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厭做事雷厲風行,趕在臘八前便收整好隨行裝，又配齊馬車裝備,一切準備就緒后,于臘月初十，兩人離京開始啟程景州。

他們此番南下一去最用時一月，年節前大概返不回來,故而程夫人隔了他們兩天，便也準備帶上邊的仆婢們北上返回塬壁。

霍干的墳塋在那,若今年除夕守歲不回去,留他一人荒野孤寂,又如何會心安？

只是今年小輩不在家，難免側有覺清落。

似看出的心事,方嬤嬤在旁出言安說：“序淮和霓丫頭兩人單獨去了景州，把阿降和小玉兩個丫頭都給咱們留下了，到時年節一起過，想來也悶不到哪去,等來年夫人抱上了孫兒，還怕咱們將軍府不熱鬧不？”

聞言,程夫人面上憂思慢慢淡下,還順著方嬤嬤的話接了下去。

“若去景州一趟,真能霓丫頭懷上胎，別說他們去一月趕不回年節,就是明年春再回來我也樂意。”

方嬤嬤在旁忍俊不，點點頭笑言說：“何姑旁的沒著調,可行醫會診時向來都靠譜得很,依我看啊,這事估計能有九的把握。”

“希如此吧。”

程夫人收眸,接好似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又言，“對了，這次回塬壁荊善來帶隊吧，這兩日他總在東院逛游，看見我時還擺一副言又止的模樣，滿懷的心思都快寫腦門上了。”

方嬤嬤不解道：“荊副將？他有什麼心思？”

程夫人輕哼了聲，“這兩天總看見他圍阿降邊轉悠，尋機湊前獻殷勤，這是看主子走了，賊心便大起來了。”

方嬤嬤先是意想不到地愣了一瞬，而后角勾起抹欣悅笑意來，“就我說嘛，有他們幾個小輩一路陪著，夫人哪能寂寞得了？”

“是閑不了了，霓丫頭不在，當妹妹的小丫頭留在我邊，我可不得用心把把關。”

?……

到了景州，臨近景山，車夫駕著馬車駛離道，開始沿山徑小路慢行。

車速越來越緩，霍厭微不耐地掀開馬車的簾布，目看向道旁，所見果然與何姑先前言道的狀相差無二。

路兩旁接踵而來的路人比肩熙熙攘攘，將原本就不寬敞的山路圍簇得更加擁，馬車無法繼續往前行進，霍厭只好下馬來，又將施霓小心穩扶下。

代完車夫待人時再走，霍厭相攜著施霓準備步行上山。

跟在隊尾，兩人慢慢跟著人.流往前挪步。

“要是覺得累了就跟我說，我背著你走。”周遭聲響雜，霍厭覆在施霓耳邊說道。

施霓卻立刻搖頭，想也沒想地拒絕，“人好多的……我自己走就好。”

霍厭了下的頭發，點頭沒有強求。

這景山實際是有些陡峭的，即便隊伍行進的速度不快，但時間一長還是難免會酸。

到了后半程，霍厭看施霓面帶著明顯的疲憊，于是這回也不再同商量，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打橫抱起，而后大步流行地繼續爬山趕路。

施霓猝不及防，差點驚呼出聲，忙推阻道：“夫君，你，你放我下來吧。”

“不放。”

這麼一來一回，兩人鬧出的靜實在不小，于是越來越多的視線向他們聚看過來，施霓見狀立刻不再掙了，而后面訕訕的直往他懷里去躲。

霍厭有所意會，擰眉側了下頭，抬眼便朝著眾人戾目地掃看過去。

經此威懾，周遭行人紛紛低眉回首，噤聲不敢再瞟眼看。

“好了，現在沒人敢看了。”他安道。

施霓尋聲往外慢慢瞅了眼，所見果然如他所說，無人再行注視，可方才也沒聽他出聲啊，人們怎麼就一下全聽了他的話。

思及此，施霓茫然出聲問說：“夫君是如何做到的呀？”

霍厭神未變地開口，“要是連這小場面都威懾不住，怎于千軍萬馬前敵將未戰膽寒？”

