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一前一後的出了唐記酒樓。

徐長壽臉上有些疼，手裡的刀也不見了。

哪去了？

押酒樓了，打死他都想不到，請秦河這傻小子吃頓早餐能吃掉八兩銀子。

得虧吃的是麵，要是吃非得把他吃的傾家產不可。

爺，要不小的送您回去？

秦河見徐長壽一臉便的樣子，怪不好意思的，吃仙功一發作冇剎住車。

不用了，你回去歇著吧，回見。

徐長壽連忙擺手，好傢夥，還送我回去？萬一自己那熱的爹再留你吃個午飯，老徐家還過不過了？

那爺您走好，下回咱改吃饅頭，饅頭便宜。

徐長壽腳下一個趔趄，走的飛快。

清晨的運河碼頭總是熱鬨非凡，大黎王朝的民生就算再凋敝，也影響不到這條黃金水道。

秦河著肚子慢慢悠悠往回走，一頓早餐又給他增加了五年勁，加上上次那五年，一共十年勁。

他很好奇十年是什麼水平，看見路旁一個拴牛樁，暗運勁一掌拍在上麵。

嘭！

碎石飛濺，大那麼的石頭樁子，碎了七八塊。

秦河嚇了一跳，看了看左右，趕忙捂著臉一溜煙跑了。

牛行掌櫃聽到聲音跑出來不知道咋回事，左看右看發現是拴牛的樁子碎了一堆石頭，氣的大罵，哪個孫乾的，缺德冒煙吶！

白天的焚所，遠不如夜裡熱鬨。

差隻剩下一個看大門的，焚匠們大多吃完早飯各回各房睡覺養神去了，外人也不會來這晦氣的地方，又不養家禽牲畜，所以白天的焚所顯得格外安靜。

三五個焚匠靠在牆下懶洋洋的曬虱子。

增加了十年勁的秦河毫冇覺的疲倦，便也走過去一起靠在牆下。

他們看見秦河，總算是來了一生氣。

因為早上他們中有人看見，徐長壽領著秦河進了唐記酒樓。

十五文錢一天的夥食隻是勉強讓焚匠們吃飽，像唐記酒樓那樣的地方，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

秦娃子，徐長壽請你吃酒了？說話的是老梁頭，長的乾瘦，是焚匠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來焚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說到酒的時候兩眼放。

冇吃酒。秦河很實誠的搖頭。

酒樓不吃酒，那吃啥？

老梁頭有些失的樣子，似乎隻要秦河吃了酒，便能讓他也獲得滿足。

麪條。

可惜嘍，哎喲。老梁頭搖搖頭，又躺下了。

酒有啥好的，纔是好東西。焚匠劉三斤湊了過來，笑嘻嘻的問：秦娃子，恁吃的啥？

秦河愣了一下，搖頭：吃太快了，冇細瞧。

咦，恁吃都不看，糟踐咧。劉三斤一臉惋惜。

進肚子了，不糟踐。秦河拍了拍肚子，咧一笑。

那他是真冇嚐出來是什麼，這個時空的食材和來的的那個時空大不一樣。

彆說了，連麵都不是一個味道。

秦娃子，你上次不是得了五兩銀子麼，咋個不離開這鬼地方？最後說話的焚匠李瘸子，一條不知道什麼原因瘸了，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

奏是，留在這遲早是個死，出去闖一闖興許還有條活路。劉三斤附和。

秦河笑笑，冇說話。

現在的焚所對他來說，就是一塊寶地，怎麼可能離開。

給個龍椅也不換啊。

這個世道人命就像草，哪有什麼活路，都是短命的鬼，早死早超生。老梁頭頭一仰換了個姿勢，小聲嘀咕：早曉得就死在家鄉算嘍，還能落個落葉歸，現在好了，哪天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幾個焚匠看向老梁頭，都冇說話了。

他們都是很遠的地方來的流民，為了一條活路流落到了異地他鄉，到了不過是等死的命。

秦河抬頭瞭天，京城已經半年滴雨未下，每日都是豔高照，偌大的北方一片肅殺。

運河不缺水，但越來越多的流民預示著世道愈發艱難了，府衙役每天一大早便推著板車滿大街巡，從犄角旮旯抬出一又一瘦骨嶙峋的。

等板車裝滿了，便拖去葬崗埋。

秦河雖然不曾經曆過逃荒，但前卻留存著逃荒的悲慘記憶。

偌大的秦氏宗族三百多人舉族從晉西遷徙，路上遇兵，死一大半，遇軍，再死小半，遇盜匪，又死一半，然後是路上死、死、累死、被人殺了吃死最終到達京城的，就剩他這一。

額要是有錢，一定好好吃一頓，全葷，吃飽了第二天死了都值。過了許久，劉三斤嘟囔了一句。

酒纔是糧食，吃冇有酒，你吃個寂寞。老梁頭反駁。

你個老酒鬼，有本事就學李瘸子攢銅板買酒去，你又冇那個膽。

錢損命，那是找死。

兩人又鬥起了。

秦河看向李瘸子，攢銅板在焚所是一件很大膽的事。

人賤命，對焚匠來說，錢是破命格的不祥之。

他們生來就是窮命、天煞命，承不住財，沾了財氣就得死。

所以焚匠們每天領取的十五個銅板會全部用來換食，不留一個子，生怕錢傷命格被撲了。

秦河之前也一直遵守這條規矩，每天十五文錢花的，他有些好奇，劉瘸子大著膽子攢銅板是想要乾什麼。

嘿嘿，俺就覺的吧，到死都冇嘗過娘們的滋味一輩子算白活，俺打聽過咧，老巷口那邊五十文錢就可以弄一次，俺一天攢五文錢，十天就夠咧。

李瘸子不自然的著手，臉上泛起一陣紅，嘿嘿笑著。

還差幾天？秦河問。

李瘸子舉起一隻手，五天。

快了。

秦河點點頭。

此刻的李瘸子臉上，閃爍著拚了命也要為人類這個種延續搏一次的輝，如聖母般純潔。

老巷口，五十文錢。

秦河默默的記在心裡。

懶洋洋的度過了一個白天。

臨近天黑的時候，待焚燒的又運進了焚所。

差們分配，依次關門上鎖，開始了工作。

分配給秦河的是徐長壽送進房的。

徐長壽臉有些嚴肅，今晚小心，燒了這，明天給你空一天。

秦河心裡微微一突，這句話預示著，不祥。

這也是焚所的規矩，遇到一些比較危險的，如果順利燒化，第二天就可以空一天。

以前多是馬屠子差不多隔個十天半個月有一次空。

馬屠子這一死，就找到自己這來了。

徐長壽冇多說什麼，留下鎖門離開。

秦河輕呼一口氣，緩緩掀開裹布，手不由一頓。

好傢夥，馬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