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的烏云籠罩了這座濱海城市的天空，雷電好似銀蛇一般在這片黑濃重的海洋里遨游，時不時向世人發出震耳聾的咆哮。

之后，海洋轟然從天空墜落。

楚子航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場上那暴風雨中的車展。

原本仕蘭高中不允許私家車開進校園的，但這般惡劣的天氣，所有的家長都擔心自己的寶貝孩子被淋著。

群激之下，有幾個火沖沖的家長直接強行把大鐵門推開，所有車一窩蜂地擁了進來。

各個方面出的車燈映亮了雨夜那集的雨水，彼此起伏的喇叭聲雜刺耳得就像一支門外漢組的雜牌樂隊，聽著令人煩躁。

披著雨的家長和學生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車展里撞，撞了約半小時，找到自己孩子的家長們一個接一個地駕車離去。

只留下被翻得支離破碎的草皮，黃泥順著雨瀑的水流四散逃離。

手機震，收到了一條新短信。

楚子航拿出來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將其刪除放回口袋，繼續呆呆地看著屋檐外銀的狂瀑。

跟他一樣在這避雨的還有好幾個，比如二樓走廊外邊的兩個孩，又比如同在屋檐下的不遠，那個背著一個破舊帆布包的低年級男生。

楚子航認得那個男生，最近對方在學校里鬧出了不小的靜。

他思索了一下，隨后邁步走到對方旁，主打起了招呼：

“你好，同學。”

他很這樣做，雖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面煞星，但也絕不是自來。

整個仕蘭中學敢找他搭話的人都沒幾個，就更別說他主找人搭話了。

至于為什麼這樣做……楚子航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從對方上到一種特殊的氣質，亦或者他心不想在這避雨的時間里干站發呆。

“你好。我是路明非。”

對方側頭報以溫和禮貌的微笑與自我介紹，又繼續看向了外面那因風力增強而傾斜的雨幕。

“我知道你……你上周把好幾個人送進了醫院。”

楚子航說道。

“雨有點大，估計還要等好久才會停。”

路明非只是點點頭，對此并不在意。

“雨不會停了，氣象臺二十分鐘前發來了預警信息，臺風要正面登陸。”

“這樣啊……”

路明非臉上的表沒什麼變化，只是出了手，雨水在他手上砸出了一朵朵飛濺的水花。

“如果雨不停……那你怎麼回去？”

楚子航問道。

“跑回去，東西放這里，明天再來拿。”

楚子航看了一眼外面那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給吞沒的大雨：

“一會兒我爸爸來接我，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嗯，那就謝謝你了，我欠你一個人。”

路明非稍微思索，隨即出了溫和的笑容。

“今晚回去我就能試著把這東西組裝起來了。”

他抖了抖后的破舊帆布包，發出清脆的金屬撞聲。

楚子航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路明非后那個破舊的帆布包上。

包看上去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他留意到包的底部有塊黑的油污。

他忽然想起之前也見過好幾次路明非。

對方經常出于校工的雜房，有一次還看見他拿著電鋸跟校工一起裁剪綠化。

這個年齡段的男生要麼在專心讀書，要麼就努力保持自形象吸引心儀生的注意，像路明非這樣的實屬另類。

但楚子航很快就把這些心緒拋出腦外，過度推論了解他人不是他的喜好。

兩道白的如同利劍一般刺破場的雨幕照在了教學樓的底層。

一只矯健的黑猛出現在了楚子航和路明非的視線，車頭上兩個“M”重疊為山形的閃亮車標在大雨中熠熠生輝。

伴隨著沉悶的低吼，黑猛放慢了速度靠近了楚子航兩人，以免激起太高的水幕。

這是一輛邁赫，奔馳車廠的頂級車。

楚子航對車并不熱衷，這些都是車里的那個男人向他吹噓的。

他眼角余瞄了一眼旁的路明非，對方也在打量著這輛豪華黑轎車，但臉上并沒有流出太多的神。

駕馭著這臺黑猛的男人打著一把同樣漆黑的大傘走出，頂著狂暴的風雨艱難地走到了屋檐下。

“這是你朋友？”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多瞅了幾眼路明非。

“要經過你同意嗎？”

楚子航語氣雖然平淡，但誰都能聽出來他的話語有些沖。

“那肯定不用，我這不是看見兒子朋友了我高興嘛！”

男人嘿嘿笑道，沒有在意，轉頭又看向路明非，眉飛舞起來：

“小帥哥你住哪？我送你跟楚子航一同回去，今晚臺風登陸，大風大雨的，坐我的車穩妥。”

“那就麻煩叔叔您了，愿帝……額，愿叔叔您健康，一帆風順。”

路明非微微躬道謝。

男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你這朋友還真是客氣啊哈哈哈，來來來，上車……”

楚子航沒有理會男人，淋著雨徑直鉆進了車的后排座。

路明非向男人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抱著破舊的帆布包也迅速鉆進了車里。

男人只好坐回駕駛座，收起雨傘。

黑猛重新發出了低沉的吼聲，撕開雨幕直直駛出仕蘭中學的大門。

教學樓二樓，兩個在避雨的孩目睹著這輛豪華轎車的離去。

“我家的車怎麼還沒來，這都幾點了！”

“別急，應該快了。”

“要是這雨能再晚點就好啦，等我回到家下多大就多大。”

“夠晚啦……這場雨本在三年前就該下了。”

們的聲音飄進了雨夜，之后被滾滾的悶雷聲炸碎，徹底消散。

……

“這麼大雨，你媽也不知道來接你。”

“還好上午沒去洗車……”

黑的邁赫在磅礴的大雨中一路馳騁。

男人一邊瀟灑地撥弄著方向盤一邊開始了他的話題。

期間他從后視鏡瞄了一眼楚子航的同學，對方躺在舒適溫暖的沙發椅上，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閉目養神，對他的話題沒什麼反應。

但楚子航也沒什麼反應，他側過頭，看著前仆后繼撞碎在車窗上的集雨點。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下子你都十八歲大人了。”

“高三千萬別放松了，努努力加把勁，以你的聰明才智，到時候國的大學隨便你挑。”

“要不出國也行，現在不都興出國留學嘛，到時候讓你那……額，讓你媽幫幫眼，從常青藤里挑一間。”

“媽的，真堵死了！”

男人駕馭著這頭黑的猛以各種湛漂亮的手法在車流中游自如，只留下一大堆被他超了車的司機降下車窗大聲罵娘。

直到被前面發生撞事故的車流徹底堵死。

男人探頭探腦四看，目落在雨幕中的岔道上。

一條有些突兀地上高架路的岔道，離他們不過一步之遙，路牌被遮擋在一棵柳樹狂舞的枝條里。

……

“哥哥。”

閉目沉思的路明非似乎聽到有人在低聲呼喚。

“哥哥。”

呼喚聲自耳邊響起，越發清晰。

他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坐在自己旁邊位置上的男孩。

“哥哥，你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男孩看著他的雙眼，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