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宋子鳴沒想到的是，他舅舅廖崢，早在他踏上回河中的路程時，便知曉了此事。

“嘩啦！”

茶盞碎了一地。

廖崢憤然起，在營帳來回踱步。

帳，謝璞同凌云璟俱是眼觀鼻鼻觀心，等著廖將軍的決定。

廖崢踱步了半晌，稍稍平復心頭那怒氣，這才轉頭問謝璞道，“謝司錄，此事除了你，那京兆尹可有跟旁的人說？”

謝璞搖搖頭，“他同我講時，十分小心謹慎，若非他一直誤會我是韓通陣營的人，恐怕本不會讓我知曉。”

“他既如此看重這個，不惜讓我單獨上京稟明此事，想必，該是沒有告訴旁人，讓別人占去這功勞的。”

“如此甚好。”廖崢點點頭,轉頭看向凌云璟，“看來，如今只有將那京兆尹滅了口，才能將此事平息了。”

“也只好如此了。屬下即刻帶人去長安城，殺了那京兆尹。”凌云璟握了握拳，繼而抬頭問，“至于宋子鳴，不知將帥如何置？”

廖崢長嘆了口氣，“還能如何置？他走之前還是帶著傷，若再打八十軍，恐怕他小命都不保……說句私心的話，他畢竟是我的外甥，是我妹妹留下的唯一脈。我這個做舅舅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死了。”

說完，他站起，走到凌云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會將他革職，逐出軍中，即刻返還汴京，至此不準再踏軍營一步。如此置，你看是否妥當？”

凌云璟默了一默，忽而微微一笑。

“若此事真被朝廷知曉，大難臨頭的只會是廖府。我姨母雖客居府上多年，但畢竟不是廖家人，不得半點影響。若非為了廖府的安危，姨母又怎會連門都不出，整日將自己囚在那方寸之地？我已經決定了，此番回去，我同晴兒完婚后，定要置辦宅子，將姨母接出去奉養。”

“至于如何置宋子鳴，實在不是我這個外人該置喙的。將帥言重了。”

外人……

這話說的廖崢心里一沉，如同鐵錘擊，悶疼不已。

因為的緣故，他屋及烏，把這小子當子侄，如今卻被一句外人給挑破了窗戶紙，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不管他如何飾太平，不管他將留在邊多久，他們二人還是沒有半分關系。

說走隨時都可以走，風過無痕，空留云影在他心頭。

原來這十年，終究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何其不甘心……

廖崢垂下眼眸，聲音發沉。

“璟兒，這件事，我記得曾和你商議過，要回去問過你姨母之后再做打算。”

“世伯何必自欺欺人？你知道我姨母會如何選的。”凌云璟呵笑一聲，抱拳道，“天不早了，我這就帶人去長安。建堡寨的事，我會先讓孫威盯著。”

“另外，我義兄謝璞為了攔住此事，叛逃來此，想必已經驚了那京兆尹。長安他是回不去了，他那個司錄職想必也丟了，懇請世伯將他留下，重用之。”

“這是自然。謝司錄在我軍中，依然還是司錄。”廖崢慷慨應允。

凌云璟這才放心，行禮便要走。

“報——”帳外來了報信兵卒，“宋運使派人傳了信來，請將帥過目！”

一句話讓帳所有人面各異。

廖崢聲音發沉，“進來。”

信使進了帳門，卻發現好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看的他渾發。

尤其是云指揮，眼神銳利如刀，總覺好像帶著怒氣在里面。

“將信拆開，你來念！”廖崢負手而立，臉沉。

信使心驚膽戰的拆開了信，念道，“舅父見信如晤……”

“大點聲！”廖崢再次開口。

信使嚇得一個哆嗦，繼續念道，“軍糧已籌措妥當，不日將抵達。另有一事萬分重要，因而提前告知舅父：長安城京兆尹乃劉守貞走狗，我已用非常手段拿到其與劉守貞往來賬冊，鐵證如山，京兆尹反叛一事無可抵賴，為免夜長夢多，我已想辦法將其除去，以絕后患。”

信念完，帳一片寂靜。

信使小心翼翼瞄，卻被廖崢一眼掃過來抓了個正著。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的？”

“昨日。”信使小心回答，“宋運使吩咐小的快馬加鞭趕回來報信。想必明日宋運使便也能到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廖崢擺手道。

信使如蒙大赦，趕退出營帳。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宋子鳴已然將功補過，若是在再將人逐出軍中，斷了前程，罰也太重了些。

但話已出口，出爾反爾，顯然不是一軍主帥的所為。

廖崢了眉頭。

此時，當然需要有人主遞個臺階下來。

然而凌云璟的脾，顯然不可能這麼。

謝璞看了兩人半天，于是笑笑，率先打破死寂，“恭喜將帥，恭喜二弟，如今麻煩解除，又不失為大功一件，真是可喜可賀。我看，這件事便到此為止，權當沒發生過吧！”

“不妥。”廖崢接話道，“子鳴他畢竟犯錯在先。這樣吧，罰他解職三個月，讓他先行返回汴京，以婚約為由將慧兒和信兒從宮里接出來，替咱們守著廖府，也算是讓他將功補過了。”

凌云璟沒說話，謝璞于是朝他遞了個眼。

哪知人家冷著臉，略一抱拳，轉走了。

氣氛很尷尬，謝璞趕替他打圓場，“將帥，云璟絕無不敬之意，只是太重，關心則，這才失了禮數。還請您多多海涵。”

廖崢嘆氣，“那孩子的脾氣秉，我知道的不比你，自然不會怪他。”

“你行事周全，思慮穩妥，又是他的義兄，今后有你在他邊時時提點著，我和他姨母，也就都能放心了。”

這話說得大有深意。

謝璞是個聰明人，從方才二人話里機鋒，還有這后半句的‘我和他姨母’，頓時對其中的曲折了然于心。

這分明是想讓他勸那小子不要再手兩位長輩之間的恨仇。

“將帥放心，屬下私下會多多規勸他的。”

廖崢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璟兒是個可塑之才，你也不差。如今你們兄弟三人重聚，實屬不易。今后一定要同心同德，互相幫扶。我相信，你們三人一定能闖出一方天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