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時候，顧九發現自己懷孕了。

彼時腹中的孩子已然三個月，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的里，竟然已經藏了一個寶藏。

新帝登基，暮春時皇后喪，朝中的喪事接二連三，整個上上京中都籠罩了一層影。

反倒是顧九，卻胖了一圈。

秦崢意識到這個事兒的時候，還笑著打趣：“胖點好，抱著。”

他話未說完就得了顧九一拳，男人順勢將摟在懷中，卻見小姑娘紅了眼問他：“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一臉的控訴，眼淚倒是說來就來。

秦崢嚇了一跳，忙忙的將人摟在懷里，小心翼翼的哄著：“怎麼會？夫人什麼樣子，在為夫這里都是好看的。”

“真的？”

見他點頭如搗蒜，顧九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了他，卻又驟然覺得小腹一疼。

“唔……”

這覺格外悉，顧九紅著臉推開他，自己匆匆忙忙去了室，果然見襯上落了紅。

顧九哀嘆一聲，將服換了，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夜里，疼的越發厲害，可葵水卻又沒了。

秦崢替小心翼翼的肚子，看著懷中姑娘難的模樣，卻又渾一激靈：“阿九，你多久沒來葵水了？”

這段時日太忙碌，秦崢又被調任到了吏部，總要磨合一番的。

可他不至于連顧九的小日子都記不住。

回想起來，似乎這幾個月……都沒來過？

顧九疼的出了一層冷汗，又被他這話嚇到，下意識道：“好像……”

自二月開始，的葵水就沒了！

巍巍的將手上自己的脈搏，但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卻只到一手的膩，都是汗，什麼都不出來了。

秦崢已然著急忙慌的起，吩咐下人好生伺候顧九，他則是急匆匆的去請了莊子期。

而得到的結果，讓二人都后怕不已。

“你腦子是丟了？這是胎的征兆！”

莊子期氣得吹胡子瞪眼，幸好他隨攜帶的藥箱里什麼都有，待得顧九終于緩過勁兒來，方才詢問道：“你這兩日吃什麼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顧九才期期艾艾道：“吃了冰湃的西瓜。”

這也不怪。

盛夏的天著實難熬，原不是特別氣，可不知怎的，這次卻覺得愈發難熬。

又不知道自己有了子，見丫鬟們端了冰湃的水果，一口氣吃了一盤。

哪兒能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多了個孩子！

顧九后怕不已，只是不等先開口，便聽得秦崢問道：“義父，阿九可有大礙？”

他神里滿是擔憂，顧九卻是掐了他一把，追問道：“師父，我，我這孩子，沒事兒吧？”

這人怎麼分不出重點，他都要當爹了，怎麼也得先關心孩子啊！

莊子期見這兩人的模樣，卻是嗤了一聲，道：“行了，有老夫在，還能讓你們有事兒？”

他說到這兒，又起開了方子，讓丫鬟去取藥，自己則是囑咐道：“倒是你們，都要當父母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這次是萬幸，切不可再有下次，知道了麼？”

聞言，顧九忙不迭的點頭，乖乖巧巧的任由莊子期將自己罵了一頓。

因著這會兒太晚，所以見無事，莊子期便也不多待，連夜回去了。

只是等到秦崢出去送莊子期的時候，顧九才后知后覺的上了自己的肚子。

……竟然懷孕了？

這里有一個孩子，與心心相連，已然在這里呆了三個月，才被這個心的母親發現！

秦崢回來的時候，就見顧九一臉恍惚的坐在那里。

燭火晃，床上子的眉眼溫而致，秦崢的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他慢慢的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的手，輕的問道：“還疼麼？”

顧九搖了搖頭，莊子期給吃了藥，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反握住秦崢的手，聲音里都有些飄：“夫君，我要做娘親了？”

到現在，顧九仍舊覺得在夢中似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分明……什麼都沒有準備過，可這個孩子就這麼來了。

秦崢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回來這一路上，被風一吹，倒是想起了緣由——那段時間他忙于事，忘記了吃莊子期給自己配的藥。

“那，你可歡喜麼？”

聽得他的話，顧九疑的抬眼看他，卻見他的神有些復雜。

“怎麼，夫君不歡喜麼？”

顧九反問，秦崢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出手來，抱住了，輕聲道：“你知道，懷六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男人的患得患失，顧九聽得真真切切。

一時不知道該說秦崢傻，還是該笑他的好，低低的嘆了口氣，仰頭回應他：“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顧九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聲音里滿是溫：“它與我們脈相連。”

秦崢想，一定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有多麼的迷人。

他虔誠的低下頭去，忍著心神的悸，在的眉心落了一個吻。

虔誠至極。

……

得知顧九懷孕之后，從親娘到婆婆，幾乎是番的過來看。

原本顧九聽許多人說過，懷孕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可倒是毫沒有覺到。

這孩子在腹中三個月才被知到，這之后，更是從未有過孕吐的癥狀，簡直是吃嘛嘛香。

反倒是秦崢，在懷孕之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他白日里忙吏部的事，晚上回來便忙家里的事，里里外外都被他打理過，本無需顧九任何心。

