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域的修士都玩這麼開？

不是說他們北野比較開放，人域儒雅含蓄且禮數繁雜嗎？

吳妄扯了個難看的假笑，旁男修頓時出許失的表；但這男修也算說話算話，暗地裡塞了一小袋玉質錢帛過來。

九野流通的錢幣種類各有不同，人域多修士、修行耗損靈石，這些靈石廢棄後會被統一製作玉質錢帛，在人域外流傳。

通常而言，九野錢帛中，人域的玉幣價值最高。

北野的礦幣其實是仿照人域玉幣鍛鑄，很難流通出去，氏族之間也大多是易換。

吳妄將這一小袋錢帛收起，做了個請的手勢。

季姓男修擺擺手，言說自己早已辟穀，不進食，倒是端起酒碗喝了幾大口。

“哈——北野的酒，果然夠勁。”

吳妄著嗓子問：“你們是人域來的？”

“不錯，”季姓修士拱拱手，笑道，“貧道季默，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你們這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吳妄咧笑了笑，“我厚地，一個打獵的，倒是不多見你們這種打扮的人域人族。”

“厚地兄！”

季默拱拱手，對一旁投來的、那幾道略帶嫌棄的目視若無睹，笑道：

“不知厚地兄是哪一氏族？實不相瞞，貧道此次來北野，也是爲了尋北野以人族爲主的兩家氏族，商量一些大事。”

“我是大浪族出來的！”

吳妄面‘喜’，笑道：“我們氏族是北野第一大族，族長特別熱好客，告訴你個小訣，只要你們誇我們主幾句，一切都好商量！”

“那可真是巧了，我們要找的就是大浪族和熊抱族。”

季默拱拱手，立刻在袖中取出一隻鼓鼓的荷包，溫聲道：

“不知可否耽誤厚地兄幾個時辰，貧道這裡有空的法，來往頗爲迅速。

煩請厚地兄帶我等去那大浪族族地，這些是給厚兄的謝禮，笑納、笑納！”

“哎，不用不用，我去不了，還有事。”

吳妄連連推辭，又道：“大兄弟你剛纔不是給過一包了？我既不能幫你找到北野的小蠻腰，又有事不能帶你去我們族地，再拿你好不太合適。”

靜。

那十多名修士除卻素斗笠之外，盡數看了過來。

一男修冷笑道：“季默道友若是著急，可自行去尋花問柳，在此等候我等歸來便是。”

季默有點無語地看了眼吳妄，卻是面如常，並未惱怒，含笑道：

“各位同道都知貧道喜好，難得來北野一趟，自然是要領略一番。

不過，閒逸致不能耽誤正事，孰輕孰重，貧道還是分得清的。”

又有修嘆道：“季家歷代多忠烈，爲人域立下赫赫戰功，爲何到了道友這一代，竟如此敗壞名門家風。

季默道友，當行正途，莫走歪路。

若是禮義廉恥都不放在心上，那豈不是辜負先賢之教化。”

季默笑著搖搖頭，對著那修拱拱手，言道：“多謝道友掛念，貧道灑慣了，抱歉、抱歉。”

一旁吳妄瞧這季默眼底一晃而過的落寞，心底竟略微有點……不好意思。

他剛纔自是故意點破‘小蠻腰’，本是想讓這個傢伙難堪，沒想到這季默在他們小團隊中的境如此尷尬。

那靜靜喝茶的素斗笠修突然站起來。

一開口，彷彿就有山泉叮鈴，又似有琴絃被勾。

嗓音清清冷冷，字句珠圓玉潤。

“在此地逗留無用，先去熊抱族問明左前輩徒之事，若熊抱族主當真欺辱我人族修士，自當要找他們討個說法。”

這嗓子，就很潤。

一行修士連同那季默，此刻盡皆站起來，各自也不多話，朝樓下而去。

季默臨走，有點無奈地看了眼吳妄，笑道：“多謝兄臺好酒招待。”

“這個，是不是說了……”

“哈哈哈！無妨！起因就是貧道問了，與兄臺無關。”

季默擺擺手，手中摺扇卟的一聲打開，大笑聲中踏步而去。

“世人皆，爲我求此真，花風流過，唯我好人。”

吳妄：……

雖然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總覺這傢伙在強詞奪理。

“下去。”

樓下突然傳出一聲輕斥。

吳妄起探頭看去，卻見這一行修士已站在一把巨劍之上；那戴著斗笠的修開了口，季默老老實實從巨劍邊緣跳了下來。

最前方的修並起劍指，巨劍帶著圍觀人羣的讚歎聲緩緩飛空中，巨劍周遭裹了一層霞，朝西北方向激而去。

“哎！季兄！”

吳妄開口喊了聲。

街上的季默搖搖頭，隨手扔出一隻蓮臺，瀟灑地站了上去。

“哈哈哈！”