聽他語氣之中不自覺含著的神氣意味，施霓不忍笑笑，眉眼彎著沖他恭維說：“夫君最厲害了。”

聞言，霍厭腳步不停，不過卻垂目灼灼看向，“再等會。現在還不是你說厲害的時候。”

施霓懵怔了有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何什麼深意，于是難以忍地拳在他肩頭重重捶打了兩下，開口嗔怪說，“……還在外面呢，不可說。”

“嗯，聽霓霓的。”

居然這麼好說話，施霓抿抿，看了看前方山路還遠，便又提了句，“夫君別抱我了，其實我還有力的，不至于走不路。”

這回，霍厭眼皮都沒抬一下，隨想的話口便出。

“你那點力，我可舍不得浪費在爬山上，留著出聲夫君吧。”

“……”

再不要和他浪費口舌了！

施霓弄了個大紅臉，當即閉上，破罐破摔地悶頭在霍厭懷里，終是乖靜了起來。

……

他們到時，溫碧客棧門口已里外里圍簇了好幾撥人，顯然都是在等里面空出的湯池位置。

早聽何姑說過，在這家客棧錢銀本通不了事，不過人倒是可以。

何姑對客棧老板一家有救命的恩，故而當霍厭將何姑親筆所寫的書信遞上去后，沒多久便等來客棧老板及其夫人一起出來熱迎接。

他們無阻礙地進了店門，難免引得后面還在候等的客人不滿，但店小二一句，店湯位不足，等候時間不定，各位可自行退出排隊隊伍。

便周遭議論聲漸漸息下，都排到這了哪能輕易放棄，于是只得重新穩下心思，開始靜候自己的位置。

進了店，撲面而來就是一陣淡淡的幽香，施霓往前看去，就見滿眼水霧繚繞，將視野都給半糊住。

原本以為外面圍著那麼多人，店應該也很擁簇，卻未料想里面的環境如此清幽，連一點雜響也聽不到。

施霓沉著，猜測每湯泉之間應該都隔了不短的距離，想想也是，湯泉養孕，自應私泡，哪能大家聚集一尋熱鬧呢。

“既是恩人的家屬，自也該我們夫妻倆的恩謝。如今郎君小姐住進了我這店，有何需求盡管言說，如此，我也能算還還何仙醫救我母子命的天大恩。”掌柜夫人誠摯言說。

施霓回了禮，“夫人實在客氣，姑姑所作善事惠恩于我們夫妻倆，能得進店的資格已然惶恐了，可不敢再擺什麼譜，掌柜和夫人便只當我們是尋常客人就好。”

老板娘笑著點點頭，自通人世故，表面是應了下來，但該給他們的照顧卻是一點沒落下。

“那郎君和小姐跟我這邊請。”

對方在前引路，一邊指著道兩旁介紹，一邊又向他們推薦新泉，“我們前段時間正好在客棧后院新通了一湯，那還未有客人泡過，你們若過去正好算是頭一茬了，不過那距主湯脈多有些遠，住在那顯得有些偏僻。”

霍厭想了想，看向施霓問說：“偏一點可以？”

“嗯，可以。”

施霓心里想的是，這種本不是什麼尋常的湯泉，泡時當然是周圍人越越好。

而且還有一點很吸引人，老板娘介紹說那里是新湯，他們過去便是頭位下水的客人。

“就定那了。”

霍厭開口，他知曉施霓是有一點小潔癖的，別人泡過的泉，即便已被沖刷干凈，可心里肯定還是別扭，故而這無疑是最佳選擇。

“好，那郎君小姐準備住店多久？”

霍厭回：“先定一個半月，不夠到時再續。”

他這話落定，老板娘驚訝抬眼，再次確認道：“多久？”

施霓也以為老板娘沒聽清，于是主重述了遍，“我們定一個半月。”

“怎麼？”霍厭看過去。

老板想立刻恢復神，咳了聲說：“沒事，我記下了，湯泉一刻鐘后正式通水，郎君小姐隨時可去浴泡，我們客棧私極強，不必擔心有人誤闖。”

