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崔漁領著虞一道前往村頭的草廬，就見小道士手中捧著道經，口中唱著怪異腔調。

老道士手中拿著一捆稻草，似乎在不不慢的編織著什麼東西。

“見過道長。”崔漁來到老道士前，對著老道士恭敬一禮。

“守誠，將那本《玉章經》給他。”老道士對著小道士吩咐了句。

小道士放下書，在自家的背箱一陣翻找，卻見一本藍皮書遞了過來。

“看到第一個字了嗎？”老道士對著崔漁道了句。

崔漁翻開玉章經，就見其上一個個猶若是鬼畫符一樣的字跡映眼簾。

與后世道家的符箓有七八分相似，看起來復雜無比，一眼去本就無從下筆。

“見到了。”崔漁道了句。

“這第一個字念‘天’，第二個字念‘地’，第三個字念‘人’。你走上前來，我教你書寫順序。”老道將手中稻草人編織一個草狗，看起來栩栩如生，隨手塞了袖子里。

崔漁拉著虞的手上前，就見老道士持著木，在泥土上勾勒。

這個世界文字看起來繁復無比，但多數都是一氣呵，有超過三筆的字。

老道士寫字很快，近乎一蹴而就，然后抬起頭看向崔漁：“看懂了嗎？”

低頭看著泥土上的字，崔漁眼神里出一抹茫然。

“在看。”老道士也不廢話，只是繼續書寫。

“看懂了嗎？”老道士寫完又問。

崔漁搖頭，眼神中滿是無辜，這麼復雜的鬼畫符，別說是看懂筆畫順序，你就算他描繪，那也很難不出錯。

“虞懂了。”在崔漁邊臟兮兮的虞此時眼睛發亮，就好像是九天上的星辰。

“嗯？”

崔漁與老道士齊齊看向虞。

虞被二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看向鞋尖：“虞真的懂了。”

“寫來。”南華真人眼睛眨也不眨的道。

虞聞言拿起一樹枝，別別扭扭笨拙的在地上劃過一道道扭曲圖案，小臉憋的通紅，不知為何手中樹枝不似往日里那般輕描淡寫，就好像是失控的馬車，扭扭歪歪的在地上書寫下一個崔漁本就不認識的一團線。

但老道士卻認真的看著那團線，抬起頭看向虞：“不錯。去練習吧。”

然后又看向崔漁，繼續拿出木在地上劃。

這一劃足足過了三個時辰，天已經變暗，崔漁才道了句：“似乎懂了。我寫給先生看。”

”不必。“

老道士連忙阻止，拿著木的手在輕輕抖，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崔漁，片刻后才開口道：“能幾個時辰學會一個字，可謂是天姿縱橫了。如此天資在我邊求學，卻是委屈了，我為你指一條明道。縣城中有一酸儒名：李銘。是個有造化的，腹有經論距離道也只差半步的儒家賢者，你且去他那里求學。”

“先生嫌棄學生天資愚笨？”崔漁撓了撓頭，看了看旁虞已經初雛形的字跡，在瞪大眼睛看向老道士。

“非也。”老道士豈會說自己嫌棄崔漁煩？嫌棄他天資愚鈍？

“我看你是個有造化的，不忍心埋沒于你。你先前在田野不是曾經要拜師嗎？我的道兇險無比，一路多災多難，并非你能承載的。反倒是那李銘，雖然只是個酸儒，但文化做的卻是深，距離道也不過是差了一線而已。儒家之道適合蕓蕓眾生，適合那些大智若愚之人。不求天資，只求‘契而不舍，金石可鏤。’之輩，此道最適合你。”

“儒家也修行？”崔漁聞言來了神。

“自然，儒家只求做學問，只要學問做的深，自然能應天地間的文字大道。昔年文祖倉頡開創文字大道，天地驚鬼神哭嚎，是我人族文明之起源。倉頡造八百文字，就算是那些妖族大圣，也能一字鎮。”老道士看著崔漁，口中滔滔不絕：

“那酸儒就在孔樊城，開了一個百草堂，你城一打聽就知道了。”