季默再次仰頭大笑，當即詩一首，手中摺扇輕輕搖晃，不不慢地追向西北方向。

“幽蘭綻於深谷間，貌閒麗於天，眉如翠羽如雪，無人問津好可憐。”

言罷飄然而去，沒有給吳妄半點安他的機會。

有一說一，這哥們臉皮是真厚。

不過……

‘你們好像走錯方向了，我家在東邊。’

算了，他們也聽不見。

吳妄啞然失笑，又在那閒坐了一陣，看了十多位姑娘的雙目。

確定這批人域修士已飛遠，才起離了此地。

離開市集前，吳妄隨手將那包玉幣也花了，買了一把大鐵錘，送給了老阿姨做禮。

他並沒有直接告訴林素輕左真人來尋之事，想著將這當做一個驚喜。

吳妄其實一直知道的。

當年師弟師妹的離開，讓林素輕心底存了不大不小的心結。

北野到人域路途遙遠，若無雲舟，渡海需三年半載，林素輕也是藉此安自己，覺得師門給自己的一封信，應該已經在路上。

這封信不必有太多字畫，只需要寫個的名字，表明清風月門沒忘了，也就足夠了。

——老阿姨某次喝醉了確實是這般說的。

吳妄也沒想到，左真人能親自來尋林素輕。

這一行人域修士中，他最好的，就是這位老道。

“素輕啊。”

吳妄靠在的座椅上，著臉上因面殘留的印痕，笑道：“你覺得，本主對你怎麼樣？”

“好的呀。”

林素輕不由坐直、抿了抿，顧左右而言他：“主你送我的鐵錘，我很喜歡耶。”

“是嗎？”

吳妄笑了笑，眺著渲染了墨的東邊天空，並未多說。

一旁林素輕……額頭不由沁出幾滴冷汗。

不會吧，主難不專程回市集，去調查吃回扣的事了？

真的只拿了兩盒容養用的藥膏，而且給主挑選的寶，都是貨比三家後，找的質量最好、價格相對較低的！

可真的沒有對不起主呀！

林素輕脣輕，忙道：“主，我……”

“一晃已是五年，”吳妄笑道，“還有一年你就可以回去了，想家沒？”

林素輕歪了下頭，小聲問：“可不可以不走呀。”

吳妄傳聲道：“我很快就要去人域了。”

“也對，那我跟著主一起去人域闖呀。”

林素輕眼珠一轉，傳聲說著：“人域那麼大，勢力錯綜複雜，規矩五花八門，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嚮導，很容易被人坑喲。”

“嚮導可以，但沒有工錢了。”

吳妄瞇眼笑著，心也變得開心了許多，“這個由你自己決定，不要急著下定論，稍後給我答覆就好。”

主今天，怎麼有點奇怪。

林素輕嘀咕了句，卻也沒多想什麼。

……

本來，人域修士空而行，吳妄他們是在地上靠巨狼代步，哪怕巨狼行迅速、對方走錯了路，按理說也應該是前者先趕到熊抱族的地界。

可……

吳妄的車隊一路回了王庭，也沒見到那羣修士的影。

他在王庭專門等了半天、一天、兩天、三天，也沒見到從天而降的修士。

對方改變主意了？

路過某個萬年兇的老巢，被對方一口吞了？

是了，北野的空中經常有兇狠的鷹類兇捕獵，說不定人都已經沒了。

再次見到酒樓遇到的那一行修士時，是在吳妄回王庭的五天之後……

一把巨劍從天空緩緩落下，驚擾了王庭守備力量。

巨狼騎迅速出，防空牀弩已然瞄準，各響起了急避險的號角聲，若非吳妄及時下令，恐怕已按照‘天降賜福應對程序’，點起了求援狼煙。

巨劍剛一落地，大批巨狼騎手持巨弩將一行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爲首的那名斗笠修略微扭頭，開口道：“此番迷路之事，還請諸位勿要多談。”

一羣修士連連點頭，站在末端的季默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王帳前，心打扮了一番的吳妄負手而立，後站著的林素輕也換了冰藍長，雖不敢說豔北野，但在大齡排行榜上，絕對有一席之地。

吳妄笑道：“素輕，那老道你可認識？”

林素輕本自納悶，爲何主這幾天一直讓用心打扮，此時聞聲看去，在那攢的人頭中尋到了那蒼老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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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下都驚的差點掉下來，立刻歡呼一聲，剛想直接跑過去，又對著吳妄喊著：

“我可以去嗎主？我能過去看看師父嗎主！那個是我師父！”

“快去吧。”

吳妄催促了聲，見林素輕提著襬就要跑走，又喊住了。

“子踩髒了，來人給擡過去。”

