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 不同的影從頭頂籠罩下來，溫時甚至看不到天空。

他的視線飄忽不定，從一張張面龐上掃去：“趙沢……”然后又看向另外幾人, 目欣：“李南天、孫……”一連點出幾個人：“很好，大家都還在。”

宿管居然能準確地出每個人的名字, 四層住戶頓時更加。

計元知不進去, 站在外圍圈問出最要的問題：“怪呢？”

溫時緩緩吐出四個字：“尸骨無存。”

是真的尸骨無存，幾乎被年盡數吸收, 不過對方還沒有消化這部分力量，按他的話來說, 世界承的力有限, 他要等回到原來的地方再進行理。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一名四層住戶后知后覺才關注到簡清嶸, 頗為驚訝道：“你居然沒死？”

殺了廠長又被抓進療養院, 最后竟然還能活著走出來。

這簡直是生命的奇跡！

簡清嶸沒有回答, 只是隨意抬眼掃了下對方，失去長發阻擋的眼睛, 平靜中著滲人。

對視間, 四層住戶微微抖，不知道怎麼就起了一的皮疙瘩。

溫時嘆了口氣，住戶們有污染源, 只要簡清嶸想，別說是改變他們的記憶, 控他們的意識自我了結也不難。好不容易經歷一場大難活了下來，因為賤死了, 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原來的院長作惡多端, 已經沒了, 以后那里歸簡清嶸。”

他沒說謊，但模糊了時間線，傳到人耳中仿佛都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

“廠里要提倡真正的真善，由他來管理療養院再適合不過。”

溫時得留人看管分院，自己在前線進一步朝總院發起攻擊。

急促地咳嗽了幾聲，傷勢一點點緩和的時候，反而是最疼的，溫時示意簡清嶸把自己放下來，然后看了一眼年。

“哥哥放心，我現在就去統計廠里還有多活著的職工，把他們都聚在一起。”

門衛鬼好像只有夜間能出現，這會兒天快要亮了，溫時沒有看到他的影子，重新向簡清嶸：“療養院……”

知道他說話太久會難，簡清嶸接過剩下的話茬：“重建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也不難。”

他的病毒可以模仿怪的污染源，可終究不如怪本的有用，這個世界還能撐多久，都是未知數。不過從前簡清嶸主要的力放在造鬼上，如今既然溫時很在乎這片地皮，他倒是愿意幫對方守住。

溫時不忘初心：“對了，記得給我頒發一個優秀新員工獎狀，富我的簡歷。”

簡清嶸點頭。

溫時閉上眼：“我想單獨休息一會兒，有點困。”

他是真的很累，稍稍一歪腦袋，就陷了半夢半醒的狀態。細長的眉峰微微蹙起，無意識著角的手，從任何角度看，溫時都像是一個挑不出一點瑕疵的易碎品。

因為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狼藉，簡清嶸暫時把人安置在食堂。

另一邊年控制住了七層住戶，車間主任也在其中，作為目前職位最高的人，他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重建工作。剩下的職工統一被安排去清理廢墟，計元知等人也不例外。

搬磚的搬磚，扛東西的扛東西，玩家們一個個酸痛，水都喝不了一口，還得干工程。

他們現在還是實習生的份，副本沒結束之前，所有的死亡規則都存在，在等級分明的大廠，老員工的命令玩家依舊不能違背。

“裴溫韋有句話沒說錯，”呂唐灰頭土臉地搬起一堆磚頭，“不會帶團隊，只能干到死。”

眾人深以為然。

食堂。

門窗全部關著，偶爾才有一些模糊的聲響傳進來。

線不好的環境里很適合睡眠，溫時枕著簡清嶸的服，幾次險些陷深度睡眠。直到確定四下無人，他強撐著睜開雙眼走到窗前，站在這里，能看到近三車間門口那些忙碌的影。

不是溫時不關照隊友，他暫時不能被打擾。

“游戲，我可以把家園安在療養院嗎？”

“是否花費三千積分，將【我的家園】安置在療養院？”

“請玩家慎重考慮，鑒于副本的不穩定和危險系數，建議將家園安置在虛擬世界。”

提示音就差明著說讓他選擇游戲提供的安家套餐，購買家園建造新手指引，再雇傭游戲推薦的看門家丁。

溫時的態度很堅定：謝邀。

什麼家丁，再厲害也沒有自己人用得放心，再者買來的家丁他總覺得像是游戲在自己家安了一個攝像頭，沒有毫私可言。

“是。”

別說三千積分，就算是一萬，溫時也不會做猶豫。

三千積分扣劃得相當快。

“請稍等，正在尋找合適地點，大廳已損毀，飼養園已損毀，檢區已損毀……”

提示音頓住：“檢查到合適選址點：資料室。”

“就這里。”溫時覺得還行，資料室靠近檔案室，而且是前三層唯一有窗戶的房間。

“安置功，請及時檢查屬面板。”

