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漢》第十一章 關羽的欣賞與意外

公安城中這時本就兵力空虛,傅士仁又膽小怕事,若是江東大軍一旦兵臨城下,公安很可能會失守。

而一旦公安失守,武陵、零陵二郡也岌岌可危。

而那鎮守江陵的糜芳,

哎,還是別提了。

關羽是知兵且聰慧之人,這件事他本該早反應過來才是,但他先前當局者迷,一心只想拿下襄樊二城,因此對此事沒有思慮太多。

可如今細細想來,關羽只覺得很多事都變得可疑起來。

例如孫權本來為了防備自己,特意留呂蒙在陸口率重兵鎮守。

但豈不料在這月初,呂蒙卻突然稱病,而孫權亦明正大的召呂蒙回建業治病。

往日中,關羽只覺得這事無甚可疑。

但這時想來,孫權一向對自己防備心深重,而且也深知自己一向忌憚呂蒙,

哪怕呂蒙真的染病,又何須令一個病人舟車勞頓之苦,大費周章的回建業醫治,

還不怕泄,將此事廣而告之,就怕自己不知道似的。

再之后,接任呂蒙鎮守路口的乃是一個書生陸遜。

在這人接任后,還特地寫信將自己狠狠夸了一番,言辭極為謙恭,并表示愿意為自己效力,令自己逐漸對東方放低了戒備。

如今這種種想來,關羽只覺得這越看越像驕兵之計。

而糜旸明面上在駁斥潘濬所言,實際上是在瘋狂暗示關羽后方兵力空虛,這一切都是孫權及呂蒙的詭計。

其實在關羽大帳之前,糜旸可直接將徐詳帶證明他所帶來的消息真假。

但糜旸卻考慮到了一點,那就是就算關羽相信了孫權即將起兵奇襲荊州,他真的會下定決心退兵嗎?

答案是不會。

歷史上曹派去江東聯絡孫權的使者返回,帶來孫權信,說即派兵西上襲擊關羽,但請保,以防關羽得知有備。

后曹采納董昭意見,故意泄信中容。

令徐晃用箭將孫權容,分別樊城及關羽營中。

被圍魏軍得信后,士氣倍增,防守更堅;關羽得信后,則進退兩難。

所以其實在江陵失守之前,曹就已經主告知了關羽,孫權即將背刺他。

但關羽為何不馬上退兵,及時回防江陵呢?

一個原因是他不確定這消息的真假,覺得這是曹的計策,他不舍得放棄即將到手的樊城。

另一個更大的原因便是,呂蒙之前專門為其設下的驕兵之計在作祟。

在江東諸將中,關羽忌憚的只有呂蒙一人。

歷史上關羽還不知道呂蒙是裝病,所以他覺得哪怕孫權真的出兵奇襲荊州了,

沒有呂蒙那個名將統率大軍,“孫十萬”也是不容易打得下江陵、公安這兩座城池的。

所以不如等到確切的戰報傳來了,自己再去做出決斷。

因為只要這江陵與公安這兩座城池能守一段時間,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從容退兵,

這樣的安排,戰場的主權才能一直在他手里。

歷史上關羽的想法是沒錯的,但他沒想到的是,呂蒙是在裝病,而糜芳與傅士仁二人,在面對呂蒙親自率領大軍攻城時,直接就開城投降了,

他等來的戰報是江陵、公安兩座城池不戰而降的消息,

等來的結果是他手下的數萬一軍,幾乎一夜之間后路已斷。

正是因為知道歷史上關羽的舉,及其做出那種舉的心思,

所以糜旸在一開始沒有帶徐詳這個鐵證

而是在一開始故意先拋出震嚇眾人的消息,引得有人來反駁他,

這樣他才能在接下來的解釋與抗辯中,逐漸提醒關羽一些之前被他所忽略的關鍵之事。

至于為何不直接將徐詳帶進來,合盤說出孫權與呂蒙的謀劃,

拜托,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關羽的格頗為傲,要是直接將徐詳帶進來,在眾人面前說其一直被呂蒙設計耍的團團轉,

關羽估計得因此討厭自己,

糜旸現在只想抱著劉備的大,關羽能不得罪自然是最好。

如果在自己的提醒下,關羽還不能自己醒悟過來,他中了呂蒙的詭計,那到時候糜旸只能事急從權,再讓徐詳說出全部一切了。

在有著這種心思的況下,糜旸在提醒關羽后方兵力空虛后,他觀察著關羽的臉

他見關羽先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皺眉,而后臉上浮現思索之,在浮現思索之之后,他的臉上終于浮現了明悟之

看到這一幕,糜旸心中深深舒了口氣。

武圣就是比他那便宜好爹好帶,一切一點即通。

就在糜旸觀察關羽的時候,關羽久在戰場的敏銳覺察覺到了糜旸的目

而糜旸在發現關羽,發現了自己觀察他的目后,他頭,而后訕笑著對著關羽一拜。

看著糜旸的這番作態,又想起方才糜旸話語中特地加重語氣的那五個字,

關羽瞬間明悟糜旸的良苦用心。

這小子,果如大王所說聰慧異常呀,

其父與其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在明白了糜旸的良苦用心之后,關羽對糜旸的觀直線上升。

一個正苗紅,聰慧且又懂事的后輩,哪位長輩會不喜歡呢。

糜旸的暗示,關羽的明悟,這一事只有這兩個人才知曉,潘濬自然不知。

他見自己連續提出兩個詰問皆被糜旸所反駁,臉上一時間有些掛不住,

他潘承明可是名傳荊襄的大才,今日見識豈能不如一孺子。

在最后,潘濬提出了一個他自認為糜旸絕對無法反駁的疑問來,

“前將軍在先前出兵北上之前,就已經在沿江各設置了烽火臺,并派遣斥候來回巡查,若是江東有所意,沿江斥候豈會無有所報?”

