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驀地天邊響起一聲沉沉雷聲，譚清音正坐于屋，猝然打了個寒，窩在懷里睡覺的眠眠被驚得炸起一，垂首安地了它。

云秋趕忙跑到院中，將晾曬的服收進來，但還是晚了一點，豆兒大的雨滴啪啪砸下來，頃刻間，塵土被濺得飛揚。

“老天爺真是天降甘霖。”云秋將服掛進屋，拍拍上水汽笑著說。

譚清音笑了笑：“是啊，總算是涼快了些。”

今年夏至今，還未下過一場雨，天氣又異常炎熱，百姓種的莊稼被曬死了大半。大晉雖富庶，但那也是積累了幾個朝代留下的，如今的皇帝沉迷于修仙問道，不問政事，這兩年民間也有怨聲載道的聲音。

如今這一場雨下來，倒是希谷能好一些，不至于顆粒無收。

“夫人，大人回來了。”盈月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對著說。

譚清音向盈月，心中有了猜測。

“大人正在前廳，了后院那子前去問話。”盈月看向夫人，遲疑了下，輕聲問，“夫人您要去看看嗎？”

大人一向冷寡，這會突然冒出一子說大人了，要給名分，真是荒唐。這說給他們一眾屬下聽，誰敢相信。

可是又不想夫人誤會，夫人長得又好看子又可，和大人站在一起時，登對極了。

明明是莫須有的事，盈月不想夫人對大人生了嫌隙，不管私下還是明面上都是希兩人能恩兩不疑。

譚清音將眠眠放在榻上，點了點頭，道了句：“那你稍等我一下。”

跟著盈月行至前廳，停下，雙眸落于前方，一玄青服的男人正坐于主位，他好像并未注意到來。

譚清音瞧不清楚裴無的臉，但他那殺伐無數的氣勢不容人忽視，一個經年高位、浸場的權臣，舉手投足間給人強烈的迫，也令人畏懼。

裴無平靜地看在跪在地上的人，眸如深井，神沉。

他屈指扣在桌沿，一下一下敲著，仿若煉獄里的敲鐘聲，讓人備煎熬。

“何人派你來的？”

他聲中不聞波瀾，卻重如萬鈞，柳蘇兒暗暗咬牙，背脊不自覺彎了下去。

長時的沉默，裴無有些不耐煩，眸愈寒，像是在看一個死囚，他最后一次問。

“不說嗎？”

柳蘇兒忽然泄了氣，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道：“是、是周國公府的大公子，他說讓奴家作為賠禮來道歉。”

裴無微微抬手，側祁明頓然，他上前等候大人吩咐。

“祁明，將押詔獄，砍去雙腳，送回周府。”

柳蘇兒頓失魂，臉蒼白，瞬間失。

裴無徑直走到面前，離一步遠，那雙涼薄的長眸仿若睥睨著塵埃中的螻蟻，他沉聲。

“你回去告訴周宗符，若是下次再將手到裴府，我就砍了他的一雙手。”

柳蘇兒雙耳眩暈，額頭浮起一層冷汗，整個人都是木的。

譚清音立于一旁，猛然想起了唐鈺之前和描述的那些殘骨碎畫面，臉泛白，一時無法呼吸，僵地立著。

柳蘇兒沒想到會是這樣，本以為只要過了今天便能榮華富貴，只看見了眼前，可忘了，眼前男人是大晉的“活閻王”，連心腸都是的，怎麼可能會憐香惜玉。

嚇得說不出話來，雙肩發抖，忽而看見立在不遠的譚清音，眼中浮現生機，想起對自己說的話。猛地撲著上前，抱住譚清音的雙，乞求道：“夫人、夫人，你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云秋、盈月眼疾手快將柳蘇兒扯開。

“夫人，往后奴家為您做牛做馬，求夫人救救我吧！”柳蘇兒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著頭，眼淚混著水。

譚清音垂下了眼，指尖輕，手藏在袖中，不聲地將手心冒出的冷汗去。

看著柳蘇兒鮮淋漓的額頭，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事前勸過的，繃直了線，不知所措地看向裴無。

“你要替求？”裴無目牢牢地定在上，臉微不可查地了下來。

那雙眼底沉著寒潭，摻著殺意，驚得心臟重重一跳。譚清音下意識搖了搖頭，又心虛，又有點害怕。

那副惶恐的神態落裴無眼中，和那日在檀柘寺相撞，抬頭覷他的神一模一樣。

裴無心里一頓，知道自己是嚇到了，他神稍緩，對祁明說道：“還不快去。”

