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壁壘》第二十六章 拿下
“不得不說,顧慎是個很有韌的人。”
“每天十五公里的負重長跑,從沒有喊過一聲累。”
“在拳擊臺上被打倒一百次,就會站起來一百次。”
“被木劍砍翻,被挫折擊倒,不管發生什麼,他永遠有再來一次的勇氣。可是……不是什麼事,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第十三天。
隔著隔音玻璃,鐘帷向訓練場上,那個在南槿指導下,雙手握木劍,對假人不斷劈砍的年。
他眼中滿是憾,“他能堅持99%的人所無法堅持的事,這是一份了不起的毅力。然而……裁決所的審核里,并沒有毅力這一項,那些人只看潛力。”
思索良久。
鐘帷輕輕嘆了口氣。
“顧慎,似乎并不備為‘S’級的潛力。”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給一個人的命運,下了沉重的定論。
如果只看最終結果的話,很多事的結果其實都是輕飄飄的一兩個字。
行,或者不行。
而萬千人為此付出的汗水,淚水,水,在這輕飄飄的不行兩個字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命運就是這樣很輕,又很重的東西。
“……”
羅洱隔著玻璃窗,沉默注視著大汗淋漓的年,沒說什麼。
那個年一下一下劈砍著木人樁,不知疲倦,南槿不斷用刀鞘敲打他的肩頭,手腕,小腹,糾正他的舉劍姿勢,年疼得齜牙咧,但也僅是齜牙咧而已,沒有一句怨言,也絕不會放棄。
他總能很快地重新調整,總能咬著牙堅持到最后。
玻璃窗外的顧慎越是努力。
羅洱心中越是覺得酸楚。
和鐘帷都是老師最早收下的得意門生,在裁決所里,待的時間最久。
這些年里,他們見到了太多太多的新人,有人驚艷如流星,有人短暫如曇花,但毋庸置疑……能夠被挖掘,并且特招進裁決所的,都是天賦異稟的天才。
可怎麼看,顧慎都不是裁決所要尋找的“天才”,這個年,更像是一株生長在罕漠里的仙人掌,樸實無華到了極點,渾上下找遍,除了堅韌沒什麼其他的特點。
因為堅韌,所以即便不下雨也可以倔強地活下來。
可活下來又怎麼樣?仙人掌永遠是不好看的,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不好看。
“我知道,師姐的側寫從來沒有出過錯。”
“但顧慎他……沒有顯現出一一毫‘自然系’的天賦。”鐘帷有些困:“我用了很多方法引導,但他完全沒有馭火之力的現,無法應游離的元素,也無法駕馭實質的火焰。這實在太不合理了。”
看了眼訓練場,鐘帷喃喃道:“很顯然,他也不會是‘強攻系’,而‘神系’的參悟時長如此平庸……老師為什麼會認為他是‘S’?”
最開始,他們滿懷期待來到大藤,想看一看“S”級新人的風采。
可這些天過去,大部分的期待全都落空,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就是顧慎的堅韌毅力。
水滴石穿,有毅力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但留給顧慎的時間,一共就只有十五天而已。
再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關鍵的問題了。
兩天后的最終審核……
結果如何,已經能夠想象了。
“別忘了。我們對于超凡力量的索只是冰山一角,譜系圖仍在更新,每年都會有新的超凡力量出現。”羅師姐終于開口了,“還記得麼,三年前,中洲那邊出現了無法被歸納進三系的特殊覺醒者。”
“你是說……特質系?”
鐘帷有些恍然,接著低聲道:“那……倒是能解釋了。但概率也太低了些吧。”
“是麼,那與S級的概率相比呢?”
羅師姐笑了笑:“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是因為概率太低了,人們往往不敢相信。”
“好了,顧慎的潛力如何,是由審核組來裁定的,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問題……重要的是,顧慎沒有放棄,他還在堅持,我們怎可對他失去信心?”
羅師姐向鐘帷,一字一句認真地說:“如果不是遇到老師,那麼你我都是被命運拋棄的人,現在換了顧慎,我們不能讓他對這個世界失去希。至,要讓他的付出,得到應有的回報。”
玻璃窗外那邊傳來了笑聲。
是顧慎。
羅師姐瞇起雙眼,定睛去。
顧慎毫無儀態地簸坐在地,雙手撐著綠茵地面,開懷大笑,面前是從肩頭被劈開的歪斜木頭人,劈開它用了一千下還是一萬下,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那并不高大的歪斜木頭人,肩頭到腹部被剖開一道口子,豁口里嵌著那把磨損破舊的木劍,看起來像是一個不倒翁,搖搖晃晃,與顧慎的笑聲一同前仰后合。
一旁。
南槿抱著刀鞘,墨鏡遮掩下,面容冷冷的沒有表,但角卻不自覺地翹起了一抹弧度。
悄悄出手,對玻璃窗的師兄師姐,指了指顧慎。
滴水石穿是需要時間。
但石頭穿孔,也是從裂開一道口子開始的。
這是十三天來,顧慎第一次完了南槿超額分配的力量訓練……對于一個新人,尤其是非強攻系超凡能力者,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
他找到了劈砍的技巧,也領略到了尋找弱點的意義。
這其實已不算是毅力強大就能完的任務。
雖然……在正式的審核中,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看,但顧慎能做到,已算是一個小小的“奇跡”。
……
……
羅洱和鐘帷走出隔音房。
“呼……師姐,師兄……”
顧慎跌坐在地,渾衫都被汗漿打,他笑著手,指向搖晃的木頭人,“我……我做到了……還不錯吧?”
