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放棄了，齊羽，這次也拜托你了。”

文學社的活室里，顧淵面對著自己手中的畫板終于低下了頭，在過去十幾年的人生里，有兩件事是他始終無法征服的對象，其中之一便是畫畫。

“咦——你這畫的是什麼啊？”齊羽撇過頭湊過來瞄了一眼，眉眼鼻子立刻就皺了一團，“你是畢加索轉世嗎？”

擺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張五錯位的肖像畫，因為這次課的作業是給自己畫一張自畫像，但顧淵盡管費盡心力也無法控制手中畫筆畫出的線條的走向，就好像畫筆有它自己的想法一樣，在該向左的時候非要向右拐一拐，在該向上的時候非要向下抖一抖，簡直就是個叛逆的孩子。

“……隨便吧，這次的作業就拜托你了。”顧淵雙手合十向齊羽低下了頭。

“說實話，能夠畫這個鬼樣子，從某種程度上說，你也是很有天賦……”齊羽轉手便將那張畫著象派大作的畫質團團丟進了廢紙簍，“好吧，包在我上了。”

“誒？你這次怎麼答應得這麼干脆，完全沒有了之前勒索犯的風度，突然轉了？”

齊羽斜了斜眼睛道：“哦？怎麼，你想進貢？”

“沒有沒有。”顧淵立刻擺了擺手，他還惦記著Steam上即將上線的那款3A大作呢，這種時候，能省一點就是一點。

“嘁，放心好啦。我最近在減，對零食沒什麼興趣。”齊羽撇了撇，輕輕甩了甩頭發，顧淵這時候才注意到，一向不打扮素面朝天的齊羽竟然戴了一個小巧的發卡，在下亮晶晶地發著。

結合這家伙今天穿的一素紗長，還有那一雙明顯是心挑選過的小皮鞋，莫不是有了什麼自己的小心思？

“喂，你在干嘛？”

“……沒……沒什麼。”顧淵立刻移開了目，齊羽在他眼里就是一個沒有別的奇行生，反過來，他在齊羽眼里也差不多，不管齊羽打扮什麼樣，跟他都沒有什麼關系。

“話說回來，你和池妤，怎麼樣了？”

“沒什麼進展，加了好友之后，就幾乎沒有說過話。”顧淵回想起周六晚上自己懷著忐忑的心在搜索欄輸那一串數字之后，對著那個跳出來的頭像欄猶豫不決是否要點下去的場景。然后又想起了在那行“我們已經是好友啦，快來一起聊天吧。”下面，幾個小時天亮后自己發的那句早安，以及隔了半個小時池妤回復的“早”字。

“唉——”顧淵真想一掌拍死前天晚上的那個自己。

“這樣啊……那倒是有點奇怪……”

齊羽眼中閃過一疑之，顧淵正想問些什麼，而就在這時姜紫楓推開門走了進來。

“呼，你們已經來了，很早啊。”

“紫楓姐。”齊羽和顧淵一起和打了個招呼，今天的姜紫楓換了一套打扮，靛青的長上配著黃的小背心，里面襯著一件白襯衫，長長的頭發綁了一條及腰的單馬尾，雙手叉摟在前，捧著一塊藍的墊紙板。

“今天你們來，主要是為了新專欄的事。”姜紫楓拉開靠窗正中的那張椅子坐了下來，那是的專屬座位，似乎特別喜歡照在背上的覺，“為了適應廣大同學的需要，德育決定讓我們再一年一期的校刊基礎上額外開一個新的欄目，除了在資金上有所限制以外，幾乎沒有什麼要求，自由度很高。”

顧淵輕輕咬了咬，怪不得姜紫楓今天早上會特意來教室找他們讓下午課結束后來活室一趟，原來是有任務要布置，不過，新專欄……

“新專欄？是關于什麼容的？”齊羽問道。

“因為陳歌老師要和心理社聯，所以本次新專欄的方向，暫定為專欄。”

“專欄？喂，雖然學校沒有止談，校領導對于學生也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但是直接開設專欄，是不是太跳了一點？”

聽了姜紫楓的話，顧淵不愣了一下，這也太勇了吧，不管怎麼說，這個國家的大環境還是不支持高中生的啊。

“誰告訴你，專欄就一定是關于問題的了？”

