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整個人都懵了, 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冒出一個自稱原杜之后的人，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個人會來自己面前自報份。

白溯無法輕易相信，更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直到杜東鋒拿出一封信之后, 白溯更是整個人傻了。

“這是我哥的筆跡, 我哥在這里任職時，跟你們有來往？”白溯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

“沒錯, 八年前我們一直到白大人的照顧, 二公子，若你相信了這封信，想知道真相, 請跟我走一趟吧, 我父親想要見你一面。白大人最后的況，你也應當知道。”

這下沒猶豫，白溯直接點頭，他要知道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東鋒帶著白溯悄無聲息的離開, 秦予和賀闌早就跟過去了。

屋頂上, 霍風冽輕輕的握住柳枕清的手，讓發呆中的柳枕清回過神來。

“清哥？”

柳枕清看著霍風冽, 嘆道：“原來是那個小鬼頭啊, 還真是見過, 都長這麼大了，還真是時飛逝啊。”

霍風冽見他神還好, 就道：“也想起來為什麼贈送人玉佩, 讓人慕？”

柳枕清噎了一下, 有些無奈的看著霍風冽道：“真沒送, 不過那時候我的確還是帶著柳葉玉佩, 之后才一直戴得你送我的。”

柳枕清漫不經心的一說, 霍風冽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得紅了耳，裝作鎮定的咳了咳，抬起手臂抱著柳枕清朝著杜東鋒的家中飛去。

他們到的時候，就看到院中病弱的原杜巍巍的朝著白溯跪下。

“真的是他。”柳枕清心復雜的嘆道。

霍風冽之前來過，也見過杜東鋒的父親，不過他早就已經不認識這個人了，不僅是因為樣貌隨著年紀的變化，更主要是原杜聲名鵲起時，霍風冽也到了軍營的年紀，所有幾乎不怎麼在京城。

賀闌也是，他京城的時候，原杜已經不在了。只能問向旁邊一起躲著的秦予，秦予點頭，他小時候是在宮伺候的，自然認識。

白溯也認出來了，見到本尊竟然真的還活著，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大人快快請起，晚輩不起！”白溯趕把人扶起來。

“得起，得起，當初若不是白大人一路相護，老夫早就沒命了，焉能帶著家人茍延殘這麼久。”原杜說著眼睛就不紅了起來，“現在能再見白大人的家人，是老夫運氣好。”

白溯眼神，“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東鋒趕扶著父親坐下，也邀請白溯座，老人這才緩緩講述了當年的真相。

“當年通茂州的稅賦出了嚴重問題，有百姓送上千人手印書上京鳴鼓狀告，鬧得沸沸揚揚，朝廷為了平息民憤就打算派人南下查案，而當年我固執己見，頑固不化……”

白溯趕道：“原大人別這麼說，原大人的名到現在還在流傳，都說原大人不畏強權，剛正不阿，為民請愿，堪稱為者之楷模。”

原杜苦笑著搖頭道：“現在想來，很多時候也不過是不懂拐彎的偏執罷了，那時我氣憤這樣的事朝中竟然猶豫不決，就連柳相爺都不愿意出手，一副想要將事下來的樣子，所以我就主領命，發誓要查出毒瘤，讓那些貪污吏無所遁形，也讓朝中那些員自慚形穢。可是我終究還是錯了。”

白溯猶豫道：“傳聞……不，不是傳聞，后面經過調查還有證據表明，當年你剛剛離京，柳枕清就派人去暗殺你，甚至還屠了你的滿門，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是我哥哥保下了你們？”

不怪白溯這般想，畢竟他哥哥之后還想收集柳枕清的罪證，結果還被柳枕清的余黨滅口。

可是想起哥哥的為人，想起之前鹽丘州的事，又覺得說不出的違和。

白溯心中充滿了疑問，只能看向原杜。

結果卻見原杜搖頭，神難過道：“沒想到就連二公子也這般誤解，世人都冤枉了他啊。”

“冤枉……誰？柳枕清嗎？”白溯啞然道。

“當然！”突然，一旁的杜東鋒大聲激道：“世人都不知道柳相爺究竟有多好，當年若不是柳相爺趕到的及時，我們全家早就死了！”

白溯愕然的看著杜東鋒，一時語塞。

“二公子，你想想看，當年你兄長可是柳相爺的左膀右臂，若沒有柳相爺的意思，白大人會出手嗎？”原杜嘆了一口氣道：“當年我剛剛離京就被人盯上了，是柳相爺派人假裝搶先截殺我，用藥讓我假死，我是親眼看著那些殺手襲來，翻找我的車隊，簡直就是千鈞一發，我就命喪當場，等著那些人離開，柳相爺的人就將我藏在一直到我的家人被送來。”

原杜說到這里已經忍不住流淚。

杜東鋒道：“那時父親剛剛離開，夜里家里就來了一群黑人要殺我們，大哥拼命反抗最先遇害，其他人都被抓住，我質問來者為何殺我們，他們說父親不該冒頭，是我們活該。”

