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 葭音并沒有向鏡容。

耳邊是獵獵的風聲，一顆心也跟著莫名怦怦直跳。那風聲很急, 的心跳聲也很急。

有些畏高。

剛一踏到懸崖邊, 葭音覺得整個都了。鼓起勇氣，又往下看了看。

那塊石頭遮擋著，什麼也看不見。

或許……真的有世外桃源呢？

小姑娘抿著, 大著膽子往前又探了一步，約中, 似乎覺后之人靠了過來。

他帶著一尾淡淡的檀香，溫和而寧靜。

葭音看不到鏡容臉上的神，只覺得自己站得極高，敞開雙臂時，颯颯的風穿過自己的云袖, 讓莫名到一陣舒適。

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又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邊退, 邊轉過, 猝不及防地一下, 直接撞到了鏡容上。

的鼻子撞到了鏡容的膛, 悶悶地一聲, 小姑娘吃痛地“哎喲”一下。

鏡容何時來到后的？

還離這麼近……

葭音抬起頭。

對方恰恰垂下眼簾，他的眸微深，此時定定地看著。

不知何故, 鏡容的神居然有些張。

“撲哧”一笑。

“你這麼張做什麼, 該不會以為我真要跳下去吧？”

佛子的神了。

聽見的話，對方斂了斂眸, 濃的睫羽微垂, 落下一片清冷的翳。

葭音想。

鏡容還是擔心的, 還是會在乎的。

只不過他從小就被著，學會不聲，學會不暴自己的。

學著做一個清心寡、無無之人。

他是不會說“”的圣人。

他的大貫徹在無聲的行為舉止中，如一場潤細無聲的春雨，悄悄地灑落在人的心頭。

葭音看著他，試圖緩解他的張。

“你放心好啦，我沒有妙蘭那麼傻，跳井跳崖這種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做的。我很惜命的，嘿嘿。”

鏡容瞧了一眼，拉著的胳膊，無聲往后退了一步。

他好像就不該帶到這里來。

山風越刮越烈，將二人的袖織在一起。葭音撥了撥頭發，很認真地道：

“我說的不是假話，鏡容，你也知道我自喪父喪母，是一個人長大的。除了館主，周圍沒有什麼親近的人。館主也曾跟我說，葭音，你沒有什麼顧慮，一定要為自己而活。”

所以敢，敢恨，敢轟轟烈烈地對心儀之人表達自己的喜歡。

可鏡容卻不一樣。

“其實有時候我還蠻心疼你的，你說你也是，自沒爹沒娘的，一出生就被清緣大師撿回寺廟當了和尚。唉，就連當和尚也不是你自己選的。”

“每天吃齋念佛，不能喧鬧，不能大笑，那麼多條條框框束縛著你，別人都睡覺的時候你還要護燈。”

搖著頭嘆息，忍不住萬分憐地扶了扶對方的肩頭。

“要我說，你其實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鏡容輕飄飄看了搭在肩上的手一眼。

“我喜歡。”

葭音：……

一時語塞。

這個鏡容，還真是個木頭。

小姑娘撇了撇，似乎不想理他了。

提著角轉過頭去，一邊是兇險的懸崖峭壁，另一端是巍峨的佛堂大殿。覺得安靜，肅穆，卻也十分無趣。

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陡然聽到一陣喧鬧聲。

似乎有人推搡著，朝這邊走來。

“施主，林施主，您喝醉了……此地外人不可踏的！”

葭音躲在鏡容后，好奇地探出一個小腦袋。

那是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醉醺醺的公子哥兒，錦玉帶，闊氣不凡。他后跟著一群家仆，兒沒把門口那小和尚放在眼里。

小和尚也跟了進來，為難地看了一眼鏡容：“三師兄，鏡和攔不住……”

鏡容并未責怪他，只小和尚退下。

登時一酒氣撲鼻，葭音有些反，皺了皺眉。

那人一紫，眼神渾濁，吊兒郎當地走過來。

雖然是醉醺醺的目，可那一雙眼底，卻帶著幾分連酒氣都遮掩不住的狠暴戾。

只一眼，便讓葭音覺得害怕，忍不住又往佛子后躲了躲。

“鏡容……”

小心翼翼地揪住了鏡容的服。

似乎察覺到的驚懼，佛子側了側，將小的形遮擋得嚴嚴實實，冷靜地對那林家公子道：

“此地乃地，施主不可擅闖。”

對方冷颼颼瞟了他后一眼。

“你后，那是什麼？讓本公子看看，是哪家的小人。”

正說著，他便要走過來。

鏡容立馬將擋住，只截去了對方的路。

沉下聲音，清冷道：

“梵安寺不可飲酒，還請施主移步他。”

那人兒不理會他，歪了歪頭，瞥見了佛子后的人影。

只見姿窈窕，好惹人憐。

有家仆在側道：“林公子，這好像是棠梨館的那個戲子。”

“戲子呀。”

紫男子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從，“本公子好像看過你的戲，來，給你點銀子，陪本公子高興高興。”

那酒鬼遞過來一個銀兩袋子，瞇著眼睛朝笑。

“這些錢，夠不夠？”

忍不住維護：“我們棠梨館雖是戲院子，給老爺們唱戲，卻從不做這種皮生意。公子若是想找趣兒，可以去水香樓，那里多的是姑娘。你這麼做，是調.戲良家子，我可以報的。”

鏡容側著頭，用余看了一眼。

紫之人登即笑開：

“報？你去打聽打聽，這地方是誰說了算。小戲子，你可曾聽過京城林氏？”

“我只聽過京城沈氏，可沒聽過什麼林氏。倒是公子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在梵安寺鬧事，是個什麼下場。”