“好，辛苦了。”施霓客氣道謝。

老板想忙回了聲不客氣，可走前，對方卻用很憐心疼的眼神看了一眼，施霓見狀茫然，只覺得幾分莫名。

人走后，兩人很快沖洗了下，便去了寢屋歇整。

先前一直在趕路，霍厭知施霓子疲憊，故而這一夜到底是沒舍地鬧。

……

施霓也沒想自己這一覺能睡得這麼香甜，直到翌日午時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轉頭看向側，見旁邊早已空落，又手去，并未覺出被褥沾著溫的熱度，顯然將軍早早便起了。

施霓起著想去尋他，剛將鞋子穿好，就見他正好提著食盒推門進來。

“夫君……”

有氣無力地喊了聲，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聲發出來是多像在撒了。

“醒了？”

“要抱……”施霓沖他手，剛醒有些依賴人。

“怎麼突然粘人了？快過來吃飯，客棧的餐食到點供應，過后涼了怕傷你胃，便提前去排隊領了。”

“夫君去排隊嗎？”施霓驚訝，覺得那畫面人有些想象不出來。

霍厭已經走過來打橫抱住，施霓懷里熱了，便覺滿意地在他臉頰上吧唧親上了一口。

私下里，施霓如何與他親昵都不介意，甚至偶爾還會主，譬如方才那一下。

而被親的霍厭并未有什麼反應，他眸暗著，將人抱放在自己上，而后打算親手喂食。

“夫君喂我吃？這樣我都像小孩了。”施霓抿抿，似乎是覺得此舉有些過于恥。

“嘗嘗？”

他手遞過去一勺酪，用行代替回答。

施霓只好張吃下，酪口香糯，實在味。

不僅想，怪不得這家店的生意會做得這麼好，不僅湯池間理得干凈又私，就連飯菜也做得口極佳。

之后又被投喂了好幾口，施霓在他懷里就沒歇過，過會兒抬眼也去問他：“你自己不吃嗎？”

他搖頭回：“剛才在外面吃過了。”

施霓沉著看向那滿滿一桌的盛菜肴，驚道：“所以這些都是給我打的？我哪吃得下這麼多……”

“嗯，所以浪費不好，霓霓多吃些。”說著，又喂給一大口米粥。

“唔……真吃不下了，不是還有晚飯嘛，現在吃太多的話，傍晚哪還有肚子嘛。”

霍厭沒強求，將餐放下后，傾覆在耳邊開口道，“晚飯，霓霓估計吃不到了。”

“為什麼？”目怔茫。

“旁人大多在此只訂兩周，我們卻直接定了一個多月，銀子得不，豈能浪費那泉水？”

聽出他的言下深意，又看清他諱莫如深的眼神，施霓瞬間便知他是有多迫不及待了。

睫未言語，又聽他問：“吃飽了？”

“……嗯。”

“那，去嗎？”他聲音越來越沉，蠱著，引著。

施霓臉紅燙滾燒，聞言小幅度地輕輕點了點頭。

預想著馬上就要去湯池正式養，到底是不忍的。

……

溫泉涓涓如波襲，瀲滟圈不停沖刷著曝在外的恥寸虬。

施霓氣息瀕弱，攀在霍厭肩上不忍直溢出嗲音，眉心輕擰蹙著，本就嫵艷的一雙眸，此刻更襯顯出幾分靡離蠱的意味。

再開口時，聲音嗲，著弱不風。

“夫君，這才進客棧第一日，不必這般通宵達旦，晝夜無歇吧。”

當下的天都快徹底暗下，從午間過來直到現在，就連湯泉水都里外換過三波了。

虬沖激著最的漾，他回復卻一本正經：“負母親殷盼，何姑叮囑，怎可有毫懈怠？”

沉溺此事竟還搬長輩出來說道，施霓哼聲推了他一把，只覺將軍臉皮厚極。

同時又慶幸他們這口湯池的位置，是在客棧泉脈的最里，不然這話若別人誤聽了去，簡直無法再見人。

“湯泉養孕是要在池里泡久些，不是像你這般……”

“我這般什麼？”

他把在湯池邊沿，力道沒緩和半分，“沒有我澆灌，靠泉水浸泡有何用？”

