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細雨，今晨天霧氣蒙蒙，地上漉漉的，好像冷了幾分。

譚清音坐在菱花銅鏡前，斂眸瞧著鏡中自己妝發，抬手扶了下發髻，長袖落，出雪白皓腕。

屋外鳥雀嘰喳，一聲一聲，催得人心生慌。

譚清音將發簪別好，急急忙忙站起，堆疊的垂下，彎腰理了下擺。今日只穿了尋常月白羅，外罩薄綠輕紗，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

目急，慌忙就要往外走，不料被擺絆住，形晃了下，堪堪穩住后回頭對云秋說：“要快點，我怕趕不及了。”

唐鈺昨日信中說了，今早在裴府外等。

云秋手里拿著件披風，見一副躁躁模樣，安道：“小姐你別著急，盈月在外等著呢，要是唐小姐到了，會來知會一聲的。”

“先回來，將披風穿上，今日外面風大。”

譚清音聽到后囁喏地“哦”了聲，走到門口又折回，站在云秋面前，低著頭看云秋給系上飄帶。

待系好扣子，譚清音提著擺轉向外跑，里留下句，“我先走了。”

云秋追著出來，看著消失在回廊拐角的一抹倩影，跟后喊道：“小姐你慢些。”

話落隨風輕散，也不知究竟聽沒聽見。

地上還留著昨夜下的雨水，落葉覆在上，看不清底下小水洼形，譚清音輕踮起腳尖，小心踩過，生怕濺上自己的。

譚清音快到裴府門口前，東面方向正徐徐駛來一輛馬車。

盈月站在門外張著，見來了輛馬車，上面正是唐府徽志，料想是唐小姐的馬車，轉回去要通知夫人。

恰看見，幾步遠外，夫人提著拾階而上，微著氣，一副弱柳扶風模樣趕來。

盈月立即上前扶住，“夫人不用著急，唐小姐的馬車剛剛到。”

譚清音聽了這話，歇下口氣。

看見門口停下的馬車，氣吁吁地停下腳步，著心口，慶幸道：“剛剛好。”

軀龐大的馬兒停下，站在原地抬蹄嘚嘚，車簾掀開一角，唐鈺出腦袋向招手。

譚清音見了，輕輕翹了下。

踩著轎凳，一手扶著車框登上去，唐鈺從里出手拽了一把。

譚清音挨著小圓幾，坐在唐鈺側。子微傾，杏眸盯著唐鈺英氣卻姣好的面容，凝眉擔憂：“阿鈺，你怎的瘦了。”

唐鈺嘆了口氣，語氣幽怨：“我家老頭子怕我惹事，不讓我出門，我日日癱在府里，骨頭都快化了。”

說著，扭了下脖頸，一聲“咔咔”骨頭響。

唐鈺歪著脖子，目在譚清音臉上停留，詫異萬分：“倒是你，怎麼臉上還長了。”

整日躺在家里，有時還會擔心譚清音嫁給那裴無日子會不會好過，畢竟一個是心狠手辣的權臣，清音又滴滴的膽子小，真怕嫁過去整日擔驚怕的。

沒想到今日一見，眉眼舒暢，氣瑩潤不說，臉頰還看似長了些。

唐鈺朝手，輕輕了下譚清音的臉蛋，手心綿，肯定道：“真長了。”

譚清音朝后仰了脖子，面上不有些發燙。

不好意思說，每日在裴府吃了睡，睡了吃，日子過得跟眠眠一樣清閑，不長就怪了。

唐鈺見狀，移了移子，湊到譚清音面前，低聲說：“他待你可好？我聽說他長得兇神惡煞的，你見了他會不會怕？”

唐鈺心里很好奇，想起聽老頭子之前恐嚇的那些話，反正聽見裴無這個名字，心底還是有些發悚的。

譚清音眼眸瞪大，反應過來唐鈺問的是裴無，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哪有，裴無他長得很好看的。”

用好看形容男子似乎不太對，可他確實好看，面部廓斂凈，容俊而懾人，還帶著淡淡的冷。

譚清音還未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裴無待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因為爹是首輔份的原因，與裴無如今的關系就是相敬如賓。

譚清音覺得既然尋不到他，自己這輩子也不會有再心的人，與裴無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若是以后裴無有了喜歡的子，也自會讓位離開，收拾包袱回家，打定主意往后黏著父母一輩子。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進朱雀街后，人開始多了起來，們在一家小茶館停下。

