇帝的人委屈了嗎？等我們江家的脈坐上了那位置，什麼風沒有？”

“皇上疑心那麼重，真的那麼信任江聞雨？”閣老又呢喃了一句。

“信不信任無所謂，只要能近皇上，用就大了去了……近些年來，世家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皇上的土地改革還是影響了士族的利益，這十來年科舉上位的學子，我們江家培養的考生就沒有能接近權利中心的，與世家有牽扯的員也在慢慢下臺……哎……”

江家幾個掌權的人在書房里商討了一下午，決定把江聞雨送進宮，當一枚間諜，本就沒有想過江聞雨會拒絕。

歲禾知道這事之后，幸災樂禍之余又無語至極，對皇帝無語，對江家人也無語。

說皇帝吧，他不傻，他有將一切都玩弄在掌之間的權利地位和智慧，但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的？雖然能理解他作為皇帝的自信，但那可是擁有金手指的主啊，一針就能干掉你，萬一哪天真豁出去，魚死網破，皇帝也不過是之軀罷了。

還有江家人，哪里來的自信啊？

這話同樣也是江聞雨想問的，得知老皇帝居然想宵想，惡心得皮疙瘩都起來了，也不管秦隨風和謝遇青都在場，氣得破口大罵狗皇帝。

秦隨風的臉比的還難看，畢竟心上人被仇人惦記了，心中的恨意又滋長了一點。

只有謝遇青，垂眸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掩蓋自己臉上所有的緒。

“哼，狗皇帝和江家那群老貨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江聞雨灌了好幾口冷茶，都沒有緩過來。

秦隨風輕敲了兩下桌面，眼神犀利，“聞雨，你不要和江家人來，這事我來替你解決。”

雖然不知道秦隨風想用什麼方法解決，但是江聞雨和江家的矛盾算是開始激化了，現在山江氏已經上了江聞雨的黑名單。

歲禾還想著趁這個機會給江聞雨添添堵，謝遇青的回信就來了。

歲禾讓他拿點誠意出來，他還真的很有誠意，賣隊友賣得極其利索。

“謝遇青將秦隨風這些年在織隴縣的部署都給代得一清二楚了，甚至還有秦隨風去琉璃國和赤云國的態，大概是毫無保留，將他知道的都給代了。好家伙，這封信要是到皇帝手中，這幾年秦隨風算是白干了。”

歲禾一邊吐槽一邊將信件遞給了江黎，然后又取出了一張紙，寫上：你為何賣隊友如此干脆？

謝遇青一如既往的利索，當天晚上就回話了，他說得特別大義凜然，就跟表忠宣言似的。

他說他乃大晉子民，是科考舉子，乃天子門生，深皇恩不敢忘懷，這些年與秦隨風共事，實屬無意，與其相識他年僅十四，彼時剛考上秀才，秦隨風告之他他是京中來往于琉璃國的玉石商人，他便信了，待年長之后窺得一端倪之后，就潛伏在他邊，好收集罪證。

好家伙，將自己摘得一干二凈了，雖然這些話狗都不信，但是對于皇帝來說也是一種說得過去的說辭吧，畢竟皇帝又不是太在乎一個人是好人或壞人，只在乎能不能用罷了。

歲禾扶額，這麼狡詐，又心狠還自私自利的人，可不適合自家閨，還好江聽雨腦子清楚，要不然可為難死了。

秦隨風和江聞雨做夢都想不到謝遇青會這麼干脆就把他們給賣了，接下來的半個月里，皇帝時常江聞雨進宮，有時候大半夜都說自己上哪里哪里不舒服，留江聞雨下來和太醫一起守夜。

現在整個皇城都默認了江聞雨已經是皇帝的人了，這讓江聞雨惡心得恨不能在皇宮就要了皇帝的命。

好在還沒有那麼大膽，皇帝死了今晚也得代在這里，但是可以給皇帝下藥啊，搞點神不知鬼不覺的，無無味的毒，讓他慢慢衰竭而死，不是喜歡裝病嗎？那就做實好了。

出了皇宮的江聞雨剛想找秦隨風派人去找藥材，為了萬無一失，要配置一種更保險的毒藥，畢竟太醫們也并非想的那麼無能。

但很可惜，秦隨風出大事了，他在織隴縣的部署都被人給圍剿了，甚至在琉璃國和他合作，給他提供武原料的七皇子，忽然離奇死亡，兇手被抓到了，是他派出去的暗衛。

暗衛自殺不，被琉璃國皇室抓住了，扛不住變態磨人的酷刑認罪了，居然將罪名指向了他。

現在琉璃國的使臣已經押著那暗衛準備啟程上大晉來興師問罪了。

現在的秦隨風可管不了江聞雨，想來皇帝也不會強納了，要是讓琉璃國的使臣上京，那他這些年的部署都毀了。

還遠不止如此，他們秦家真的坐實了叛國這個罪名，這是滅九族的大罪，他不可能讓皇帝抓到他這個把柄。

秦隨風忙去了，用了所有他暗部的力量，還親自策馬往織隴縣趕去。

然而……躲在暗的皇帝就盯著他的部署，就連與他有聯系的員，都被一一記錄下來……

皇家暗衛很快，據謝遇青提供的那宮信息，大量佐證之后，確定了是當年孫嬪宮里的宮。

江黎和歲禾對視了一眼，對這結果還意外的。

畢竟孫嬪那是皇室都忌諱，不可能提及的人，也死了十多年了，當年以貌寵冠后宮，后來被捉到和侍衛私通，還懷了孩子……

這對整個皇室來說那可是恥辱啊，當年孩子一生下來就被賜死了，孫嬪早就“病逝”了，現在這個調查結果，難道說謝遇青是孫嬪的孩子？

這…覺不太對啊！

他們查到屢次對謝遇青出手的人是大皇子，孫嬪的孩子和大皇子有什麼關系呢？

而此刻的皇帝也對著調查結果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