顧淵的肩膀上忽然下來了一個沉重的東西，他扭頭一看，便迎面撞上了陳歌老師的臉，頓時嚇了一跳，見鬼了，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顧淵不回想起上次這個男人在這里說過的那句話——“你們會慢慢習慣無不在的我的。”

這個年輕的男人一手攬著他的肩膀一手攬著齊羽的，面帶微笑的看著從天空中緩緩飄落在桌面上的一張紙：“給我好好看看，專欄的要求。”

“你有過下列任何一項行為嗎？日復一日的上學、工作，遇事時心里翻云覆雨激烈斗爭最后也說不出句所以然，閑暇時也會追憶年和過去，追憶完了會自嘲下過去的稚，卻也只能對著眼前的無力嘆息。日常時遇到心儀的人或事，卻唯唯諾諾不敢主和爭取，獨時也有會堆一些好事的向往，但最后總會因為覺得十分遙遠而放棄。

“如果有，歡迎來稿，我們會盡全力去幫助你擺困境。儒山文學社新欄目：壺中日月現誠面向全南華高中同學老師征稿。”

“……額”

顧淵和齊羽同時陷了沉默。

范圍的確不只是包括的問題，但是……這都哪跟哪啊？

“讓德育批準開設專欄，我可是花了不腦筋。好好干，爭取把它變一個永久的欄目。”陳歌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肩膀，然后便轉向著活室的大門走了過去，順手還拿起了擺在門口紅木書桌上的馬克杯，云淡風輕地喝了一口，“我還有會，先走了。姜紫楓，給你了。”

“好的，陳歌老師。”姜紫楓用食指關節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把有些發怔的顧淵和齊羽兩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的上，“為了讓這個專欄辦下去，這學期接下來的三個月里，我們必須收集到足夠多的來稿，如果無法刊，那這個專欄的計劃就只能被迫停止了。”

“停就停吧……”

顧淵話還沒說出口，姜紫楓的下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但是，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如果到截稿日期，也就是十二月十日藝節那天，你們還沒有湊夠不于兩千字的十篇稿子的話，那剩下的，就只能讓你們自己去完了。”

“啊？自己完？”

“嗯，沒人來稿，那就只好讓你們自己寫咯。”

“兩個人，十篇稿子，一篇兩千字……”顧淵掰著指頭，心里不咯噔了一下。

“不止你們兩個，上次通過面試加的新社員，也會有一個調去你們的任務組，其余的人都會跟我一起準備校刊，”姜紫楓輕輕一笑，“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問我。”

“新社員？”

顧淵眨了眨眼，上次的面試過程可以說是慘不忍睹，雖然其中不乏就連顧淵都覺得十分優秀的人，但在陳歌老師和姜紫楓學姐咄咄人的連環問之下，二十多個來面試的新人最終只有三個功通過了考驗，分別是和他們同班的馮子秋，和池妤同在三班的柳卿思，以及十一班的陳穎。

馮子秋和柳卿思能夠通過面試，顧淵并不到意外，因為馮子秋對于詩歌有一種別樣的執著，看了大量的古今詩集，也算是學富五車，而柳卿思則是在初中時代就全市聞名的寫作天才，這樣的人如果通不過文學社的面試才是一件怪事。

但是陳穎能夠通過，卻是讓顧淵到有些意外，既不是馮子秋那樣的詩歌癖，也不是柳卿思那樣在十三歲就能夠寫出“枕頭里藏滿了發霉的夢，夢里住滿了無法擁有的生活”的人。

不是他們這樣無需中考就被招錄進全市最好高中的天才學員，也不是經歷了長達二十天的層層考試反復磨礪篩選出來的努力型英，只是一個全方面都不很引人的普通人。

但是卻在陳歌老師和姜紫楓學姐的連番提問之下對答如流，并且表出了對寫作極高的熱。

顧淵記得，陳穎在陳述自己的作家夢想的時候，眼里是有的。

“嗯，子秋會協助你們去收集素材的。”姜紫楓微微一笑，目轉向齊羽，“小羽，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沒有。”齊羽像只麻雀一樣快速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顧淵你呢。”

“我也沒有。”

“好，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可以走了。”姜紫楓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清風輕輕吹拂著額前飄散的幾縷青，后不遠就是熱鬧的場，足球場籃球場跑道上到都是相互追逐的男男，有熱烈而又嘈雜的聲音傳來，“抓時間吧，祝你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