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沒有猜錯。聶天清確實準備打劫A組的基地。

因為A組收集到的泡泡球，遠遠多于B組。

聶天清對丁巖說：“A組的泡泡球是我們的好幾倍！”

然而丁巖只回答：“我不去A組。”

丁巖和甘姝麗早已放棄了斗爭。他們二人回歸了平靜生活，像勤勞的農民一樣彎腰撿球。如果一次能撿到不止一個泡泡球，那麼，丁巖的臉上就會出收的喜悅。

丁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喊打喊殺的他了。

他仿佛看了江湖紛爭。他發誓不再做劫匪，不再做攔路賊。丁巖的汗水，只為自己而流！

于是，聶天清只能孤軍戰。

聶天清悄悄潛一條管道，邁向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乍然降臨在城堡之中。留守基地的董孫奇被他嚇了一大跳，狂吼道：“你是誰！”

聶天清回答：“我是B組的聶天清！”

董孫奇張開雙臂，義無反顧擋在他的面前：“B組的聶天清！我是A組的董孫奇！我警告你！你要走泡泡球！先從我的上過！”

“我們是鄰居，是好朋友，”聶天清看著他，“為了幾個泡泡球，你……”

江逾白站在城堡樓梯的下方，朝著上面喊道：“不！那不是泡泡球，是我們心中要守護的正義！”

“對！是正義！”董孫奇振臂高呼。

林知夏也在搖旗吶喊：“是正義！我們為了正義而戰，為了A組的榮耀與尊嚴！為了A組的長盛不衰，為了A組永遠不被B組侵略！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們面對B組的襲，絕不退，絕不膽怯！絕不放棄每一寸領土，絕不甘愿做弱的奴隸！ 我們并非獨自戰斗！我們的背后，還有正義化的泡泡球！向前沖啊，我的同伴們！勝利的號角會為勇士吹響，黎明的終將照耀四方！”

這幾聲呼喊，讓董孫奇的眼中泛起淚。

聶天清心中一驚，試圖挽回董孫奇：“你們別太戲了，我們又不是在拍戰爭電影。”

“啊！”林知夏嘆道，“B組的聶天清！他對我們使用了離間計！”

“好卑鄙！”董孫奇大聲指責道。他簡直忘了今天是誰把聶天清帶過來做客的。

林知夏作出指揮：“董班長，你快去保護泡泡球，我來解決B組的聶天清！”

董孫奇卻說：“我是班長！班長只能最后走！”

吊燈落下白，灑在他的頭上。他形單薄，背影高大。

這一刻，江逾白甚至想起了英法聯軍的敦克爾克大撤退。兇猛的德軍來回轟炸，步步迫，而盟軍求生的希殘留在西面的英吉利海峽。

江逾白三步并作兩步，躍向城堡頂層：“聶天清！你沖我來！別傷害我的同伴！”

聶天清也戲道：“遲了，A組的江逾白！你來遲了！”

江逾白形一，后退一步：“不可能！”

不止江逾白，聶天清其實也很驚訝。就在江逾白上樓的時候，聶天清和林知夏玩了一次剪刀石頭布，林知夏竟然輸了。

林知夏竟然輸了！

林知夏怎麼會輸？

管道梯的左側，墊鋪的城堡地板上，林知夏靜立不。說：“各位，不要為我而難過。我的神與你們同在。面對強大的敵人，我們絕不退。”

董孫奇喊道：“絕不退！”

他朝著聶天清，出右手：“石頭剪刀布！”

董孫奇握手拳，聶天清張開五指。

董孫奇輸了！他僵立在原地，悲傷地朝天怒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不給我們A組一條生路！”

他的呼聲，甚至傳向了B組的基地。

丁巖和甘姝麗都趴到了臺欄桿上。他們看著聶天清戰勝林知夏，又戰勝了董孫奇，紛紛到不可思議。

太和月亮的吊燈隔在中間，聶天清的目越過了吊燈。他遠遠著丁巖，對丁巖大聲喊：“我打敗了A組！”

“你錯了，”江逾白應聲說，“A組還有我。”

