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子，咱家快要死了……”

李公公開口第一句話，便讓蘇塵愣住了。

事實上，這一年下來，他能明顯覺到李公公的每況愈下，早就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這些年也是完全靠著左歸酒的藥，勉強維持，茍延殘罷了。

今日見他面紅潤，神飽滿，像極了回返照的跡象。

“公公說什麼呢，您這子骨還朗，肯定能長命百歲……”

他笑著安道。

畢竟李公公待他不薄，此時眼看他即將死去，心里多有點不是滋味。

“生死有命，咱家早就看開了。倒是你，沒想到你會愿意留下來，陪我這個快死了的老頭子……”

老太監笑了笑。

隨即招手，讓蘇塵在對面坐下，道：“今日皇城起風雪，乾坤變，你來陪我最后下一盤棋吧……”

“好！”

蘇塵沒有拒絕。

立刻，取來了棋盤和棋子，擺到桌上。

而此時，皇城那邊，乾坤宮的方向，可以看到旌旗招展，無數侍衛來往調，就如排兵布陣般。

而今這座皇城，就是一個巨大的棋盤。

各方棋手都已布置妥當，只等著最后的廝殺。

“這天下變來變去，不過只是換個人坐江山，又與我們何干？小子，你既無心功名利祿，又何必去管這風云變幻。他們爭他們的，咱們下咱們的……”

李公公說著，捻著一枚黑子落下。

蘇塵也收回了目，嘗試靜下心來。

他雖有長生不死的能力，但經歷的事還太，心定力，自是比不過李公公這種看世事的老人。

這一點，他的確需要去學習并且習慣。

因為在未來漫長的歲月中，像是這樣的事，他還會經歷很多，見證很多。

“跟您下了三年棋，總是輸多勝，這一次，我會全力以赴了。”

蘇塵說著，白子落下，各占一方天地，開始了兩人的廝殺對弈。

“那就讓咱家看看你的本事吧。”

說話間，兩人你來我往。

不多時，棋盤上便已布滿了棋子，黑白爭鋒，犬牙錯。

天也逐漸暗了下來。

風雪中約傳來陣陣廝殺聲，乾坤宮、正宮、淑德宮等方向，皆有火沖天。

清冷的雪夜中，充斥著刺鼻的腥味。

就連天上的月亮，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猩紅。

“這一晚，不知會有多人喪命……”

蘇塵有些慨。

持子的手，忍不住也遲疑了半分。

雖然已經很盡力地想要平靜泰然，變不驚，可真正第一次這樣的之中，他還是做不到古井無波。

李公公這次倒也沒有催促。

他拿起酒壺，抿了一口，著戰火紛飛的遠方，微微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那越演越烈的戰火蔓延到了更多的地方。

估著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決出勝負了。

“公公，您覺得長公主有勝算嗎？”

蘇塵開口問道。

“那丫頭是咱家看著長大的，有本事，有城府，手段過人，先皇膝下三子都是碌碌之輩，又在這葵苑韜養晦十多年，早做了萬全準備，就是在等這一天……”

李公公淡淡地說道。

難怪他一直這麼鎮定，估計心里早就猜到了結局。

“怎麼，是不是后悔沒有跟走了？你要是跟走，明天之后，說也是個前紅人，能在這深宮里呼風喚雨……”

“后悔什麼，伴君如伴虎，哪有咱們這葵苑逍遙自在。”

蘇塵搖了搖頭。

“伴君如伴虎，說得好啊……”

李公公聞言，嘆了口氣，笑著道：“當年咱家從龍有功，也是先皇最為信任的技勇總管，最后還不是一樣，落得一殘疾，在這葵苑之中，無人問津……”

“公公您當年是因為長公主的原因，才被牽累了吧？”

“你小子的確聰慧。”

李公公點了點頭，神之中帶有幾分追憶之：“當年咱家剛宮，因犯了錯，被關在水牢差點死，是殿下的生母云妃救了我的命。云妃死得早，托付我照顧公主，當年鳴案發，先帝了殺心，咱家拼了命，為先帝除掉了一位心腹大患，作為換，這才保住了公主命……”

想不到，李公公和長公主之間，還有這般淵源。

老太監知恩圖報，倒也算是個中人。

“如今潛龍出淵，咱家也算報答了當年恩，去了九泉之下，也能坦然面對云妃娘娘。”

李公公說著，轉過頭來。

蘇塵注意到，他臉上的紅暈正在慢慢褪去。

顯然已是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小子，咱家時間不多了。你來葵苑雖然只有三年，但對我這老東西還算敬重，咱家也知道你想練武，之前不傳你武功，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門，而今我要死了，這一武藝也帶不進棺材里，就傳給你吧……”

說著。

他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本泛黃的手抄本，遞了過來。

陸沉神一肅，連忙雙手接過。

只見那藍的封面上，龍飛舞地寫著五個大字：“天罡子功”！

這竟是一門外兼修的高深功法！

修煉純氣，護強，外兼顧，攻防兼備。

可謂是一流頂尖的武道絕學。

說實話，蘇塵有些驚喜。

他原本也只是想讓老太監指點個一招半式而已，沒想到，如今卻能得到他的傳承。

“這門功法，是咱家當年從一名游方道人那里學來的，雖然只是殘篇，但也勝過尋常武學許多。咱家修行此法數十年，勉強門，以此達到煉髓巔峰，半步先天之境。你雖門很晚，但心尚可，更未破元之，若能持之以恒，練此功后自保不難……”

李公公繼而又告誡了一些修煉此功的注意事項。

然后還將左歸酒和一些輔助鍛的藥方，全都告訴了蘇塵。

“咱家已經跟伙房那邊打過招呼，我死以后，每日還會送來左歸酒，但只有三年。三年后，就靠你自己了……”

聽到這里。

蘇塵心中有些。

李公公對他是真的不錯，臨死前，不但將武功傳承于自己，還做好了后續安排。

是真正把他當做子侄后輩一樣對待。

“多謝公公，此番恩，蘇塵銘記于心。您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我定全力替您達。”

“呵呵，我一殘缺之人，無兒無，茍活六十載，已算長壽，哪來什麼未了的心愿。”

李公公搖了搖頭。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道：“要說憾，只是這一生，未能在雙親膝前盡孝，還有我那妹妹，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

“公公還有親人？”

蘇塵聞言，正想繼續追問，卻是發現老太監已經低下了頭，手中棋子落在棋盤上，散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