“百草堂李銘。”崔漁暗自記下，然后一雙眼睛看向老道士，總覺這老道是在忽悠自己，分明嫌棄自己卻不說。

“卻不知儒家如何修行。”崔漁問了句。

“論道，著作經典。只要鑄造出的經典能獲得天地應，就可以一步登天。昔年孔圣做《論語》，直接由凡人化作超凡圣的圣人便是如此。”

老道士看著崔漁，耐心解釋：“世間修煉之道，大概分為三種。一種如道門直接練氣。一種便是脈傳承著，亦或者直接稱之為異人，只要不斷純粹脈便可。第三種就是修心禪悟，也就是儒家的路子。”

“道家練氣門，便可獲得不可思議之力。脈者生而神圣，沒有門檻。至于說儒家，唯有著作典籍，明悟文字真意，修著學說獲得天地認可，才能一步登天直接道。”老道士說了句。

練氣士的路崔漁大概知道，畢竟他也曾練氣，算得上一名練氣士。

反倒是儒家他覺得好奇，會不會像后世小說中的那樣，修煉出浩然正氣？

崔漁與虞攜手離去，看著二人背影，老道士使勁的甩了甩自家發麻的手臂：“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看起來也是靈秀的人，怎麼這般愚笨？難道那句話真是他無意間聽來的？”

崔漁與虞一路走回村子，此時夜晚明月高懸，忽然只聽村子里一陣吵鬧，數百只火把在黑暗中不斷晃，一陣陣哭喊、哀嚎的聲音遙遙傳來。

“發生了什麼？”崔漁眉頭一皺：“莫非群玉山的盜匪下來了？”

小心謹慎的走村口，遙遙就聽到一陣悉的喊傳來，然后等到崔漁靠近，看清場中形式后，不由得瞳孔一。

鎖鏈聲嘩啦作響，八條鎖鏈此時的纏繞在一道黑影上，就見那黑影披頭散發，渾殷紅滴答而下，空中一縷縷月華流淌，就像是水流一樣滲黑影。

在黑影腳下，是八蒼白的尸，已經被吸干了所有。

“大家小心，老鱉頭撞邪發瘋了，千萬不要靠近，速速將其控制住，送鎮妖司。”楊二郎此時手持鎖鏈，指揮眾人拽著老鱉孫，其彈不得。

“老鱉孫撞邪了，將他一家老，孫子、兒媳全殺了，唯有兒子在縣城中當值逃過一劫。”

有人在旁邊嘀咕。

“忒慘了！我看是這老狗遭了報應，平常在村里橫行霸道，咱們可沒被他欺負。”

“真真是報應啊。”

“……”

耳邊眾人議論紛紛，崔漁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老鱉孫，就見此時老鱉孫里散發出豬哼哼的聲音，軀不斷來回沖撞，掙的鐵鏈嘩啦作響，在空氣中散發出一道道波，天邊月華猶若流水自滲老鱉孫。

此時老鱉孫長出了一雙豬耳朵，腳下變了豬蹄子，看起來甚是恐怖。

“詭異啊！不過是大冊真經的一點污染而已。”崔漁心有余悸。

那老鱉孫雖然被詭異污染能汲取月華之力，但因為實力太弱，本就沒有引起時間之力的反噬。

就像是往湖里扔一塊石頭和扔一塊塵土，結果是不一樣的。

此去縣城二十多里路，再加上縣城夜晚關門，想要把老鱉孫送鎮妖司，只能等明天了。

眼見著楊二郎面輕松，就知曉這老鱉孫翻不起風浪，崔漁拉著虞向家中走去。

至于說老鱉孫殺了自己全家，崔漁心中并沒有負罪。老鱉孫當初將陳勝引來，害的自己差點家破人亡的時候，可曾考慮過會有負罪？

崔老虎與崔母此時也回來，一家人咬牙切齒的罵了那老鱉孫一頓后，紛紛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未亮，就聽一陣馬蹄聲響，然后就是一陣陣砸門聲：

“起來！都起來！老鱉孫被詭異污染，鎮妖司的人懷疑咱們村子里有污染源，要挨家挨戶的檢查。所有人都去村頭集合，接鎮妖司的檢查。”