杜東鋒說著看向不遠的母親和弟弟妹妹，他們都還記得那時候的恐懼，哽咽的抱作一團。

“那時我們都絕了，是柳相爺帶著人突然出現與黑人拼殺，為了救我，柳相爺還挨了賊人一刀！”

說著杜東鋒從脖子中拿出了那枚玉佩，白溯也是見過柳枕清佩戴的，所以認識。

“當時，這枚玉佩就是被刀劃斷，被我撿了起來。我永遠記得那一幕，他擋在我前的樣子，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白溯震驚的看著他們，這跟他知道的相差甚遠。

這時，屋頂上的霍風冽瞳孔一，轉頭看向柳枕清，那時他并不在柳枕清的邊。

“為他擋刀？”

柳枕清眨眨眼，“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見霍風冽臉不妙，趕道：“皮外傷而已。”

那段時間，傷太多，隨便被刮一下都不算什麼了。

杜東鋒繼續道：“隨后柳相爺趁著夜間送走了我們全家，一把火燒了府邸，偽裝我們都死了的樣子。之后我們就跟父親匯合了，直到這時，白大人出現，一路護送我們南下，給了我們新的份，安頓了我們。”

“為何？為何要這麼做？”白溯想不通的問道。

“因為當年的稅銀案是不得的，而我已經接下，百姓們都知道。只要我不死，就必須要查，但是一旦我查，我們全家就等于是白白送死。這是柳相爺唯一想到的能保下我們全家命的辦法。”原杜苦道。

“怎麼就查不得？都引起民憤了！”

“民憤又如何，百姓只能看到自己的生活，本看不見國破家亡近在眼前，就連我也沒看破勢。”原杜咬著牙道：“當年白大人來接我們時，還說替柳相爺躬謝罪，可是聽他講明原因，我卻憤難當。”

“因為當年稅銀案件涉案的員背后其實都是京中的肱骨之臣，閣，尚書，兩朝老臣，各個位高權重，而皇上卻基不穩，三個王爺更是虎視眈眈，一旦皇上調查稅銀案件，等于是拿那些穩定朝局的老臣下刀。”

白溯聽得臉微變，原杜問道：“若是這樣，你猜他們會如何？”

白溯瞬間背脊發涼，當年新帝可是完全說不上話的，那些大臣也是隨時觀局勢。

原杜語氣森冷道：“他們只會舍棄這個新帝，轉投三王之一，誰不他們的利益，他們跟誰，那柳相爺苦苦維持的平衡局面就會被打破。當年很多事都是搖搖墜，如履薄冰，一步踏錯皆是萬丈深淵，而我那一沖，直接就是拿新帝的命去冒險。”

“我自以為是，以為眾人皆醉我獨醒，我才是唯一為皇上，為大周拼命的好。可是卻不想差點牽一發而全。若是真的因為我，導致那些人倒戈三王，使得三王之間的平衡也被打破，那就是戰的開始，大周必然生靈涂炭，那我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原杜說的激都忍不住咳了起來，杜東鋒在一旁趕給順氣。

白溯被這些震驚的言論，弄得整個人都恍惚了，“他……他不是權傾朝野，不是不把新帝當一回事兒，不是種種罪名都罄竹難書嗎？”

“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杜東鋒紅著眼再度出聲維護。“雖然……雖然很多事我也看不懂，但是我知道肯為了我這樣的小孩擋刀的人絕對不是壞人！畢竟……救我們一家除了增加他的累贅以外，到底……到底還能有什麼好嗎？明明讓那些人殺了我們，也是一種解決困境的辦法不是嗎？”

白溯再也無法爭辯分毫，只是怔愣的看著這對父子。

原杜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后，道：“二公子，其他事我不敢說，我這榆木腦袋也看不。但是至我們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之后，我的死訊傳出，大家都以為是柳相爺所謂，柳相爺也從未辯解。另一方面，稅銀案皇上還得給百姓代，柳相爺就提議讓白大人前來調查稅銀，其實就是為了安頓我們，順便拖延時間調查，以備以后皇上掌權再行清查，而在京中柳相爺就等于是讓那些大臣放心，這件事明面上會不了了之。至此我就明白，柳相爺做的一切都是在引而不發。他的耐心和堅定讓我等老臣塵莫及。”

白溯目閃爍，記憶中閃現過很多次見到柳枕清的場景，他只覺得那人太過位高權重，一顰一笑都仿佛暗藏深意，讓人不敢窺視。

杜東鋒道：“其實白大人還說過，柳相爺承諾將來會幫我們恢復份，讓我們回家，可是……”說到這里，杜東鋒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可是之后好不容易三王相繼滅了，朝局穩定了，柳枕清卻死了。他過去的權臣傳聞沒有得到清洗和證明，反倒是罪證頻出不窮，將柳枕清釘死在盤龍玉石柱的罪人一欄。

“柳相爺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下場？老天不公！”