立刻有七八名侍衛擡來一張皮椅子，讓林素輕坐在上面，扛起椅子疾奔而去。

接下來，就是人淚下的師徒重聚環節。

林素輕被擡到王庭外時，衆巨狼騎已得了吳妄命令，左右讓開一條通路，讓這些人族修士在此等候。

林素輕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不住高聲呼喊：

“師——父——”

“啊？”

左道人聞聲看去，瞬間老淚縱橫，向前邁出幾步，又有些狐疑地打量起衝過來的修。

“道友你在喊貧道？”

林素輕跳到左真人面前，淚痕，歡喜道：“師父，是我呀！”

“你是素輕？”

左真人目中滿是不敢置信，從懷中拿出一隻畫布，端在手中仔細辨認。

“素輕，你這、這變化怎麼這般大？師父都快認不出了。”

“嘻嘻，是我家……咳，是熊霸他，給我尋了很多天材地寶，徒兒還服用過荀草煉製的丹藥。”

林素輕著襬在師父面前轉了一圈，轉完了才發現後面還站著十多個年輕男，瞬間變得端莊、大氣、有涵。

“師父您病癥可痊癒了？”

“多虧了你，”左真人慨萬千，“師父不僅痊癒了病癥，修爲還有所突破，結金丹，也是因閉關所以耽誤了日程，此時纔來北野尋你。

師父，對不住你啊素輕……”

“素輕，帶尊師進來敘舊吧。”

吳妄的嗓音遠遠傳來，林素輕立刻道：“說話的這位是、是我主，那靈核是他送我們的，師父咱們進去吧。”

左真人聞言看了眼後衆修士，小聲問：

“素輕，你莫非已委此人？

師父此行就是爲了帶你回人域，你若是了委屈，莫要憋在心裡。”

林素輕喃喃道：“我倒是想委……”

“啥？”

“呃，這個，師父您誤會了！”

林素輕背起手來，清清嗓子，看了眼那些修士，對自家師父道：

“我們主志向高遠、高潔，爲人更是明磊落，頗有君子之風。

他將徒兒留在北野，只是因爲對人域頗爲好奇，讓徒兒在此地待六年，爲他講述人域的種種見聞。

弟子這幾年沒有一一毫委屈，反倒是熊抱族上下對弟子禮遇有加。

師父，六年之期未滿，弟子就不跟您回去了。

待弟子完當年之諾，自會回清風月門與師父、師弟、師妹團聚一段時日。”

左道人聞言不斷點頭，看著眼前徒兒這般風華，目中只剩欣。

正此時，一旁卻傳來有些刺耳的嗓音：

“這熊抱族的主到底給前輩的徒兒灌了什麼迷魂湯，服侍人家幾年莫非已是忘了自己在哪？還想在此地繼續待著？”

林素輕聞言俏臉一寒，擡頭看向說話的男修，卻立刻到了境界迫。

忍一手，打不過。

左道人表略有些尷尬，但還是轉對那男修拱拱手，賠著笑，言道：

“道友見笑，小徒信守承諾，貧道頗欣。

且小徒也說了，那主並非豺狼惡豹，頗有君子之風……”

那男修搖搖頭，卻也不多說什麼，表多有些譏諷。

“王麟道友。”

最後面的季默突然開口，道道目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季默皺著眉，手中摺扇摔打在掌心，略作沉，問了句：

“你莫非，有病？”

王麟眼一瞪，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季默卻冷著臉，一反往日那嬉皮笑臉，對這男修劈頭罵道：

“忘了自己來這裡做什麼嗎？心裡就沒點數嗎？

有求於人還故意擺架子，你莫非就是傳聞中混人域的細？

哼！不會說話就閉，耽誤了此行的正事，你背後宗門也護不住你。”

言罷，季默轉看向林素輕，目坦坦，拱手做了個道揖：“此人平日養尊優，素來目中無人，出言不遜之還請道友多多海涵。”

王麟怒斥一聲：“季默你！”

鏘！

劍鳴聲中，那戴著斗笠的子形一閃，竟已出現在了王麟面前，長劍劍鋒抵在王麟咽，只差毫就可刺破他嚨。

“閉，退後百里。”

季默頭也不回，對林素輕笑道：“不知道友可否爲我等，引薦引薦這位主大人？”

林素輕勉強扯了個微笑，眼底依然帶著幾分惱怒。

王庭前，吳妄饒有興致地看著手中的水晶球，手指輕輕一點，卻在盯那王麟。

閉目，睜眼，吳妄雙目被銀白亮填滿，一指點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輕輕抖，人域一行人頓時化作了一團團煙霧；讓吳妄略詫異的是，那戴著斗笠子的煙霧幾近純白，近乎沒有任何雜念。

而那個從酒樓就出言嘲諷季默的王麟……

白中摻黑，黑中藏，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