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枕清皮了一下很開心, 見霍風冽也沒什麼異樣，心中更是滿意。

其實從京城離開之后，柳枕清就開始自由散漫或者說破罐破摔了, 他想的很清楚, 朝夕相一直繃神經那樣太累了，他本無法確保不出毫馬腳, 還不如隨意一點, 而且原本的柳蕭竹是什麼樣，霍風冽并不知道，誰又能說他原本不是這樣的子呢？更何況其實前世他跟霍風冽相的時間林林總總算起來真的不多, 都沒他在宮陪元玨待得時間長, 柳枕清可以說能通過簡單相就認出他的只有霍飛寒和黎星若，二狗就算再聰明看出蛛馬跡也頂多只是懷疑。這就又回到老問題了，就算懷疑又如何，一切都能解釋為巧合, 他死不承認, 對方還能把他靈魂扯出來不？

最最最重要的是，現在霍風冽皇命在, 任務極重, 又不能隨時調派人手, 更不可能像京城那樣輕易封城，但凡發現不對勁, 柳枕清找機會溜之大吉, 如泥牛海, 再簡單不過。所以又何必現在跟自己較真累著自己呢。

從帶他離開京城那一刻起, 選擇權早就已經在柳枕清的手上了。

柳枕清蹲在馬車上, 笑著看被打的滿地哀嚎的山賊們, “早跟你們說了，錢不打。”

霍風冽連劍都沒出鞘就結束了戰斗，現在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那領頭的大漢，就如同架著一把刀在人脖子上。

大漢是個獨眼，能用的那只還被打腫了，這一會兒只能拼命眨著才能勉強聚焦，不知道還以為他在跟誰不斷的拋眼呢。笑的柳枕清差點從馬車上滾下來。

“好漢饒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都是我們的錯。”

說著竟然真的供奉出錢財。

看著拿出來的碎銀子，原本以為多富有呢，結果就這。

柳枕清看見表示這次打劫不滿意。“喂，就你們這點水平？府拿不下你們？”

這也太扯了吧。

“該不是跟府有關系吧。”這是柳枕清能想到的最簡單的可能。

眾人一聽，趕搖頭。

獨眼道：“兩位爺，我們真的知道錯了，真的是的沒辦法才出來打劫，我們原本都是良民，前不久這才被著落草為寇，而且我們也是討了個巧，就想著搶在別的大山賊前面一點山頭打劫，要不然到后面就不到我們了。”

“喲，聽這話，等著打劫的還不止一波？”柳枕清驚訝道：“你們這個地界這麼多人當山賊？”

“這不是被得沒辦法了嗎？”

這一點，柳枕清有經驗，有大量良民變山賊，證明這里賑災問題真的不小。要知道良民變暴民是很難的，除非真的要死大批人了，否則誰都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柳枕清正想著，突然霍風冽轉頭看向他，似乎在詢問他的意思，怎麼理這般山賊。

正好這時，天空一道閃雷，烏云開始往這里聚集，竟然要下陣雨了。

柳枕清眼珠一轉，“找一個我們能躲雨的地方，然后等雨停了，送我們去前面的城池，你們既然都是山賊，那應該知道安全通過的路吧。”

雖然霍風冽不怕什麼大山賊小山賊，但是總是這麼耽擱也麻煩。

“只要把我們順利送走，就繞你們一命。”柳枕清說完看向霍風冽，霍風冽點頭表示同意。

聽柳枕清這般說，山賊們立馬喜極而泣，互相攙扶著爬起來，在前面帶路。

很快，大雨落下，他們也來到了山中一破宅院。

宅院荒涼，跟鬼屋一樣，剛剛靠近就聽到犬吠聲，不久一條大黃狗出門迎接。

馬車直接停進了宅院里面，這樣下馬車就不會被雨淋到，不過柳枕清看霍風冽接他時，肩膀好像還是了。

斜風斜雨的，霍風冽為他擋去了一部分。

那大黃狗見生人，立馬警惕沖著兩人齜牙，霍風冽只是皺眉看了一眼，大黃狗立馬欺怕的臥在地上搖尾。

柳枕清正覺得這狗機靈呢，就見旁邊獨眼張的上前就是一腳虛踢，一邊把狗趕走，一邊喊道：“二狗，滾！別打擾貴客！”

霍風冽一僵。

柳枕清一個激靈，差點腳步不穩，看向獨眼，就見獨眼趕賠笑，“以前家養的看門狗，不隨便咬人的。”

“不不不，你他什麼？”

“二……二狗啊。”

柳枕清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憋笑了，憋得肩膀都聳了，一轉頭就看到霍風冽黑著臉。