祁明反應過來，他躬應了個是，將柳蘇兒押了下去。

……

譚清音從前廳回到后院中，又像個烏一樣躺進了床榻上。蜷在被窩里，連腦袋也沒出來。將眠眠也抱進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揪著它上茸。

眠眠“喵嗚”一聲抬爪推開的手，以示抗議。

譚清音松手，輕嘆聲氣，將臉埋在被子里。

腦海里浮現剛剛的畫面，他的手段真的狠戾，本以為裴無頂多是將那子趕出府，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前段時日的裴無和今日的裴無在心中仿佛割裂開，一時有些接不了。可又知道，裴無本就是那樣的人。

只是單單地有些怕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懷里的眠眠掙開來，拱到脖子邊，呼嚕呼嚕地用腦袋蹭著的脖頸。

譚清音嫌，往后了腦袋，但也還是任它蹭著。

有一下沒一下的，譚清音漸漸眼皮輕耷，就要睡過去，迷迷糊糊間，驟然想到——

譚清音，你個慫包，怕什麼，他又沒有對你如此。

這麼一想，慢慢將子往外拱，臉在外面，方沉沉睡去。

盈月和云秋坐在外間，手中做著紅。

盈月抬起頭，放下手中紅，擔心地看了一眼里間垂下的床幃。

小聲問：“云秋姐，夫人的膽子一向這麼小嗎？”

盈月有些糾結，好像辦錯了事，不該讓夫人去前廳看的，這不僅添了份煩心事，還嚇著了夫人。萬一以后，夫人因此害怕大人怎麼辦。

云秋一邊未停手中紅，一邊看著說：“嗯，小姐膽子向來小。”

盈月輕嘶，懊悔地拍了拍自己腦袋。

“不過你別擔心，小姐一般不記事，睡一覺起來第二天便忘了。”云秋笑著攔下的手，安盈月。

從小便是如此，所以那會兒夫人總說，小姐除了不太好，哪哪都好養活。自己了委屈或嚇著了，就跑床上埋頭睡一覺，第二天起來又是樂呵樂呵的。

——

周宗符看著跪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周云雄，眸中閃過一冷厲之氣。

他這個恨鐵不鋼的兒子，居然惹了這麼大禍事，不僅瞞著他，還未與他事先商量，就先找了個青樓子過去當賠禮。

這個蠢東西真是想得出來。

他想到裴無對他的警告，又怒又懼，可是也只能咽下肚子，裴無那個瘋子什麼做不出來。

他氣得將怒氣撒在周云雄上，瞥見桌上冒著熱氣的茶盞，周宗符拿起狠狠砸向周云雄頭上，罵道：“你個蠢貨！往日你怎麼混我都由著你，你居然惹到裴無頭上，你是不是嫌你爹命不夠長！”

周云雄躲避不及，那盞熱茶砸在他額頭上，瞬間見，周云雄疼得捂著頭，上求饒：“爹，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裴無的人，當時我喝了酒，再說誰讓在街上走，我要是知道份，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周云雄想到今日府上送過來那斷腳人，跡淋漓，他嚇得不輕，提心吊膽道：“況且我也給他送了個人賠罪啊，是他裴無自己不要的。”

聞言周宗符更是然變。

“你給我閉！”

周云雄了脖子。

周宗符見他依舊未有悔意，就是這蠢貨那日在街上說的那些話都讓他膽寒，若是被人添油加醋傳皇上耳里，他周家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

周云嫃站在一旁，冷冷掃了周云雄一眼，角諷意一閃而過，轉向周宗符盈盈施禮：“父親，你就別打哥哥了，我想哥哥這回肯定知道錯了。”

“是吧，哥哥？”

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要當上了太子妃，決不能讓這個哥哥為唯一的污點。

周云雄沒想到居然會為自己說話，他順勢懇求：“是、是，爹，你信我，我肯定知道錯了。”

周宗符冷哼一聲，拂袖指著他恨道：“在你妹妹嫁東宮之前，你給我好好在府里待著。要是出現差池，我打斷你的！”

“我一定不會再惹事了。”周云雄連連點頭。

周宗符看著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不的樣子，他只能忍著。

他周家如今只能靠他兒，等云嫃當上太子妃，到時候再為皇后。等那時，看他不將裴無碎尸萬段，他一定要將今日丟得通通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