還敢鬧到鏡容面前來，真是不知死活。

對方冷哼了一聲：

“小伶人，你可真是牙尖利，能說會道得很，真是看得本公子又恨又喜。就這麼跟你說吧，我們林氏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鐘鳴鼎食之家，我哥哥是朝廷命，你若是跟了本公子，日后可以在京城橫著走。”

葭音看著他，在心底里呸了一聲。

如此輕蔑，如此鄙夷……讓林慎安一下惱怒，他出手來，便要捉。

“一個戲子裝什麼清高，不知多人玩過的東西了，我呸，當婊.子還要立牌坊——放開本公子，痛、痛！”

寬大的袖帶起一尾細微的風，那酒鬼過來的胳膊被人死死抓住。

只見鏡容抿著線，一言不發地看著眼前的林慎安，他輕而易舉地就將對方的胳膊捉了去，沉著眸一用力。

紫之人登時變了面。

“快放開我，你知道本公子是何人嗎？你、你膽敢對本公子不敬，哎唷！”

家仆圍上來，卻又礙于鏡容的份，不敢上前冒犯。

氣得林慎安牙，瞪著那些人罵，“一群廢！林府養了你們這麼久，怎麼喂出你們這些窩囊廢，本公子被人打了，哎喲——快給我打他呀，快上啊！”

鏡容沒有理他，像拎小一樣拎著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你這個和尚，出家人不是都口不手嗎？你居然為了一個戲子如此對本公子——”

鏡容手上力道又一重，他垂下眼，看著面痛苦的林氏。

一字一頓：

“是梵安寺的施主，記住了麼？”

林慎安心有不甘，一雙眼不服氣地瞪著他。

鏡容的目又是一冷。

嚇得那人立馬打起來哆嗦，忙不迭道：“記、記住了，圣僧您輕些，痛、好痛……”

……

林家公子被趕出了梵安寺，鏡容也在清緣大師那里領了罰。

月寥落，佛子一襲袈，跪于大殿之上。

他眸清平，皎皎之映照在白皙的面容上，佛子眼底，是一片清冷與寧靜。

他在這里跪了整整三日。

殿上，師父與二師兄立于蓮花寶座前，垂著眼看他。

整整三日，鏡容堅持，他沒有做錯。

林慎安在寺中鬧事，他就應該將對方趕走。

月之下，他跪得極直，軀極直，上亦是不屈服。

“鏡容問心無愧。”

鏡無小心看了側的師父一眼，在心底里暗暗嘆息。

他這個師弟，子烈得很。

他向來不是輕易折腰之人。

清緣大師靜靜地看著他。

老者兩鬢花白，眼底依稀有鋒芒。他瞧向自己最心的弟子，眼底閃過一悲喜莫辨的神，須臾，他清聲問鏡無：

“他上次在宮里撒謊，也是因為今日這位施主？”

鏡無看了自家師弟一眼。

鏡容低眉順目，靜靜地等著師父責罰。

見鏡無不出聲，清緣大師咳嗽一聲，語氣有些發沉：

“鏡無，你莫包庇他。”

鏡無只好道：“師父，是這位施主。名喚葭音，是棠梨館的伶人。不過師父，那位施主鏡無也曾接過，是很好的一個姑娘。懂禮貌，有善心，天真爛漫。”

清緣平淡無波地掃了他一眼。

鏡無立馬噤聲。

他知道，先前鏡心那件事，已在師父心里打了個死結。

但鏡心是梵安寺一平庸之輩，面前跪著的三師弟，是要繼承師父缽的人。

清緣對鏡容真是慈又嚴厲。

老者又向殿中那一道高傲不屈的影。

微風輕輕揚鏡容的袖，他恭敬順從地跪在那里，上是皎皎如月的風骨，面上是一貫的清冷自持。

即便跪了三日，即便三日水米不進，他也未曾喊過一句不住。

即便眼下積著黑暈，鏡容也垂下濃的眼睫，將眸底的疲憊之悉數遮擋住。

清緣似乎也心了，悄悄讓鏡采給他送吃的。

看著師父眸底的，鏡無稍稍松了一口氣。再怎麼說，師父還是疼三師弟的。師父看不得三師弟苦，他也是。

師徒二人走在甬道上。

彼時已夜，周遭寂寥無聲，今夜是大師兄守燈，明青殿一片明白如晝。

鏡無沒敢將鏡容罰之事同大師兄說。

他只說鏡容在閉關，潛心修行。

獵獵的風聲吹在耳邊，鼓二人的擺，無聲走了片刻，鏡無終于問道：

“師父，你為何不將棠梨館的事與他說？”

兩日前，林慎安酒醒，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棠梨館，點了葭音姑娘的戲。

如今棠梨館是二姐姐做主，林慎安重金要葭音唱戲，也不能不從。

據說林家公子一擲千金，將整個棠梨館包場，還大張旗鼓地說要俘獲葭音姑娘的芳心。

近幾日，這件事可是在京城炒的沸沸揚揚。

大家都知道，堂堂林二公子，居然在一個伶人面前吃了閉門羹。

師父聞言，腳步微微一頓，轉過頭來。

他的目有些復雜，鏡無沒有看懂。忽然，后者反應過來。

“師父，您是怕鏡容他……”

話剛說到一半，鏡無趕忙噤了聲。

他生怕說錯一句話，會惹師父生氣。

可清緣大師卻沒有反駁他，反而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氣。

見狀，佛子趕忙道：

“師父，您放心，三師弟他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徒兒覺得他不會……”

“他會。”

清緣大師目灼灼。

他最了解鏡容，篤定，他會。

作者有話說：

中秋節快樂！今天吃月餅了沒有呀！這章評論區掉落中秋節紅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