柳枕清趕用一連串咳嗽把那陣笑意呼出去。

“好，這狗機靈的。”

正說著就看到有小孩和婦躲在角落看著他們，神張。

看他們穿著破爛，面黃瘦，果然過得不太好。

“別怕，兩位爺就是躲個雨。”獨眼道。

結果一個小孩跑出來道：“爹，你不是去打劫的嗎？”

獨眼立馬捂住好大兒的。

“當家的，你的臉……”一個婦人上前關心。

“沒事，沒事。”獨眼憨憨一笑，哪里還有剛剛打劫的氣勢。

這一會兒柳枕清也算是看得七七八八了，這些山賊直接把他們帶到老巢來，明顯就是老實人，也不怕他們是兵把他們一網打盡。

現在還因為害怕他們，客客氣氣的招待，燒熱水，送稀粥。

柳枕清也不怕他們下藥，市面上能流傳的簡單藥，他基本都能嗅的出來，所以一聞對方遞過來的水就直接喝了。

霍風冽見他喝了，也跟著喝，還命令車夫把車上備的干糧給這里的人散了。

婦小孩蜂擁而至，剛剛還張的氛圍瞬間熱鬧起來，這一會兒都又當他們是大好人不停地謝了。

霍風冽也沒有辜負柳枕清給他安排的局面。很快開始詢問這里山賊多的原因。

其實無外乎是之前的秋汛加上后來的雪災都沒有治理好，賑災不到位，得很多人走了歪路。

但是霍風冽明明記得元玨是撥了大量的賑災款下來的，現在卻還是難民變了無家可歸的暴民。這就證明了負責賑災的當地員必然是玩忽職守，而且還私吞了款項。只是這個州府歷來如此，爛賬太多，所以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讓京城無話可說。不論換什麼員來，最后的結果也是一樣，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

獨眼這時候也替其他山賊說話。

“其實大部分的山賊都是不傷人只求財的，現在剛剛春天，能吃的東西還不多，山里的不好抓，只能搶劫了。”

“山賊這麼多府不管？”霍風冽皺眉問道。

“只要我們不在州府管轄中心鬧騰，在邊緣地帶的話，他們本不會為了我們這些小山賊浪費力，大家都知道這個度，所以不會做的過分，只求活命。”

“那若是治理好，你們還愿意回去當良民嗎？”柳枕清問道。他記得以前自己有為這種況設立過相關政策，只要是沒殺過人的，都可從輕理。

獨眼卻搖頭道：“我們是回不去了。”

柳枕清不解。

正要說話，突然就見他兒子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出手送了個東西給霍風冽，似乎是干糧糕點的回禮。

可是當柳枕清和霍風冽看見那玩意的時候，都不由的一愣。

是不是跟茶館那邊的小孩拿的一樣？都是有小木組的一個不規則的圓，中間橫七十八，下面還有一長一點的子可以手拿著玩。

還沒仔細觀察就突然看見獨眼大怒，一把奪過，當場踩碎，對著兒子就大吼起來，這聲音驚了他妻子，人跑來一看，臉一變，拉起兒子就往里面走，邊走邊打屁。

等獨眼坐下見兩人都看著他時，才回過神來趕道歉。

“其實那不是好東西，那是天佑教做教義宣傳時送給小孩子們的，是他們的標志。”

“天佑教？”霍風冽皺眉道：“大周境不允許私自發展這類教派，需要通過府審核。”

“對啊，這不，府們都是他們的常客，只要加他們，似乎就能吃飽喝足，過上富有的生活，反正信奉他們的人特別多，但是我們不是，在我們看來什麼天佑教本就是蠻不講理，說什麼我們的田地位置風水好，就這麼生生搶去了，還說會造福我們后代，我們都要死了，還造福個屁的后代啊。府也不管，還說是我們的福氣，這福氣誰要誰要。”

這獨眼倒是一個不容易被忽悠的。

“直接侵占良田，你們不上告？”霍風冽問道。

“往上數三個大都不管，還寫了一大堆我們看不懂的東西，我們不識字，哪里知道那些彎彎繞繞，鬧到最后我們了想占便宜的暴民，給我們幾家打了一頓，趕走。所以我們哪里還有家可以回去啊，就算災好了，也沒用。我們就只能逃出來當山賊了。”

霍風冽聽著沉默了，像他這樣的大將軍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但是面對這種類型的事，他估計也沒經驗。