崔漁在虞的伺候下，穿好裳一家人走出院子，一路來到了村頭。

全村一千五百多人，此時都站在水井前，一雙雙眼睛看向那一群腰長刀的黑男子。

所有黑人都頭戴斗笠，老鱉孫此時正被眾人困在柴垛上，其中一人點燃火把，就聽一道道凄厲的慘哀嚎，老鱉孫化作黑氣直沖天際。

“爹！！！”一個黑人此時忍不住沖向柴垛，卻被旁的同僚給攔住。

“老鱉孫的兒子：王濤。”看著那道人影，崔漁腦子里閃過一道記憶：“竟然進鎮妖司了？難道他也是脈者？還說是為了修士？”

“承基，你去檢查村子，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絕不能污染源有存留的機會。”領頭黑人喊了句。

“是。”一個材魁梧的漢子對著后一招手，十幾個黑人隨其后，紛紛跟了上去。

“王濤，你小子別他娘的就知道哭，這村子你悉，你帶人去配合。”頭領喊了句。

王濤收拾緒，對著黑人恭敬一禮，然后轉向村子走去。

領頭人目過斗笠看向村民：“取照妖鏡。”

一聲落下，就見一面米許大小的銅鏡被兩個黑人抬出來，然后立在了村民前：

“李家村管事的是那個？”

“小老兒就是。”人群中快步走出一個小老頭，對著黑人恭敬一禮。

“吩咐村子里的人從照妖鏡前走過。”一個小頭領吩咐了句。

老者回對著村民一陣吩咐，村民一一上前，并不見異常況。

就在此時忽聽有人一道驚呼：“村子里著火了。”

村民紛紛轉，就見村中火沖霄，滾滾黑煙騰騰而起。

“那是……崔家？”

看著空中沖霄而起的黑煙，有人發出驚呼。

崔漁心頭一，腦子里閃過一道人影：王濤！

“所有人全都不許。”黑頭領看著躁的人群，聲音冷厲的吩咐了句：“若有妄，殺無赦！”

此言落下，人群一陣。

崔漁看向崔老虎，卻見崔老虎面無表的站在那里：“不過是破舊的草廬罷了，燒也就燒了。”

“是王濤干的。”楊二郎氣的鼻子都歪了，眼神中滿是煞氣。

崔家一家人沉默不語，冷靜的出奇。

看著沉默的老爹，燒的好像不是自家房子。在看自家老媽，也是面平靜的站在那里，只是眉的簇在一起。

崔漁總覺得有幾分怪異，但究竟哪里奇怪，卻說不出來。

“回稟大人，村子里發現一戶人家有詭異的契機，索全部燒了。”不多時王濤回來稟告。

“王濤，你是故意的！”楊二郎忍不住站出來呵斥：“你這是公報私仇。”

“楊二郎，你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都是公事公辦，有諸位同僚作證的。你要是敢胡攀咬誣告，就算大小姐也保不下你。”王濤回面對眾人，眼睛里出一抹洋洋得意，就差明著告訴眾人，那事就是我做的，你能奈我何？

你又能奈我何？

“你……簡直豈有此理，我會找大小姐出面，請大小姐向鎮妖司討回公道的。”楊二郎聲音冰冷。

王濤笑了笑，并不和楊二郎計較。

不是怕楊二郎，只是大小姐才剛剛發話，自己就去做妖，到時候大小姐碾死自己和弄死一只螞蟻沒什麼區別。

“大哥，莫要說了！善惡終有報，他老爹燒死就是作惡多端的報應。他老爹剛剛燒死，也是個可憐人，不必和他置氣。”崔漁在旁邊開口幫腔。

話語雖然輕描淡寫，但王濤的臉瞬間就一片鐵青，整個人軀抖，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

“好了！”就在此時頭領開口說話，本就不想和眾人有什麼集，在這里浪費時間：“事理完，咱們就撤吧。”

說完話人已經遠去。

“呵呵，一個吃飯的，我倒要看看的大小姐能保你們幾時。也不瞞你們，陳公子早就去找大小姐的未婚夫通信，等那位未婚夫知曉消息……呵呵，必然要你一家不得好死。咱們走著瞧！”王濤放完狠話，人已經打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