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婚事定得匆忙，林氏這些日子里外打點，勞忙碌。

裴府來的聘禮厚重，除了珠玉寶之外，俱是銀票、錢莊和店鋪的房契。嫁也是裴府重金請京城最好的繡娘制的，連同著聘禮一道送進了譚府。上面紋著赤金鴛鴦的圖樣，擺上金銀線麻麻地滾邊，是瞧著，就覺得不是一般的貴氣。

雖是奉旨婚，兩邊都不愿，但裴無倒也是大手筆，一時間譚方頌也覺得他是足夠重視這件事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林氏帶著嬤嬤丫鬟來到聽音苑。從匣中取出嫁，小心翼翼置于一旁黃花梨木案上。

開床幔，對著床上酣睡的人兒看了會兒，錦被遮了兒大半張臉，纖長的睫垂下一片影，看著乖巧可人。

林氏輕手輕腳坐在床沿邊，彎下腰著譚清音額頭，喚道：“清音，醒醒了，今日要早起，不能貪睡了。”

譚清音眼睫了，細眉蹙起。將醒未醒，迷迷糊糊睜眼看著近在眼前的娘親，過了許久，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今日就要親了。

林氏看睡眼朦朧模樣，雖是心中萬般心疼，還是狠下心將兒從床上拉坐了起來。

后嬤嬤是宮里來的，站在一側候著，上前恭聲道：“夫人小姐，吉時已到，該是準備沐浴更了。”

嬤嬤抬眼瞧見呆坐在床上的小姐，心下震驚，這譚首輔的千金果真是個人，纖腰楚鬢，整個人如海棠春睡一般，。

譚清音就著林氏的手腕坐起來，人還是懵懵怔怔的。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嬤嬤擺弄，抬臂沐浴更。

直到坐在妝奩前，嬤嬤給凈臉開面，疼得“嘶”一聲，才徹底清醒過來。

譚清音背脊直，一瞬不瞬的看著鏡中忙碌的影，旁嬤嬤為描眉抹，的烏發被梳著嫁新娘的發髻。

銅鏡里的人兒眉眼致，若凝脂，一顰一足間說不出的人。譚清音素來薄妝，如今瓣嫣紅，整個人著說不出的明妖嬈，風流綽約。倒是有些陌生這樣的自己。

目及到上的明艷鮮紅嫁，譚清音忽然心間擂鼓，雙手絞在一，下意識扭頭找尋林氏，見林氏就站在側，在林氏懷里，低低喃著：“娘親……”

還是有些怕，倒不是害怕裴無。只單單是竟要嫁人了，要離開父親母親，離開這個自小生活的家，從今往后與一個陌生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擱在從前，是從未這樣想過的。

林氏看著兒冠霞帔暈然生輝的模樣，蹲下與兒平視，拉著兒的手，將腕上的紅玉鐲子取下來戴到手上，譚清音不解地向林氏：“娘親，這不是祖母給你的嗎？”

“我嫁給你爹時，你祖母將鐲子傳給我，說是保佑我這輩子順順遂遂。如今你嫁人，娘親也希你如此。”

林氏哽咽著，憋回了眼淚，雖說兒嫁的不是歡心人，但今日到底是個大喜的日子，沒有愁眉苦臉的道理。

一旁嬤嬤見母二人溫畫面，滿面堆笑道：“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夫人您就放心吧，小姐如此溫淑玉貌，都督大人心疼還來不及呢。”

嬤嬤上如此，但心里也有些墜墜，誰不知道都督裴無是怎樣為人。活到這個年紀，就是在宮中也沒有見過如此貌的子，也只暗暗祈禱花莫被摧折。

及至晚些時候，落日斜，余暉灑落，外邊傳來鼓樂笙簫炮竹聲，此起彼伏。隨即丫鬟前來通傳，說裴府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林氏給譚清音蓋上蓋頭，挽著走出閨房。

前廳里滿了賓客，譚方頌已等候多時，看著妻子攜著盛裝的兒出來，心中五味雜陳，想想捧在手心的兒即將嫁人，他不也紅了眼圈。

大紅的蓋頭從頭頂罩下，譚清音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熙熙攘攘的熱鬧喧囂撲面而來。

臨行前，握住爹娘的手，縱使心中萬分不舍，還是跪別父母。

十里長街一片紅，迎親的儀仗車馬絡繹，排場很大。京城的百姓涌到街頭瞧著熱鬧，除了沾沾喜氣，他們還想看看有著“活閻王”之稱的裴無長何模樣。

誰人不知，譚首輔大公無私，剛正不阿，是百姓口中稱頌的好。而裴無之名，是大晉人人聞之變的臣，他狠嗜殺，手上不知沾了多鮮。

如今兩家結親，也是可憐了那譚首輔的千金兒。

裴無一緋吉服站在譚府門前，姿頎俊，面容依舊沉峻，只是同尋常相比，眉眼間溫順了許多，上那份迫威懾倒也讓喜袍蓋住了不。

譚清音無長兄弟弟，譚方頌牽著兒，將帶至門前。他看向眼前端方如玉的青年，意味深長地說：“清音就給你了。”