不過重災地區出現這種明顯欺負百姓的教派可不是什麼好事。

“兩位爺，你們別生氣，我家兒子也是被洗腦了，當那玩意能保護人，所以才送給你們的。”獨眼小心翼翼道。

“沒關系。”柳枕清笑了笑，“不過我們對這個教派好奇的，避免我們去了之后惹上麻煩，不如把你們知道的都跟我們說說吧。”

獨眼一聽趕細細回憶。

其實這個天佑教已經出現好幾年了，最近兩三年開始逐漸壯大，不再神神，會公開招募員，都要年輕力壯男子，或者年輕貌的子。而且都必須要跟家里人斷絕來往才行，有些人去了，就沒再回來過，但是會有錢和糧食送回來，證明還活著。

而府跟他們的關系很好，宣揚他們幫忙穩住了災民的緒，而且還會給災祈福，所以當地若是有江湖門派或者豪強富商看他們不順眼，府也會維護他們。久而久之，這片地界，也就府和天佑教說了算了。

而且天佑教很厲害，教的人基本都被洗腦了，基本上他們說什麼，教徒就信什麼，跟著了魔一般。

柳枕清和霍風冽聽了半天，只覺這個天佑教不簡單，而且很可能跟府就是一伙的。府發展教派，問題可就嚴重了。

正想著呢，就突然聽到獨眼一聲嘆，“要說我們這地兒會這樣，其實都怪當初的大臣柳相爺！”

柳枕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冤枉啊，他都死了這麼久了，怎麼可能怪到他上。

“要不是他當年造孽縱容貪污吏把我們這里弄的千瘡百孔，那些什麼員教派現在也不會鉆空子害我們，我們這里說不定在現在皇帝的治理下也會逐漸轉好，哪里會是這個慘狀啊。”

額，柳枕清一時間有些噎住。

卻見還準備繼續吐槽的獨眼突然渾一僵，張的看著霍風冽的方向。

柳枕清看過去，果然就看到霍風冽已經黑了臉，目不善的看著獨眼。

獨眼哪里得住他的氣勢，嚇得不停地后退。

柳枕清只能開口道：“他不聽這些，你回去休息吧，等雨停了再說。”

獨眼趕離開。

荒宅的廊檐下，兩人坐在干燥的稻草上，靠著斑駁的墻壁，看著淅淅瀝瀝的雨幕，有些抑，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突然兩聲汪汪引起了柳枕清的主意。

原本有些沉悶的心瞬間揚了起來，見旁邊霍風冽還是低頭垂眸，心似乎不佳。

柳枕清眉頭一挑，含壞笑，瞬間喊道：“二狗，過來哥哥這邊。”

霍風冽一僵，立馬回頭看向柳枕清，結果就見柳枕清滿臉笑意沖著對面的大黃狗嘖嘖嘖，發出哄狗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狗識時務，還是柳枕清天生招狗喜歡，他一哄，狗就過來了，乖巧的趴著，任由柳枕清著他的狗頭，尾還搖著不停。

“好乖啊，二狗，來讓我耳朵。”柳枕清笑嘻嘻的逗狗，一口一個二狗，喊得不亦樂乎，余卻的瞄一旁僵的霍風冽。

見他滿臉的不痛快，眼神不悅的盯著大黃狗，柳枕清心快笑瘋了。

“來，二狗，讓哥哥看看，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呢！”柳枕清說著就要起狗。“呀，公的呢！”

霍風冽似乎已經沒眼看了。

柳枕清最后手就要抱大黃狗，“來，二狗，哥哥抱你，給哥哥親親。”

似乎某人終于忍無可忍了，一把拉開柳枕清和大黃狗。

柳枕清一臉無辜茫然的看著霍風冽，“怎麼，你也要跟二狗玩嗎？”

霍風冽看著他，又是如同在溫泉池時的表，好像被人欺負了似的生著悶氣，卻憋著委屈，故作不聲般的看著柳枕清道：“別，臟。”

見眼前的這位大二狗似乎真的不能忍了，柳枕清也樂夠了，終于放過了大黃狗。

這麼一鬧，似乎連沉重的雨幕都變了滴滴答答歡快的樂章

霍風冽給了一些銀兩，讓他們去更遠一點的地方好好謀生，或者等這里的消息。

獨眼不懂等消息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記下了，然后不停的對他們跪謝。

“別謝了。”柳枕清笑著道：“若是真的謝我們，那就……照顧好二狗。”

霍風冽看向柳枕清。

獨眼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就見柳枕清笑的燦爛道：“我喜歡二狗的，跟它投緣。”

霍風冽臉微變，撇頭看向另一側。

等到獨眼離開，他們的馬車才慢慢駛鹽丘州地界的第一大郡，也是天佑教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