他走向聶天清。

他今年9歲，聶天清13歲。

聶天清的高比江逾白高了幾厘米，江逾白不得不抬頭著聶天清。這般滋味，可不好。江逾白下定決心，要越長越高，長得像父親那麼高。

“出招吧。”聶天清說。

江逾白揮手，聶天清應戰。這一，江逾白是剪刀，聶天清是布。

“贏了！”林知夏原地鼓掌，“正義是最終的嘉獎，團結是我們的勛章！”

聶天清看了一眼：“你……平常都看什麼書？”

林知夏反問：“哪個學科？”

聶天清猶疑不定：“語文？”

林知夏繼續探究道：“文學還是語言學？”

“你才9歲，”聶天清皺眉說，“像9歲，又不像9歲。”

林知夏懶洋洋地回答：“你13歲，每天都是13歲的樣子嗎？13歲應該什麼樣，又是誰定義的？你一定要遵守嗎？”

聶天清默不作聲。

游樂園的正門忽然被人敲響，響起一陣門鈴聲。江逾白立刻回應：“請進。”

正門大開。

管家帶著兩名穿著制服的人員走進來了。他們三人推著一輛不銹鋼的餐車，車上放著點心、水果、面包、還有熱飲料。

江逾白整理了一下著裝，領著同學走向門口。他說：“平時我在這兒玩累了，我媽媽會給我送吃的。”

林知夏開心道：“草莓！”

喝了一口熱牛，又吃了一顆草莓。

眾人圍著餐車，席地而坐，才發現時間過得多快。

這一下午的A組與B組大戰，耗了同學們的力。丁巖狼吞虎咽完一塊火面包，飲下一杯果，心滿意足地躺到了地上。

“太快下山了，”聶天清看向窗外，“該回家了。”

江逾白原本還想彈鋼琴給林知夏聽，帶參觀他家里的花園和私人博館，現在看來，時間顯然不夠了。

不過，他們不去也好。江逾白偶爾會在自己家的花園里迷路。他要是帶著林知夏迷路了，豈不是很沒面子？想通了這一點，江逾白走到門后，有禮有節地說：“我會讓司機送你們回家。你們到家以后，給我打個電話，發短信也行。”

丁巖指著江逾白：“江逾白，你現在和剛才很不一樣。”

林知夏問他：“江逾白怎麼不一樣了？”

丁巖雙手抱住后腦勺，枕在的地毯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說：“一種覺吧。在大人面前，江逾白不一樣。”

眾位同學臨走之前，江逾白還給每個人發了一只手提袋。

“里面有禮。”江逾白說。

董孫奇當場拆開袋子，看到了一套圓規和一只鋼筆。他馬上摟過江逾白：“謝謝哥們！搞這麼客氣！正好我圓規壞了。”

其他幾人都是相同的禮。

但是林知夏的禮不一樣。林知夏覺得自己的袋子很重，絕不只是一支鋼筆和一套圓規。在大理石臺階前站定，與江逾白對視了片刻。

夕沉落，余染紅了草坪。

江逾白朝揮手：“明天見。”

林知夏點頭，也說：“明天見。”

*

臨近傍晚，林知夏回家了。

從一輛黑保時捷上走下來，一溜煙跑進了安城小區。能聞到飯菜的香味，聽見鍋鏟在鍋里翻嗆的聲音，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火，抱江逾白贈送的手提袋，猜測他究竟送了什麼。

送了什麼？

一邊思考，一邊推測。

“林知夏！”爸爸的聲音忽然傳進耳邊。

林知夏站在自家超市的門口，喊道：“爸爸。”

超市里還有客人。爸爸不能在外人的面前發火，就把林知夏喊進了里屋。林知夏瞥眼看見媽媽坐在收銀臺旁邊，沉著一張臉，也很生氣的樣子。

林家的客廳里——如果這種狹小的區域也能被稱作客廳的話，林知夏的爸爸坐在一把塑料椅上。哥哥雙手抱臂，站在一旁。

長約一米的一盞白熾燈掛在墻壁上，亮明晃晃地照耀在爸爸的頭頂。爸爸質問道：“你今天去了哪里？”

林知夏乖巧地回答：“我去了同學家。我跟你打過招呼了。”

