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恍神片刻，隨即到鼻尖涌上一陣酸意，眼眶也熱起來。

疼得了鼻子，也不知這人的膛是什麼做的，竟這般。

“問你話.....”蕭韞一頓，不可思議道：“怎麼又哭？”

阿圓眸子水汪汪的，委屈得不行，趕退開一步：“沈哥哥撞疼我了。”

蕭韞錯愕，眼尾緩緩染了點笑：“小丫頭冤枉哥哥，分明是你自己撞上來。”

阿圓努了努，沒法反駁，可確實鼻子撞疼了，難著呢。

如此想著，蓄在眼眶里的淚越來越多，大有要決堤的架勢。

蕭韞無奈地搖了搖頭：“好，是哥哥的錯，是哥哥撞了你，哥哥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他上這麼說，可眼里卻沒一點歉意，反而一副哄小孩的長輩姿態。

阿圓更難過了。

都是十一歲的大姑娘了，他這般哄是幾個意思？當是小娃娃麼？

阿圓別過臉，不理他。

“哎——”蕭韞挑眉：“這小孩。”

“你才是小孩。”阿圓外強中干地反駁。

“是是是，哥哥也是小孩。”蕭韞低下頭，盯著漉漉的大眼睛，要笑不笑的：“別哭了，哥哥給你買糖吃。”

“......”

準地抓到了的肋。

平日里爹爹也是這麼哄的。

阿圓奇怪地看他一眼，尋思著，吃的病表現得這麼明顯麼？怎麼誰人都想拿糖哄？

小姑娘適才還一副眼淚落不落、梨花帶雨的模樣，這會兒突然就收住了。

真是稀奇又有趣！

蕭韞勾了勾。

“你來書齋做什麼？”他問。

“我適才在這買了幾份字帖，把柳大家的落下了，回來取。”

蕭韞背著手，瞥了眼上裝零鼓鼓囊囊的布袋，問：“你喜歡寫字？”

阿圓搖頭。

“不喜歡為何買字帖？”

“我要上學呢，過不久就得去慧香書院考試了，我娘說我就寫字寫得好，讓我考這個。”

蕭韞點點頭，見梳著個雙丫髻，腦袋上還了兩朵珠花，珠花搖曳可。

突然很想手去擼一把。

他果真也這麼做了。

阿圓不及防被他了下腦袋，詫異抬眼。

蕭韞抵咳了聲，說：“去拿字帖，等會哥哥給你買糖吃。”

阿圓站著沒。

蕭韞不明所以：“嗯？”

“沈哥哥，”阿圓抿了抿，說：“我已經是大姑娘了。”

“？”

阿圓繼續道：“不能我腦袋的，而且我娘說男授不親，你這麼我腦袋我要怎麼跟娘代？”

“........”

蕭韞一愣，繼而莞爾。

“好，知道了。”他點頭，眼里出點興味：“那一會還要不要吃糖？”

“我自己有銀錢呢。”

言下之意是，自己可以買，才不要他哄。

蕭韞輕笑了下，不不慢開口道：“我聽說如意樓的點心不錯，金桔姜、玫瑰蓮蓉糕，牛菱香糕、藕桂花糖糕，味道都極好。”

“......”

“小丫頭，想不想吃？”

富貴不能！

斷不是那種幾塊糕點就能搖的人！

阿圓扭頭！

“尤其是牛菱香糕，口香甜，里頭的餡兒不僅飽滿，還是一層一層鋪疊，每吃一口就有繞舌。”蕭韞蠱道：“不如，小丫頭陪哥哥去嘗一嘗？”

“......”