抱刀在一旁的南槿,立即澆了一盆冷水,“不過是砍翻一個木人而已,有什麼可高興的?”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這種力速雙A的怪力嗎。”顧慎大字型躺倒在地,沒好氣道:“我要是有你這麼猛,我還至于在這里砍木人麼,我早就到機場去等所謂的審核組了……等他們落地,來一個我砍一個,來一雙我砍一雙……砍他個虎虎生風,砍他個狗屁S級。”
“如果你真能把審核組那幫人全都砍倒的話,S級的確是個狗屁。”羅師姐笑了笑,“今晚審核組的人就會來大藤,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付諸行?”
鐘帷微笑道:“這次審核組里有很多大人,負責頒布特赦令的那位大人對你很興趣。所以……”
“議員來親自審核我?”
顧慎嚇了一跳,秒慫:“我剛剛就是說說……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瞧把你給怕的。”南槿笑了,“議員哪有空親自審你,放心好了,那種大人可忙得很。”
“是那位大人的助理來到了大藤市,和審核組一同出行,說是想要親自看一看你的表現。我和鐘帷要走一趟,見一見這位議員助理,順便穩住審核組。”
羅師姐認真道:“特訓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接下來的兩天,好好放松一下吧。南槿,你負責帶著顧慎躲遠一點,不要和審核組提前面。”
南槿點了點頭。
顧慎則是聽得有些茫然。
“師兄師姐要走了嗎?”
“嗯……審核組里有些老人,我去打個招呼,看看面子管不管用。”羅洱想起了一件事:“顧慎,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老師這段時間在忙的事……就要告一段落了。不出意外的話,在審核前,他能趕回大藤,見你最后一面。”
顧慎撓了撓頭。
見最后一面……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總而言之,這幾天,吃好點,睡好點,關于審核的事……別想太多。”鐘帷師兄離開前,很心地囑咐道:“裁決所給你的卡里還有些錢,你可以都花掉。”
喂喂喂。
越聽越不吉利了啊。
這場審核,好像沒有人看好自己啊。
不過……
好像也該是如此……
顧慎看著那個被砍了一刀,前仰后合嘲笑自己的木頭人,默默閉上了。
他心想師兄師姐都是飛天遁地的超凡者,評價還只是“A”,自己費了半天的勁頭就只能砍個木頭人,憑什麼被看好,憑什麼被評價“S”……
怎麼大家都厲害的,到你這就拉了了?
顧慎低垂眉眼,默默攥攏十指。
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醞釀,升騰。
他著羅師姐和鐘師兄遠去的背影,忽然大聲道:“師兄師姐——”
兩個人怔了一怔。
接著回頭困地向他。
聲音開口的那一刻,顧慎就后悔了,心中醞釀的那火焰很沒出息的熄滅,來得快去得更快。他本來想說,自己一定可以拿下考核,一定可以為眾所歸的S級,但話到邊就變了。
“其實也沒什麼……”
顧慎的聲音不控制,越來越小,“今天外面下雨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啊,幫我跟那個議員助理問聲好……還有……審核的事,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畢竟拿了人家的特赦令。
總得讓人家驗驗貨……老板滿不滿意是一回事,自己努不努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他沒說自己一定會功,沒說自己一定能拿下,而是說自己一定會全力以赴。
“……”
羅師姐頓足之后,回頭凝視著那個孤零零的年。
沉默許久。
“不要說‘我一定會全力以赴’這種話……那是提前默認了自己失敗的人,才會說出來的話。”
一字一句,認真道:“我們都覺得你可以,所以才陪著你到現在。如果你也覺得自己可以,就說‘我一定會拿下’。”
說完后,不再去看那個年,與鐘帷一同遠去。
快要走出訓練場的時候。
一道聲音響起。
“師兄!師姐!”
“兩天后的審核……我,一定會拿下!”
羅師姐擺了擺手,沒有回頭,離開訓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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