唐鈺上前報上茶館包廂名號，小二領著們上了樓。

這家茶館很小，勝在是每一間都是單獨的，除了有上等好茶外，還有特釀的甜果酒，譚清音之前和唐鈺出來，每每都要喝上一小盅。

獨間小而靜謐，這會兒又是大清早的，整個茶館都靜悄悄的。

譚清音接過小二遞來的桃子酒，傾給唐鈺倒上，沉片刻后問出口：“阿鈺，你真的要去塞北嗎？”

聽說塞北寒涼，條件艱辛，前兩年西北藩王兵變造反，如今也不知那地方現在還安不安全。

唐鈺喝了口酒，放下酒盞緩緩地道：“要去的，我爹的軍隊已經在南直門集結好了，等后日早上便出發。”

時間匆忙，所以才今日邀清音出來，不然下一次見面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譚清音抿了抿，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京城呢？”

唐鈺掰著手指算了下，略說：“大概明年秋末。”

“要去那麼久啊。”譚清音小聲嘆息。

唐鈺聽出在擔心什麼，倒覺得沒什麼，男郎能行軍打仗，保家衛國，郎當然也可以。

擺擺手語氣當中一寬：“你別擔心，塞北幅員遼闊，景奇異，好吃好喝的多得很。最主要的是那兒的男子材魁梧，昂藏七尺，你知道的，我就喜歡那樣的。”

譚清音聽言不撲哧一笑，“真的？”

“那……宋修然可怎麼辦？”

宋修然是太師家的公子，唐鈺與他自小青梅竹馬，可兩人一見面便是爭鋒相對。能看出來，他是喜歡唐鈺的，就是每次一與唐鈺上非要傲地上幾句，唐鈺也是不服輸的子，每每最后，就是兩人不歡而散。

“宋修然？他一副文弱書生模樣，送我我都不要。”唐鈺略顯忸怩地頓了一頓，撇道。

譚清音端詳唐鈺片刻，清靈靈地笑起來，也不再逗。

兩人一直待在小茶館，待到日暮時分，唐鈺將送到裴府門前。

譚清音下了馬車，對唐鈺不舍地擺手，溫聲道：“阿鈺，我先回了。”

唐鈺勾頭在車窗外，笑著揮手：“快回吧，天已經晚了。”

“后日我去南直門口送你。”

“好。”

——

譚清音回到府中便一頭扎進屋子里。

燭下，垂著腦袋，纖細的手指著針線，抬手一針一針穿著線，荷包上一個“安”字。

雖然的紅拿不出手，但是唐鈺要遠去塞北，個荷包給帶上，求個心安。

今晚趕工完，明日帶著荷包去燒個香拜個佛，祈求唐鈺一路平平安安，順遂歸來。

譚清音一邊手里繡著，一邊對云秋和盈月說：“我明日要去趟寺中，給唐鈺求個平安。”

盈月聽后提議，“夫人何不與大人一道去，大人每個月的這一天都會去檀柘寺。”

不管這一天事務再繁重，大人都會去寺中待上半天。

譚清音停下手中針線，思考了下，“那我等會兒去問問他。”

此時天已將黑，譚清音提著盞夜燈，向書房走去。

書房燈火通明，門扇虛掩，祁明正站在外候著。

譚清音上前輕聲問他：“祁明，勞煩你問下大人現在可忙，我想與他說些事。”

譚清音角微微抿一下。

已經來書房找過他好些回了，也不知裴無會不會煩。

祁明會意，他進去問裴無：“大人，夫人在門外。”

裴無站在書案前，手中翻看著文書，聞言他放下文書，對外道：“讓進來。”

祁明退出去回復。

譚清音進書房，向里走了些，裴無正站在書架前，長玉立，燭下，姿態巋然而清冷。

走到他前，仰著臉看向他，輕輕地道：“我聽盈月說，大人明日是要去檀柘寺，那……能捎上我一程嗎？”

“好友要出遠門，路途艱辛，我明日想去寺里給拜佛求個平安。”解釋。

他每月這日都會去檀柘寺邊下屬是知道的。

裴無注視著，突兀地來了句：“你喝酒了？”

譚清音不解地看向他，疑他為什麼知道，茫然點了下頭，如實道：“今日在外喝了些桃子酒。”

微聳鼻尖輕嗅了下，也沒有酒味啊。

譚清音不知道的是，那桃子酒雖然不醉人，但是上臉，如今面頰薄紅，眸子里清水微漾，著人時，耳畔玉墜輕晃，眼中波瀲滟，無端嗔模樣。

裴無垂眸錯開目，他沉聲說：“那你明日早些起。”

譚清音知道他是同意了，眉眼彎起，梨渦淺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