又是他的道理。

施霓咬，后面不知自己是何時失去意識的，只知自己最后真的暈睡了過去。

待醒來，歇緩過神，發覺自己已被抱上了岸邊的竹席，上也蓋著毯。

“方才，我想起我們在寒池時的初遇，看來，我們還真是與水有緣。”

聽聞聲音，施霓立刻回頭，這才發覺原來霍厭一直守在自己邊。

“我，我何時睡著的。”

他勾笑笑，意味很壞地糾正他的用詞，“不是睡著，是做得累暈。”

“那怪誰！”瞪看過去。

霍厭立刻服地擁上前，出聲來哄，“怪我怪我。霓霓，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他忽然認真的神，施霓問道：“什麼？”

“再為我跳一支舞，好不好？”

“在這？”施霓左右看了眼，有所顧慮地言道。

“這里沒有人敢闖。“

霍厭打消的顧慮，又箍著上的腰，覆在背上落下淺淺的一吻，再出聲時嗓音明顯喑啞了許多，“我想看。”

施霓不了他迷蠱的聲線，當下不忍臉熱地點點頭，到底是依了他的愿。

霍厭勾，滿意地將人從懷里松開，接著姿態向后仰歇，眼神余溫未散地慵散半闔著。

“走慢些，小心地。”

“好。”

施霓緩慢趟到池中的淺出，隨著的作，溫泉池水不斷往四周涌，淋淋嗒嗒地沿璧落下，好似自樂聲。

伴著這樣的天然泉樂，施霓自作鼓勵地放下矜禮，而后慢慢向前邁開腳步，雙手如蝶翼曲張落擺，玲瓏漫嫵。

原本的早被泉水浸，故而現在起舞，上只虛搭了層月華薄紗，這件薄本實擋不住什麼，但好在溫泉池四周漾繚著團團霧氣，能夠將人的視線一半阻遮。

如此，也算勉強掩住了施霓的，不然這般近乎赤地為將軍靡靡獻舞，定會赧然不忍恥得無法繼續下去。

暮逐華，月皎潔鋪灑，打在凹翹娜的軀，月華潔，卻不及皙雪所泛瑩艷的萬分之一。

施霓自舞技俗，起勢后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主場自信，不再扭什麼，用稔的舞步作去掩飾的慌。

樂聲漸舒緩，輕抬腳尖，同時下腰嫵擺，整個人薄紗環攏，姿縹緲，好似瓊池的仙。

霍厭靠歇在池壁頷首賞著舞，眸底已不自覺變得沉鷙，他結上下滾了滾，不久前才泄通暢的又瞬時繃。

他小聲咬了口臟話出來，但沒施霓聽到。

一舞畢，施霓立刻收回作，而后小跑著撲進他懷里，借以遮擋上不遮的薄紗舞，接著雙手抱攏在他脖頸上，恢復了如往常一般溫乖依人的模樣。

“夫君覺得如何呀，剛剛那是我以前從未跳過的舞步。”

霍厭收臂回摟過去，眼中未消的還是方才出的驚艷之，他抬手挑起施霓的下，開口嗓音繃持得。

“艷無雙，絕世僅有。”

他對從不吝嗇夸獎，何況事實本就如此。

薄紗虛披，妖嬈綻。他知自己映目所的沖擊力究竟有多強，更知作為男人，那本質劣而克忍不住冒出的心思能有多下流。

他把人再次摟，聲音懇切，“霓霓，以后不要給別人看好不好？我要它我的專屬。”

施霓想了想，不知他這話的限制是什麼，很跳舞，也喜歡在人前展示，不過只是這一支的話，可以答應。

“這支舞可以。”

霍厭不會剝奪想要的權利，聞言手著的頭發，開口，“好，那就這一支。”

施霓抱住他的脖頸，又沖他彎眼笑笑，“那以后，我常跳此舞給夫君看，直到我老了，再跳不為止。”

“好，一言為定。”說著，他落吻在額前。

所言正是他所期盼——

共盟鴛蝶，比翼雙宿。

一曲瓊恣霓裳，終是禍了凡子的心。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有甜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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