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上前一步，娃子就餅了。

孩子抓起地上的撥浪鼓，一邊被馬蹄揚起的灰塵激得咳嗽不止。家長終于出人群，抱起小孩頭也不回跑了。

街邊有人紛紛指責，白袍乘客恍若未聞，抬頭看向豪叔。

豪叔面無表。

劉葆葆就在賀靈川邊，用力咳了一下：“爾等何人，可知鬧市縱馬要鞭刑？”

“誰行刑？”白袍年一聲笑，不掩輕蔑，“你？”

那人目如針，劉葆葆被盯得臉皮發麻，不由得了頭：“黑水城法紀嚴明，你再跑幾步試試？”

這話說出來，那年就不理他了，只將目移向賀靈川，像是知道他才是主使人。

賀靈川沖他笑了笑，但對方仔仔細細盯過來兩眼，才再次催馬前行。

后面的灰客，則始終沒有抬頭。

經過這麼一小段風波，兩人騎行的速度也放慢了，街上男老一起目送他們消失在街角。

那個方向，是出城前往東北方呢。

豪叔適時道：“這兩人都有修為在，尤其后面的灰袍客，我看不清虛實。那白小鬼，或許是兵家出。”

賀靈川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豪叔曾在都城夜屠十余大戶，后為道門中人點化，習法、消戾氣，修為深，在賀家有高級供奉。他說灰袍客了得，賀靈川自無疑理。

這兩人不像尋常客商，跑來邊陲之地做什麼？

此時街心又來幾人，正是黑水城的巡守。他們也被驚，問周圍群眾：“發生何事？”

“有兩人縱馬過市，險些踩壞孩子！”群眾七八舌，大意如此。

才兩人？那就不是賀家的大爺了，還好還好。巡守更怒，一抬頭恰見賀靈川窗看熱鬧，趕打了個招呼，臉皮一松，角一翹，“賀大人安好？”

“好，好得很。”賀靈川笑瞇瞇地，“你們來追人？”

“追！”巡守隊長正義凜然。說了不讓縱馬，你們偏要，這不是藐視法令是什麼？“必須嚴懲！”

賀靈川給他們指路：“那兩人往東北門去了。”

巡守隊長道了聲謝，帶著手下拔步追了過去。

待他們走后，豪叔才道：“幾名巡守留不下他們。”

“我知道啊，投石問路罷了。”賀靈川聳了聳肩，“這是黑水城，他們能在天化日下大干戈麼？”

不過那幾名巡守約莫在一刻鐘后就返回了，兩手空空。

對這樣的結果，賀靈川不意外但要問個究竟：“那兩人呢？”

巡守頭子沒想到他還在這里等結果，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才道：“那兩位是征北大將軍、潯州牧手下，來黑水城公干，并且出示了火印公文。”

賀靈川長長“哦”了一聲。

他知道巡守頭子說的是征北大將軍年贊禮，這人領潯州牧，也就是軍政一把手，權力比金州刺史大得多。

州下才是郡。千松郡太守賀淳華如見到這位征北大將軍，也是要恭敬自稱“下”的。

幾名巡守很快走了，劉葆葆看起來也有些不安：“那兩人應該記不得我吧？”

“多大點事兒，也值得人家掛懷？”賀靈川安得毫無誠意，心里卻想著，潯州牧派手下來黑水城干什麼？

恰在此時，天上滾過兩記驚雷，轟隆隆炸得人耳朵發疼，也炸得街上的狗嗷嗷了幾聲，夾起尾就跑。

黑水城人見怪不怪，該干什麼就接著干什麼。

賀靈川西眺，發現地平線上風起云涌，一大片厚沉沉的烏云。

暴風雨快來了。

……

“暴風雨要來了。”白袍年看了看天，再看看灰人，“您看，這里可以不？”

他二人赫然就在葫蘆山。

它有七個山頭，其中三個巖土袒，礪得像頭大漢。

雖然其貌不揚，但葫蘆山其實盛產鼠、兔、狐、鹿，有時人們還能獵到野豬和灰狼。

兩人就站在一條徑上，方才已經查過幾山。

“水土雖不，但生靈不，數量上勉強是夠了。”灰人手中多出一把紫金杵，頂端刻著一頭凸眼大的怪，其足下踩著四個掛環，末端削尖如錐，閃著金屬的澤。

迎風一晃，一尺多長的杵就變了七尺紫金杖。

灰人將紫金杖扎進土里一尺有余，至它自行立穩，才向白袍年討來一枚青銅錢，塞進口。

口自行合閉，咬住銅錢，眼中紅漸盛。

灰人開始晃杵頂。

那怪腳下的掛環頓時叮呤當啷響了起來，初聽雜，可是多聽一會兒，就能發現它照著特定的音律往復循環，一遍又一遍。

并且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清晰、更宏亮，也……傳得更遠！

原本充斥山林的蟲鳴鳥統統消失，只有鈴聲回，經久不息。

白袍年長吸一口氣。

以他定力去細聽這鈴聲，不一會兒也覺得頭暈腦脹、心跳耳鳴，只得散去專注，盯著遠的山頭出神。

分散注意力，就還能忍。

約莫是盞茶功夫，兩人后“嘩啦”一響有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晃了，停下，別再響了！”

紫金杵聞聲而停，兩人回，見一棵胡楊樹搖枝葉，簌簌作響，聲音好像就從葉片中傳出。

胡楊虬曲蒼勁、飽經風霜，看起來至也有三四百年樹齡，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樹。

白袍年搶先開口：“你就是本地山澤？”

“我是胡楊山的山澤，二百年前任。現在這里作葫蘆山了。”胡楊山澤的聲音很奇特，像是無數葉片振產生，初時還有些模糊，越說越是流暢。

就好像多年沒開口的人，重新適應說話的能力。“我已經沉睡很久，就是本地員也不醒我。你們是誰？”

它這才應到紫金杵首所銜的銅錢，很是驚訝：“咦，這是新王朝的社稷令，好像稱作……什麼鳶？”

“鳶錢。”灰袍人一拍首，那枚青銅錢就落掌心。若有閑人旁觀，會看見這東西比一般銅錢略大，孔開在頂端，以方便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