阿圓很為難，但只為難了片刻，就面不改道：“嘗一下......是可以的。”

蕭韞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回在書齋。

惹得旁邊護衛紛紛驚訝，暗暗換了下眼神。這個小姑娘了不得，他們還從未見王爺這般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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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拿了字帖后，就跟蕭韞出門。

如意樓就在附近，是一家茶樓，里頭有致的瓜果點心，還有說書先生說書。

阿圓坐在桌邊，看著滿滿當當的一桌吃食，頓時又有點猶豫起來。

這些東西肯定很貴，大哥哥想必花了不銀錢。

“為何不吃？”蕭韞剛在門外給下屬吩咐完事，進來見傻愣愣地坐著。

“沈哥哥，”阿圓愧疚道：“你家是哪個府上？”

“嗯？”蕭韞眉梢挑了挑：“為何問這個？”

“這些太貴了。”

“你是怕我付不起銀子？”

阿圓搖頭，隨即又點頭，說道：“我是怕哥哥破費。”

蕭韞悶悶地笑起來，笑得膛振。過了許久，久到阿圓局促得臉都紅了，他才停下。

“不過......”蕭韞突然一臉認真道：“你的擔憂不無道理。”

“何意？”

“實不相瞞，”蕭韞在一旁坐下來，繼續道：“并非哥哥不愿府邸，而是......”

他拿折扇抵了抵額頭，略微難以啟齒道：“哥哥如今寄人籬下，不太方便。”

哦！

懂了！

可看著滿桌子的東西，阿圓更愧疚得不敢吃了。

“但你莫擔憂，這桌吃食哥哥還是付得起銀錢的。”蕭韞一本正經地說：“哥哥給人做文章，掙了些銀錢，剛好夠。”

“所以，沈哥哥適才在書齋就是給人做文章？”

蕭韞點頭。

阿圓瞧了眼外頭站著的兩個墨男子，疑地問：“可他們是誰？為何一直跟著哥哥？”

蕭韞勾了勾手指。

阿圓屏氣凝神湊過去。

“小丫頭，此事哥哥只與你一人說。”蕭韞鄭重道：“他們是看守哥哥的人。”

“為何要看守哥哥？”阿圓聲音下意識地放輕。

“因為......哥哥欠了點債。”

門口的下屬：“......”

阿圓瞬間明白，瞪大眼睛：“怕哥哥跑了？”

蕭韞點頭。

門口的下屬：“..........”

阿圓心疼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掙了點錢，都沒來得及還債就全用來哄吃糕點了。

心疼完，接著便是滿腔酸漲的。

大哥哥這麼好的人，卻命運多舛，實在可憐！

“我更不能吃了。”阿圓說：“吃這些我心里難。”

“小丫頭不吃，哥哥心里難。”蕭韞拿銀箸夾了塊水晶糕放碗中，慢悠悠地說：“哥哥已經付過錢了，不吃多浪費。”

聞言，阿圓又氣又急：“你怎麼這麼傻！”

蕭韞一頓。

連門口的下屬都嚇得臉大變。

阿圓不知所覺，繼續道：“你這麼花錢如流水，往后怎麼還債？”

停了下，自認為經過剛才“心”后，兩人關系已然稔，于是有些話不自覺地就說出來。

真心實意勸道：“哥哥年紀不小了，怎麼說都得存點銀錢，以便今后娶一房媳婦。”

說完這個，阿圓的臉紅紅的。

這事本不該一個姑娘家來提，但觀這位大哥哥對往后的日子實在是沒個分寸，便忍不住勸一勸。

卻不想......

蕭韞先是愣了會，繼而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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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吃了很多味的糕點，但心卻并不妙，揣著打包好的剩余糕點回家了。

回到家，褚夫人問：“怎麼這時候才回？”

見跟寶音懷里抱著東西，又問：“都買了什麼？”

“娘。”阿圓悶悶的，把東西擱桌上：“這些不是我買的，是大哥哥贈的。”

“哪個大哥哥？”

“就是上次我傷，送我回來的那個沈家大哥哥。”

褚夫人奇怪：“他為何要送你吃食？”

“我在書齋遇到大哥哥，大哥哥把我的鼻子撞疼了，說要賠罪呢，就買了許多吃食。”