“林知夏，你別跟我撒謊，”哥哥教訓道，“今天下午，有人來我們家，跟爸爸說，你在小區門口上了別人家的轎車？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你有腦子嗎，林知夏！”

林知夏立刻辯解道：“那是我同學家里的車，我再三確認過了。林澤秋你不要罵我沒有腦子，我會生氣的！”

林澤秋一拍桌子，怒火中燒：“你還有理了？你是我妹妹，我講你兩句怎麼了！你才9歲，你以為你29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就是沒有腦子！”

“你都可以去別人家里玩，為什麼我不可以？”林知夏憤怒地質問道，“我沒上過兒園，也沒有朋友。好不容易上了小學，沒有人愿意跟我做同桌。現在我有同桌也有朋友了，我去朋友家里做客不行嗎？”

林知夏確實沒上過兒園。

是被爸爸、媽媽、哥哥看著長大的。

離家最近的兒園收費高昂。此外，教老師或許不能照顧到每一個孩子。所以，林知夏年滿六歲之前，從未去過學校。一直待在家里。學東西很快。

林家的超市有個書柜，回收二手書，再轉賣給別的顧客。林知夏的啟蒙書本都是從書柜上找來的。還沒有柜子高，就學會了自己搬板凳，站到板凳上，再從柜子里挑東西。

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像一塊堅的海綿，外界的知識全是雨。拼命汲取，仍不解。高考學生留下的輔導資料，早已被反復通讀。到了今天，連大學本科的數理教材，都不能讓產生疑問了。

熱衷于待在圖書館。還用父親的借書卡，定期從省圖書館里借書，每次都達到了借書數量的上限。

父母早就發現了林知夏的與眾不同，卻也不懂要如何引導。

林知夏的爸爸甚至專門去翻查了族譜——他們林家祖上十八代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別說天才了，連個秀才都沒出現過。

林知夏的降世，是意外之喜，更是祖墳的青煙。

爸爸溫聲對兒說：“夏夏，你不曉得你的爸爸媽媽和哥哥今天下午有多著急。我和你媽媽都以為你去了甘姝麗的家里。我們給甘姝麗的媽媽打了電話，才知道你去了江……”

“江逾白。”林澤秋提醒道。

爸爸繼續說：“對，去了江逾白的家里。爸爸不是說，不讓你和男孩子玩，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很危險的，很殘酷的，很不安全的，尤其你這種從小就特別漂亮的小孩……”

“我知道。”林知夏冷冷地打斷了父親的話。

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生我也懂，犯罪心理學我也研究過。你讓我朝著一個方向發展，也得給我一點自由空間，這貪心算法的策略。”

爸爸嘆了一口氣：“你懂的這麼多，那你懂不懂，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林澤秋還在一旁罵道：“懂個鬼！覺得自己很聰明，天不怕地不怕！我昨天才看的報紙，有個孩子被人用麻袋一套，扔進車里，倒賣去深山老林給老頭子做養媳，十年后才被救出來！”

說完，林澤秋深吸一口氣：“今天下午，就因為林知夏這事，我嚇得夠嗆。”

林知夏反問：“那為什麼，你可以去別人家里玩，我不可以？”

林澤秋氣得快要炸：“我是男生，你是生，你說你為什麼不可以？這個世界上有多壞人！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的意思？”

林知夏一手扶墻，踮起腳尖，妄圖達到哥哥的高度。抬頭看著林澤秋，告訴他：“哥哥，你好天真，男生就不會遇到壞人嗎？你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拎著手提袋，跑進自己的臥室，“砰咚”一聲關了房門。

手提袋被扔在了地上。

兩只玻璃飯盒從袋子中滾落。

林知夏蹲在飯盒邊，看著一只飯盒里裝滿了草莓，另一只飯盒里裝著上次沒嘗到的桂花糕。繼續掏空手提袋，還發現了做工巧的木盒，打開一看，純黑天鵝絨里躺著一支深藍鋼筆。

林知夏神思一頓，馬上用自己房間里的座機撥通了江逾白的手機號。準備和他道個謝，再考慮一下怎樣做到同學和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