更遑論說，還有婆婆跟親娘兩個人，日日過來幫著照應，顧九覺得，自己已經朝著米蟲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夜間秦崢回來的時候，便忍不住抱怨：“我如今越發胖了……”

自從知道懷孕后，顧九的日子便只剩下了吃、睡、散步。

的肚子吹氣似的一日日大了起來，手腳也顯而易見的開始浮腫，顧九現下都不太樂意照鏡子了。

小姑娘脾氣來的快，秦崢哄倒是得心應手：“這哪里是胖，分明是。況且阿九在為夫眼里，永遠是最漂亮的。”

男人這話說的既誠懇又鄭重，顧九睨了他一眼，到底是哼著說了一句：“油舌。”

雖嫌棄自己胖，到底又讓秦崢陪著自己吃了一頓晚飯。

夜里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來，房中只他們二人在，顧九問的毫無顧忌：“夫君，你想要男孩兒還是孩？”

如今肚子越發大了，已經六七個月的子，秋日的天，裹著服也可以看出肚子的形狀。

劉氏跟林氏都是過來人，兩個人白日里打量的肚子，歡天喜地的討論這一胎的別。

林氏覺得顧九這一胎穩當，肚子里的不鬧騰，許是個孩兒。

劉氏卻笑著說起當初懷顧九時候的費勁兒，末了又笑：“當初懷大哥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興許是個男孩兒也說不定。”

長輩們討論的歡喜，顧九在一旁也上了心。

這會兒見著秦崢，便不由得暢想起來腹中孩子。

夜溫，小姑娘靠在他的懷中，子既香且。

秦崢不一會兒便有些心猿意馬，聽得這話，卻是挑了挑眉，低聲音，在耳邊輕聲道：“為夫想要……你。”

男人的話帶著曖昧的暗示，顧九瞬間臉一紅，嗔了他一眼，道：“跟你說正經的呢。”

這人，總時不時的耍流氓。

秦崢低笑，挲著的手臂，輕聲道：“為夫也想正經，可惜，夫人就在邊，為夫看得見吃不著，如何能正經？”

他越說越不像話了。

顧九的耳垂都蔓延了紅，看的秦崢不由得輕笑。

都是要當娘的人了，臉皮倒是一如既往的薄。

自然，秦崢也知道逗急了沒什麼好，因此見這模樣，便不再逗弄，只是正道：“不管是兒子還是兒，為夫都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是你平平安安。”

從知道顧九懷孕的那一刻，秦崢所有的訴求都變了一樣。

只要平安。

男人的話，讓顧九的眼圈又紅了幾分，輕輕靠在他的懷中，心里既歡喜又滿足。

秦崢近來瘦了許多，其實都知道的，是因為擔心自己。

因著自己在孕期，秦崢便找了諸多與婦科相關的書籍來看，不懂的還去請教莊子期。

他一個大男人，倒是將臉皮都豁了出去。

顧九心知肚明，這都是因為他。

或許秦崢此人甜言語不會信手拈來，可他的一顆心，卻直白而坦的攤在的面前。

……

整個孕期，顧九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到了七八個月的時候，因著肚子太大，夜里睡倒是有些困難。

秦崢便哄著，講故事、吹笛子，幾乎所有的法子都用上，只為讓小姑娘可以安穩睡片刻。

這幾個月，顧九胖了十多斤，秦崢卻瘦了十多斤。

就連林氏偶爾見了，也笑著說，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懷孕罪的是秦崢呢。

生產的那一日，下了大雪。

秦崢接了小廝報信，不顧外面風嗚雪嚎，策馬一路疾馳到家。

雪粒子拍打的他臉頰通紅，就連頭發上都覆了霜雪，秦崢卻恍若未覺，聽到顧九凄厲的，大踏步的就要往里面闖。

才到門口就被林氏給攔了下來：“你這一的風雪，再凍到阿九！”

秦崢這才回過神兒來，草草的拭了一番，將大麾扔給隨從，就要再次進去。

林氏見他這模樣，倒也未曾攔著，反倒是他進門后，那穩婆有些不安道：“大人，您不能進來，這子生產之地污穢……”

只是話沒說完，就見秦崢已然走到了顧九的面前，蹲下子握住的手，輕聲道：“阿九，為夫在呢，別怕。”

顧九臉上的汗打了頭發，這會兒混合著淚，眼前一片霧雨朦朧。

見到秦崢的時候，的委屈瞬間便高了幾分：“夫君……我疼。”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模樣，看的秦崢心疼不已，摟過來，著手替拭汗珠，一面啞聲道：“那咱們就不生了，阿九別怕，別怕。”

說是哄著別人不怕，其實他先六神無主了。

反倒是顧九，被他這模樣逗笑，嗔道：“你這什麼話。”