花了幾千積分，游戲提示前，溫時已經打開了面板查看。

【我的家園lv.2：

當前家族員：謝堂燕；？？？

距離下次升級還需召喚一名家人】

溫時挑了下眉，按召喚平行世界自己的次數來升級，游戲這黑心的剝削資本家竟然做了回人事。

“提示，家園等級達到三級時，可花費五千積分解鎖功能【家人們的下午茶】；家園等級達到四級時，可花費一萬積分解鎖【到我家里來】。”

“……”夸早了。

和人有關的事，游戲是真的一點都不做。

忽視積分要求，溫時單從字面意義上去理解這兩個功能，第一個應該是不同世界的自己可以短暫會面一下，第二個好像是請人做客。

“如果我把一只鬼請到家里來，會怎麼樣？”

溫時笑了，那這只鬼一定會死得很慘吧。

他接著說：“我想讓簡清嶸幫我看守家園。”

提示音似乎稍微遲疑了一瞬：“是否向簡清嶸開放家園特權？”

“是。”

【我的家園】中實時新增了守門人一欄。

解決了家園的安置問題后，溫時僅剩下七千多積分，他再次覺到了手頭的窘迫。不說別的，他至要再使用三次【一劍平之】，才能幫謝堂燕得到《大乘劍法》，這就需要一萬五千積分。

快六點的時候，有人過來溫時去會議廳。

大廠的會議廳位于廠長辦公室所在的建筑，平時很用，剛剛職工才把它打掃出來，雖然空氣中充斥著腥酸味，但整齊的座椅，規矩坐著的廠里職工，還有四周明亮的燈，讓整間會議室顯得格外敞亮。

溫時一到場，就直接被請到了臺上。

路過第三排的時候，他看到了戴墨鏡的趙監工，腳步不一頓，“你還活著？”

這命是得有多。

趙監工自始至終都沒有取下他的眼鏡，只是偶爾稍稍抬起，用紙巾快速一下眼眶周圍。

溫時：“……”

臺上，面試拿著帶些雜音的麥克風，年曾剝皮在他上試驗抑制污染的法子，以至于面試現在五有些不對稱。

他努力扯著笑容：“由于廠長意外故，本次優秀新員工的評委將由現任療養院院長擔任。”

六七層的用戶基本被年控制，四層住戶對溫時忠心耿耿，療養院的職工更是不可能反抗簡清嶸，此刻宣曾經備欺凌的代言人為療養院院長后，會議廳一片沉寂，無人對此展開異議。

簡清嶸并未起發言，只是微微頷首。

與此同時，面試打開獲獎名單，大聲宣讀：“第一屆優秀新員工名額獲得者——亞倫！”

臺下掌聲如雷。

溫時穿著染的白大褂走上臺，發言很簡短，“我們遭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但我相信明天的太會照常升起。本人愿意捐出本次獲獎得到的所有獎金和靈，用于支持大廠的重建。”

團戰任務里提到，優秀新員工會得到一筆資金。

掌聲再次響起來，議論聲陣陣：

“不愧是當上優秀新員工的人，格局大啊。”

“對，時刻心系大廠，值得我們學習。”

負責刊印廠報的宣傳部人員果斷地拍下這一幕，已經想好了要刊登的容。

玩家們和的員工格格不，獎金這些都是虛的，最吸引人的其實是獎勵中廠長準備的驚喜盲盒，優秀員工的名額有三個，盲盒也有三份，不過任務里并沒有明確說明必須平分。

如果最終只有一個名額獲得者，或許可以全部收囊中。

顯然溫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并未特別叮囑簡清嶸再多選兩個人。玩家對此倒是沒有意見，換做是他們也會選擇明算賬，何況凡事患寡而患不均，就算對方愿意拱手相讓兩個名額，被排除在外的其他人難免會有些意見。

簡清嶸親自給溫時頒發了三個盲盒。

周小椿神復雜：“殺死廠長的執行者給主謀頒發了廠長的產。”

廠長才應該是真正的麗心靈代言人。

溫時語氣激昂：“為了讓大廠和療養院變得更好，未來我將遠渡重洋尋找新的出路，希大家和我一起，把大廠做大做強！”

“好！”

一番話引得滿堂喝彩，手都拍紅的一名老員工不滿地提示計元知等人：“愣著干什麼？鼓掌啊！”

啪啪啪。

玩家面無表做著鼓掌機。

在大廠職工熱地支持下，第一屆優秀新員工的頒獎儀式圓滿結束。

員工有序離開，溫時把麥克風搬回原位，一抬頭，看見簡清嶸還坐在臺下。

他沉默了一下，說：“我在被總院追殺，不能多留。”

亞倫醫生的份，被注吐真劑后說要當總院長……這些因素疊加起來，足以構一個離開的理由。

簡清嶸低著眼，睫遮蓋著眸底中淡淡的霾。

一份檔案袋忽然遞到了他面前，檔案上82的字依舊目驚心。

溫時單純把檔案歸還，其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副本不知為何遲遲沒有結算，他準備臨走前再去看一眼自己的地皮。

游戲沒傳來離開的提示音前，每一秒都值得小心

溫時路過柳蘊邊時，后者有些擔心地住他，小聲道：“不會黑化吧？”

簡清嶸的神狀態實在是令人擔憂，就怕出現什麼狗的事，為了不讓裴溫韋離開，這位藏最深的療養院院長做出什麼瘋狂的舉。

溫時失笑：“你想多了。”