屋頂上，柳枕清聽著這些維護自己的話語其實并沒有多，倒是一旁的霍風冽臉越發可怕，拳頭幾乎的咔咔直響。

柳枕清被他上釋放的煞氣嚇了一跳，轉頭又瞧見他眼中若有似無的暗紅，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覺察略微不妙，就輕輕的用肩膀撞了一下霍風冽。

霍風冽一怔，仿佛才回過神來看向柳枕清，只見柳枕清沖著他歪頭一笑，仿佛要逗狗似的抬起手撓了撓他的下。

然后再整個往他上一靠，表示自己蹲累了，沒力氣了。

霍風冽目不由的泛起，手攬住柳枕清，讓他慵懶的靠著。

下方的白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多年來柳枕清一直是臣，權臣，之后又冒出種種證據，還有他兄長……

白溯目一閃，趕追問：“那我兄長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被……”

聽到這個問題，柳枕清終于來了興趣，他也想知道自己死后，白榆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那時候白榆的確是自己的手下，但是他們白家幾代太傅，帝師一族，家世清白，就算要清算他，也能護住白榆才對，怎麼會死？

反正有一點柳枕清敢確定，他那時候哪里還有什麼余黨啊。

原杜道：“我知道的與傳言完全相反，只看二公子信不信了，當年柳相爺的死訊傳來，接著就是朝廷要清算柳相爺的罪名，我等頗為震驚，就聯系了白大人，白大人說局勢不對讓我們暫時不要暴份，然后就開始收集證據想要為柳相爺平反，我也曾幫忙整理證據，等弄好之后，白大人就出發回京，結果不出三日就傳來了白大人的死訊。二公子，你說白大人明明就是為了柳相爺而回去的，又怎麼可能被所謂的余黨滅口呢？我們收集的明明是證明柳相爺是忠臣的證據，又怎麼變了他的罪證呢！這一切……”

原杜說不下去了，就覺在黑夜中有無數雙手在捂住他們的似的，那種無形的無不在的恐懼讓人無法反抗只能抖。

聽完原杜訴說的當年事兒，白溯整個子都跟力一般，背后都浸出了汗水。

白溯有一種直覺，原杜說的才是真的，因為那才是他的兄長的品，白榆，白舒那般崇拜柳相爺，又怎麼會在人死后反踩一腳呢？

屋頂上的柳枕清也聽懂了，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白榆如此聰慧的人又怎麼會不知當時蹊蹺，他應該順勢而為，保全自才對，怎麼就偏偏犯了倔。白榆跟隨他多年，他也教導白榆多年，如何圓世，該小人的時候別君子，該猾的時候忌正直，明明學得很好，就在關鍵時候蠢笨了一趟，掉了命。明明他都死了，堅持這些有何意義？看來白榆還是沒學到位。

希另一個別像白榆這麼笨，不是死在某，而是好好的活著。

白溯眼眶逐漸潤，“有人想要柳枕清永為罪臣，所以掌握真相，擁有證據，并且一心要平反的哥哥就是他們的眼中釘，是誰？究竟是誰害死了哥哥？”

“不知。八年過去，朝廷中的大臣更迭太多，獲罪的，辭的，病逝的數不清，我曾懷疑的都一一不在了，因此無法查證。”原杜道。

白溯的思維到了沖擊，急迫道：“你們為何不出來說明真相！原大人本就是無罪之人，完全可以……”

“因為有人在追查我們。”杜東鋒道：“當年白大人死訊傳來不久，就有人到通茂州搜查我們，只是因為當年的證據提到我們一筆，但是并未說明我們還活著，白大人給我們的份太完，也從未對外暴過我們，他們查了一圈無果，就離開了。”

原杜點頭道：“我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是也覺察有人不想讓柳相爺被平反，我們束手無策，也不敢冒險，只能茍延殘至今。”

“可是……可是八年都過去了，你不是說很多員都被更替了，現在是皇上掌權了，早就沒人可以威脅你們了不是嗎？”白溯不解道。

這下原杜父子沉默了。

院安靜了許久，原杜才開口道：“當年白大人臨走前，曾經跟我們叮囑了一件事。”

“什麼？”

“白大人說若是他平反失敗，柳相爺仍為罪人，我們回去可以，但是永遠不能說出真相，只能說被追殺時巧妙逃才名埋名，不能替柳相爺證明，不能為柳相爺說話，直到柳相爺的名譽恢復，但是這談何容易，畢竟在百姓眼中，柳相爺明明只手遮天，卻還是縱容了貪墨稅銀的貪污吏。”原杜說道這里，消瘦佝僂的幾乎抖起來。

恨聲道：“我們已經有愧于柳相爺了，又如何能做到這一點，若是讓我說假話，我寧愿永遠當杜原老頭，不要職也罷！”

“對，我們不稀罕！”杜東鋒也厲聲道。

白溯渾一震，對啊，之前的鹽丘州也是一樣，在百姓眼中，雖然他們死的人是最的，但是柳相爺就是縱容了貪污吏私吞賑災糧款，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會永遠刻在百姓的腦海中。

而原大人一家，知道無法更改世人觀念，他們也只能選擇用最笨拙的辦法，堅守心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