褚夫人默了下，沒想通撞疼鼻子就要賠罪是個什麼理，但聽那日丈夫所言，想來沈公子是個和善之人。

問：“那你為何不高興？”

接下來，阿圓把大哥哥的世說了遍，獨獨去被人追債的事。

褚夫人聽后，長長嘆了口氣：“倒是個可憐的孩子。”

說：“沈公子是個好的，若是再遇到要好生謝謝人家。”

阿圓點頭。

想起另外一事，又說道：“阿娘，我見到靖海侯府的姑娘了，們也要去慧香書院讀書呢。”

“嗯。”褚夫人嘗了塊糕點，漫不經心應著。

“但們說要找景王疏通去書院呢。”

褚夫人作頓住，然后示意屋的婢出去，才細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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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褚家夫婦倆睡時，便說起了這事。

“不若，咱們也去找國子監祭酒疏通一二？”褚夫人道。

“咱們家跟蘇家又不是正經親戚，如何好意思開這個口？”褚文耀說：“慧香書院能去就去，不能去就找別的書院，反正京城又不止慧香一個子書院。”

褚夫人剜他一眼。

這個丈夫老實，做做了一輩子，也只混了個五品。倒不是不好，當年正是看中他老實才愿嫁他，婚后他也果真事事以為先，尊敬，不納妾不花天酒地。

兩人膝下一雙兒，日子過得還算和。

只不過，兒們都長大了，凡事褚夫人都得仔細張羅，誰不希自己孩子往后有個好前程好歸宿？

左思右想了一天，覺得可以去走走國子監祭酒蘇云平的關系。娘家弟弟的媳婦是蘇云平妻子的表妹，有這麼一層牽扯，怎麼說也算個親戚。

“不用你開口。”說：“過兩日，正好是蘇家小兒子的百日宴，屆時我帶阿圓去吃席，我那弟妹也會一同去。回頭我跟說說這事，由我弟妹跟蘇夫人開口，們表姐妹更好說話些。”

“你這門親拐得太遠了，回頭又得欠好幾個人。”

“自家弟媳，說什麼人不人的。”褚夫人捶他。

“哎呦——行行行，此事由夫人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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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是國子監祭酒蘇云平小兒子的百日宴。

蘇云平在朝中關系頗好，百日宴這日蘇家來了許多人。阿圓跟母親還有舅母一同去的，們到時，蘇家門庭若市。

蘇夫人忙著應酬各家眷，一時不出空來跟舅母說話，阿圓坐在花廳里百無聊賴，便想出去走走。

主要是花廳里這些夫人們總的臉，個個稀罕地上來一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喝了兩盞茶后，悄悄問：“阿娘，我能去園子里尋表姐們玩嗎？”

稍微大一點的姑娘小姐們都結伴去逛園子了，兩個表姐比大兩三歲，跟長輩們見過禮后就相約出去看花。

也想去呢。

褚夫人也清楚坐不住，想了想，便道：“那你尋到你表姐們，要乖乖的莫走。”

“嗯。”

阿圓點頭，福了福，就出了花廳。

但蘇家園子太大，走著走著就迷了路，越走越偏僻。

過了會，停下來，見假山那邊有座涼亭，便想爬上去一，看表姐們在哪個方向。

阿圓今日穿了套襦，襦擺略長，提著擺哼哧哼哧地上了假山。終于到達時，一屁坐地上氣歇息。

視線往涼亭去，這麼一，便愣住了。

蕭韞正在喝茶，有人在旁邊低聲稟報著什麼，見到阿圓的影出現在臺階，那人停下來。

蕭韞似有所覺地轉過頭。

春里，小姑娘一襦坐在臺階上，后是細碎斑斕的薔薇花。側著臉，出圓潤的雙頰，小微張，像只乖巧可的兔子。

手里還著把團扇。人小，團扇也小，卻學著年子的模樣翹了嘟嘟的蘭花指。

蕭韞先是詫異了下，而后笑著招手：“小丫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