“可……”

話說完之前，溫時已經重新邁開腳步，平靜朝外走去。

柳蘊又朝簡清嶸那邊看去。

另一邊。

簡清嶸拆開了檔案袋，溫時完檔案任務后，這些形如無字天書的資料漸漸重新恢復字跡，麻麻記錄著他作為實驗的黑暗歲月。別人的檔案室用文字書寫，唯獨他長篇都是冰冷的研究數據。

突然，簡清嶸雙目一，死死注視著檔案的最后一頁，那里不知何時多出一句話，字跡清秀，后面還用簡筆畫了一個貓貓頭：

二十多歲時，到人生中第一個朋友，溫時。

寥寥幾個字，卻像是一道刺眼的芒，驅散了上面那些暗的實驗記錄。

“溫時……”

字肯定是青年寫的，所以他不亞倫，這層份也是假的。

……但他告訴了我真正的名字。

簡清嶸神變得緩和，角不控制地牽，最終出了人生中第一個發自肺腑的微笑。

小心又鄭重地收好檔案，從前最不堪的記錄因為最后一句話的出現，仿佛出現了一個新的起點。

柳蘊正好奇對方微笑的原因，簡清嶸起走了過來。

立刻提起警惕，然而瞬間有強烈的眩暈傳來，目漸漸渙散。

坐在柳蘊邊的人沒有輕舉妄，但全都私下拿出武，尤其是柳緣，繃一副時刻要拼命的樣子。

玩家喝過靈，吃過食堂的飯菜，同樣存在污染源，即便不多也容易被簡清嶸控制。

簡清嶸只問了一句話：“亞倫醫生的本名什麼？”

柳蘊先說了不知道，繼而又道：“裴溫韋。”

游戲里玩家很用本名，一直都不覺得這個是真名。

簡清嶸聞言眸底的愉悅遮掩不住，走出會議室。

等柳蘊回過神，納悶問：“剛剛發生什麼了？”

四下環顧，正好看到簡清嶸離開前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曦的加持，他整個人都好像閃耀著不一樣的彩。

旁柳緣用一言難盡的口吻說：“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知道如何用兩天的時間，讓一個藏npc變腦。”

總結下來似乎是時機很重要，給對方想要的東西更重要。

計元知冷冷道：“不妨考慮一下，出去后要如何和公會解釋，用兩天時間刷完S級副本。”

一句話讓眾人眉頭皺起，沒錯，這是說實話都不會有人信的程度。

……

療養院的破敗看得溫時心痛無比。

他不敢多待，早早去到廠門口，一邊暗嘆游戲提示音怎麼還不來，一邊好奇年去了哪里。

“銷毀證據去了。”

溫時回過，簡清嶸迎面走來：“我把他殘殺怪的視頻拷貝了數份，放在不同的地方。”

年顯然是不愿意讓溫時有任何可能目睹兇殘的捕食現場。

溫時聞言哭笑不得。

他頓了一下，提起正事：“靈的事，你認為怎麼解決最恰當？”

工廠的運營離不開職工，他們都是大廠寶貴的財富。

“沒救了，”簡清嶸說得很直接，“常年累月吃著怪，做回正常人本不可能，只有部分實驗可以產生抗和理智。我會進行相關藥研發，盡量延緩他們的異化過程。”

溫時略一沉：“進化是自然賦予萬的能力，所以污染源也可以幫助染獲得特殊能力，對嗎？”

簡清嶸頷首。

怪和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點像是喪尸和異能者。”溫時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簡清嶸聽到了一個新穎的詞匯，挑了下眉。

溫時主解釋：“大概就是一種活死人，現實里沒見過，影視劇里倒是很多。”

游戲世界怪應有盡有，說不定哪天就能遇到，倘若有合適的樣本給簡清嶸做分析，一切或許還能迎來轉機。

簡清嶸看出對方已經有了些盤算，這也是吸引他的一種品質，任何時候都不會輕言放棄。

溫時淡淡笑了下：“總之，我會特別留意這件事。”

下一刻笑容凝固，游戲提示音來得猝不及防。

【恭喜玩家完團戰主線任務，通過S級副本大廠。】

【即將進行副本結算。】

【由于你擔任隊長一職，最終結算加百分之十，獲得特殊獎勵一份。】

……

提示音連續不斷地播報，溫時也沒太仔細聽，反正出去后看一下面板，就能清點收獲。

廣播說最近污染嚴重，事實上，今天的天空霞萬丈，芒澆灌而下，折在后方巨石上，‘大廠’兩個字熠熠生輝。遠方的小路上，一輛公車緩緩駛來，玩家統一收到提示音，提醒他們盡快上車。

公車門就在溫時面前打開，計元知等人陸續趕來上了車，周小椿看了下時間，朝窗戶外面喊了一聲：“別過點了！”

傳送點設在隧道，副本沒有直接傳送，玩家上車時間有著嚴格的要求，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分鐘。

溫時收回目，不再看巨石上的刻字，沖簡清嶸最后出一個微笑，“我下班了。”

說完，頭也不回走上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