……

秦崢守了一夜。

顧九的胎位倒是正，可因著是初次生子，足足廢了七八個時辰。

到了后來，連的力氣都沒了，秦崢更是眸赤紅，聞著房中鮮的味道，只恨不能以代之。

雪霽初晴之時，誕下了一個嬰。

秦崢只看了一眼，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顧九的上。

陪著將挪到旁邊干凈的房間，幫著換了服，待得顧九沉沉睡去后，他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氣。

無人知道，這一夜他過的比顧九更煎熬。

都說子生產是鬼門關，可他不曾想到，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可怕。

幸好，他的阿九熬過來了。

小嬰兒被抱到了林氏的房間，秦崢過去的時候，就見跟劉氏正在雙雙哄孩子呢。

不同于在顧九腹中時的乖巧，小姑娘一出生，倒是用自己的好嗓門證實了的活力。

紅彤彤的小孩子，說不上好看，可那一雙眼睛葡萄似的，倒是讓秦崢驟然想起了顧九。

見他站在門口看著，林氏睨了他一眼，道：“杵在這兒干什麼，還不過來看看你兒？”

一面說著，又忍不住再次了小嬰的臉，笑道：“看咱們福寶生的多好，福寶，看看祖母。”

未曾出生的時候，孩子的小名就被取好了，名為福寶，希一生皆福。

秦崢這才走到搖籃面前，小心翼翼的去勾了勾小嬰的手指。

那樣小，甚至不如他的一截指頭長。

的小拳頭握著，小小的，的。

這是他的兒。

他與顧九的孩子。

秦崢眼中，瞬間便了下來：“福寶，爹帶你去看娘親，好不好？”

秦大人說的容易，可惜抱孩子的時候，險些嚇得。

小孩子沒骨頭似的，秦崢一張臉都了醬。

還是林氏心疼孫兒，生怕落在親爹手里再磕著著，態度強的將小福寶給了娘，由著抱過去。

也避免了這一對父在頭一次相見，就互相到驚嚇。

……

福寶出生的時候，因在國喪期間，所以秦家辦滿月酒也并未告知太多人。

畢竟，就算是皇帝大度，準允國喪時正常婚喪嫁娶，這些做員的，還是盡量不找刺激的好。

不過滿月酒的時候，皇帝到底還是知道了，且還命侍監送了禮過來。

皇家送了一套長命鎖并一個玉如意，秦崢謝恩收下，末了又聽侍監笑著打聽：“秦小姐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不知可曾取了名？”

秦崢笑了笑，溫和道：“取了，小字書寧。”

秦書寧。

小名福寶。

自出生后，便承載了府上所有人的意長大。

尤其是名字，更帶著顧九的期。

只可惜，這小姑娘，卻與的期許背道而馳，從生下來那一日開始，便于安寧一點都沾不到邊兒。

都說四五歲的孩子，是貓憎狗嫌的時候，顧九先前還不覺得。

畢竟，的小侄兒，顧念藍小姑娘，可是親演示了什麼乖巧可。

但是……

直到秦書寧到了這個年歲。

顧九才知道，自己當年是有多麼天真。

小姑娘一個人，便能將這偌大的秦府鬧得飛狗跳。

奈何這一張臉格外有欺騙，哪怕前腳才拿煙花將親爹的書房給差點燒了，后腳就能用無辜的眼睛看向秦崢：“爹爹生寧兒的氣了麼？對不起，寧兒錯了，寧兒爹爹，爹爹不要生我氣。”

小姑娘眼睛里包了一汪淚水，怎麼看怎麼可憐。

秦崢一顆心都化了，深覺得，把命給都。

一個書房算什麼！

顧九對于小丫頭這一招數，倒是半分都不心，冷笑一聲，將從秦崢的懷中揪出來，道：“今兒你就是說出花兒來，也得給我回房反省——去，盯著大小姐，今日不寫出一千字的悔過書，就沒有飯吃！”

對于秦書寧來說，罰別的，都可以忍。

可讓寫字跟不吃飯，卻是要了的命。

小姑娘當下就要委屈的嚎出聲，奈何還沒哭出聲呢，先聽得顧九道：“再加一百字。”

秦書寧頓時瞪大眼睛。

顧九睨著，道：“再不去，就繼續加。”

下一刻，便見秦書寧一溜煙的便跑了。

只是走之前，還丟下一句：“不要不要，說好一千，就一千!”

顧九樂不可支，可回頭看到這被損壞掉的書籍跟公文，又一個頭兩個大。

“這孩子是隨了誰，怎麼這麼能作妖！”

十分懷疑，自己到底是哪一步驟錯了，才讓秦書寧小姑娘生了這麼一個混不吝的子？

眼見得顧九懷疑的目，秦崢頓時自證清白：“為夫從不這樣。”

他從不明面上做壞事，都是暗中霍霍人，且還不留下把柄。

或許以后他可以教教小姑娘，讓也學一學。

再作妖，至也不能讓人抓到馬腳，省的回來還得被親娘收拾。

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秦崢倒是先笑了起來：“好了，這樣不好麼，至以后不會欺負。”

顧九與他夫妻多年，只一個眼神便了然了他現在的想法，看了一眼十分想得開的夫君，默默地拋下了一句：“慈父多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