潘濬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帳許多人的深思,

就連已經信了糜旸所言七八分的關羽,也對此事到十分疑

他之前設烽火臺,置斥候,就是他防備江東設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線。

若是孫權真的在醞釀起兵事宜,按常理來說,那些沿江的斥候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面對這點,糜旸一時無言。

潘濬以為糜旸被自己難住了,臉上浮現了得意之

但就在一會后,糜旸定睛看向潘濬,他的眼中閃出睿智的芒,

角輕,口中如料敵先機般說道,

“若呂蒙暗藏兵于艨艟中,使白搖櫓,作商賈人服,以為先驅,晝夜兼行,”

“可否盡收縛那些斥候乎?”

糜旸此言一出,潘濬大驚,全場盡皆側目!

糜旸所言有沒有可能呢?

歷史上呂蒙就是這麼做的。

關羽雖在沿江設置烽火臺,散布了斥候,但這些都是軍事措施,這些措施并不會防備商旅這種民事行為。

艨艟雖不大,但足可藏下數十兵,而關羽布置在沿江的斥候人數并不多,數十兵足以對付。

眾人想到只要呂蒙布置妥當,再施以這個計策,完全是有可能做到出其不意的。

糜旸不管潘濬大驚失的樣子,他越過潘濬,來到關羽前,對其深深一拜后言道,

“明者防禍于未萌,智者圖患于未來,知得知失,可與為人,知存知亡,足別吉兇。”

“吳軍之行,若施以上計,則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舉,此非天命,必有應。”

“吾父之所以得知孫權將奇襲荊州,乃是孫權派出間諜來城降吾父。

吾父乃漢室忠臣,豈可投降吳賊。

他當即命人將此間諜擒下,讓吾帶到將軍營中,并讓吾務必告知將軍孫權之狼子野心。”

如今關羽已經在自己的暗示下知曉呂蒙乃是裝病,糜旸已經沒有興趣與潘濬打仗,他當即直接對關羽說出了一切“實。”

關羽在聽到糜芳擒下了江東來的間諜,并已經被糜旸帶到了營中時,他當即令糜旸出外將那人帶

糜旸領命而出,很快就將徐詳押了帳

徐詳在被糜旸押之后,直接被糜旸一腳給踢得跪倒在地。

在徐詳跪地后,糜旸令其將他所知曉的一切都“合盤說出。”

徐詳是畏死之人,他現在的命在糜旸手中著,一切不得不聽糜旸擺布。

他所說的一切事大多都是實,但惟有一些地方在糜旸的授意之下,屈改了原來的事實。

例如“三見糜芳”這事,就在糜旸的授意下,被改了他是初見糜芳就被擒下。

而在徐詳的敘述之下,知曉了全部真相的關羽的臉已經越來越鐵青,帳其余荊州諸臣的臉也變得越來越凝重,

這其中就包括了潘濬。

在知道孫權是真要起兵襲取荊州之后,不可置信的潘濬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今荊州主力俱在樊城之下,

要是江東大軍到來,

那麼荊州旦夕可失呀!

至于徐詳的份并沒有人懷疑,因為他說出了一件事,讓關羽堅信,他必是江東要之人

在徐詳的敘述之中,他提及了前幾日,關羽曾令零陵太守郝普率軍襲取湘關軍糧一事。

因為軍中缺糧,關羽才出此下策。

但據徐詳敘述所說,這乃是呂蒙的一個計策。

他故意出湘關中有糧草,且表現出防備力量薄弱,為的就是讓缺糧的關羽來襲取。

這樣是為了讓關羽留下話柄,好讓他接下來的出兵出師有名。

而襲取湘關糧草一事,為了穩定軍心,關羽軍中僅有幾人知曉,乃是機,就連關平也不知,

還知道此事的就必是江東方面的重臣了。

在徐詳說完一切后,關羽氣的一掌拍在前的桌案上,

桌案上瞬間浮現了裂紋,

可見關羽此時用力之大,心氣憤之深。

關羽恨恨說道,“玀兒真是好算計呀。”

在聽完徐詳說完一切,帳當即有一文臣出班拜道,

“將軍,如今看來,孫權襲我荊州一事必定為真,其真正起兵之日,很可能就在這幾日。”

“還請將軍當即回防江陵!”

出班勸諫關羽的這人名王甫,字國山,廣漢郪人。

益州劉璋掌權時,為益州書佐,之后歸降劉備,現今擔任荊州議曹從事,乃是關羽的心腹。

豈不料在王甫說出,立即退兵回防江陵的諫言之后,

卻突然出現了兩聲聲音,

這兩聲聲音都異口同聲得說道,

“不可馬上退兵。”

這兩聲聲音瞬間將在場眾人審視,焦急的目都聚集了過來,

這兩聲聲音,一人出自關羽,一人則出自糜旸。

看到糜旸與自己的看法一致,關羽虎目微瞇,

今日糜旸在帳三駁潘濬,暗示自己中了呂蒙的計,已經令他對糜旸頗多欣賞,

如今糜旸又與自己所見略同,關羽心中一時頗多意外,他對糜旸起了考教的心思,

他以手指糜旸問道,

“子晟,汝何言不可立即退兵邪!”

關羽的突然發問令糜旸一時有些懵,他剛才只是急之下才說出了那句話。

而且武圣你不是與我想的一樣麼,你還問我干啥?

本來眾人的目是在糜旸與關羽二人上,現在關羽手指糜旸要其解釋,眾人就將所有的目聚集在了糜旸的上,

沒有關羽分擔火力,

糜旸只覺得他現在的背后火熱熱的,

那是被眾多審視的目給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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