裴無自然知道他所言何意，他微微躬低聲道：“譚首輔還請放心，裴某自當謹記。”

譚方頌聽到此話，也放下心來，他將兒至裴無手中。

有人看見翁婿二人談，面上祥和。心下暗說，看來這樁婚事也沒有大家說的那樣不樂意，這不看起來也是其樂融融的。

譚清音晃了下神，除了爹爹外，頭一次被陌生男子牽著手，有些不自在。

緩緩低下頭，去看虛握著自己的修長大手，下意識手瑟了一下。像是又想到什麼，又輕輕將手指塞了回去。

裴無頓了下，注意到掌心異樣，他面未改，繼而回攏住掌心荑。

直至坐上花轎，譚清音的手仿佛還殘留著溫意，將手掌在腕上玉鐲上，白的手指轉著紅玉鐲。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的聲音好耳啊，好似在哪兒聽過。

從譚府到裴府，一路上滿目華蓋香車，十里紅妝。流水一樣的嫁妝源源不斷從譚府抬出，路邊的百姓數著，直到花轎抬裴府都還未數清。

……

譚清音坐在花轎中晃了一路，然后被人扶著行禮，耳邊儐相高唱祝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直到聽見禮二字，才松了口氣，由著嬤嬤引新房。

游廊上燈燭通明，花團錦簇，廊柱上著金的“囍”字，一向冷寂的裴府今晚喜慶熱鬧。

新房安安靜靜的，由于裴無份，倒是沒人敢堵他的門鬧他的房。龍花燭搖曳，屋充盈著獨特的淡淡松木香，很好聞。

紅綃帳長垂，譚清音端坐在大紅的喜床上，冠也重，喜服更重，輕輕晃著腦袋想緩解脖子酸痛，現在恨不得躺在床上。

心心念念著下的床，垂眸看了一眼，卻發現錦被上金銀線繡著鴛鴦戲水的紋樣。

譚清音木木挪開視線，不自在地抿了下，腦海里無端端想起昨晚娘親與代的話，還給看了些小冊子，那上面……譚清音咬了咬，紅暈爬上頰。

等了許久也未見有人進來，悄悄地出手，忍不住想掀開喜帕一角抬頭看看。側云秋見狀忙抓住的手，溫聲道：“小姐，這蓋頭得由姑爺掀開。”

“可是云秋，這冠好重啊，我的脖子好痛的。”譚清音嘟囔著。

喜帕被輕輕挑開，眼前瞬間一片清明。譚清音抬手脖頸的作一頓，然后就看到一雙黑底金邊的鍛靴，鞋面上繪著張牙舞爪的蟒和吉祥紋樣。

詭異的沉默里，譚清音呼吸微屏，終于緩緩抬眸，覷著面前男人。

紅燭燈下，喜服勾勒出他勁瘦的腰、修長的雙，姿頎長，如懸崖峭壁間立的孤松立在那兒。

再往上，譚清音怔了怔。

那雙宛若深淵的眼眸里即便不緒，也仿佛暗藏威懾殺意，讓人多瞧一眼，便覺得遍生寒。

難怪覺得聲音耳，原來竟是那日在寺中撞見的男子，他便是裴無。

裴無進來時并未知會屋下人，他遠遠的便看見一襲鮮紅嫁的子，低眉順眼地端坐在床榻上。

聽到里嘟囔著脖子酸，他上前挑開喜帕，便看見苦苦皺著臉，著脖頸。

面容明艷恣，呆怔地慢慢抬臉看著自己，眸中映著搖曳的燭，繼而瞳孔微微一震。

裴無知道是認出了自己。

赤金的冠迫使腦袋微微后仰，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替取下沉重冠，潑墨般長發傾垂堆疊至肩上。

他沉聲道：“久等了 。”

屋的丫鬟們見狀無聲退下，云秋出去時還心地掩上房門。

腦袋上猝然一輕，譚清音回過神，看著男人手上作。

裴無將冠置于一旁，未等譚清音開口，他繼續道：“我無父母，你明日無需早起敬茶。府里的下人你隨意差遣，管家年事已高，你若有事自己決定便可。”

裴無一一說著，他從未有過娶妻想法。于他而言，眼前的子并非妻子，也不過是暫養在他府中，待事完，便會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