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活人的尊嚴

“是不是覺得很悉？”

云瑯苦笑一下，探手拔出一顆枯萎的野三七，取下依舊飽滿的道：“您那一天就是從這里出來的？”

太宰笑道：“晴天里響了一聲炸雷，就在老夫的頭頂，炸雷響過之后你就從半空掉下來了，如果不是老夫大驚之下踢了你一腳，你早就掉在石頭上摔死了。”

云瑯瞅瞅長滿野草的地，再看看怪石嶙峋的山口，長舒了一口氣道：“運氣啊。”

“因此，你以后必須對老夫好點……你挖的是什麼？”

“了不起的活絡補佳品。”

云瑯確認自己還活著，就開始手挖野三七，小巧的鏟子很好用，不一會就挖了好大一堆。

干完活，云瑯發現太宰坐在山頂俯視腳下的始皇陵。

他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座陵墓上，剩下的一點注意力會放在云瑯的上，至于別的，他基本上不關心。

云瑯總覺得這家伙已經死了，即便是沒有死，他的靈魂也被始皇帝裝進陵墓里去了。

太宰對活著似乎沒有什麼期。

能把死人喚回來的只有食！

早春，最先出地面的味植就是野韭菜！

地面上僅僅出一點綠星，如果用鏟子往下挖，就會挖出一條厚的，是淡黃的，如同韭黃。

韭黃豬餡的餃子向來都是云瑯的最，就太宰目前這幅死樣子，非韭黃豬餡餃子不能救他的命。

只可惜，這東西實在是太，云瑯挖了一上午，只有一把，不夠一個人吃的。

“你在挖什麼？”

“好吃的。”

太宰看了云瑯手里的葉韭菜，指著一個小小的向坡道：“這東西那里更多。”

云瑯大喜，揚揚手里的野韭菜笑道：“別看他不起眼，等你吃過之后，就會發現這世上比始皇陵重要的事還有好多。”

太宰似笑非笑的道：“你對皇陵沒有興致嗎？”

云瑯笑道：“本來是有的，經過昨晚的事之后，就沒有什麼興致了，那里是死人的世界，我是活人，要有活人的尊嚴。

即便是皇陵里堆滿了黃金，如果每一塊黃金上都附著著冤魂，我覺得還是不要為妙。

再說了，你覺得我以后會缺錢？”

太宰臉上的皺紋如同花一般燦爛綻放，拿起云瑯放在地上的鏟子道：“我們一起去挖，晚上嘗嘗你說的比皇陵還重要的絕世食。”

云瑯大笑起來，率先奔向向坡，太宰也笑了起來，幾個縱躍就超過云瑯領頭先行。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除了那些智力上有病的孩子，剩下的哪一個見風使舵討好大人的高手。

別的孩子討好大人是為了要東西，在孤兒院里這是孩子們的生存本領。

尤其是云瑯這種號稱孤兒院之王的男人，更是把這個本事發揮的淋漓盡致。

給老虎看了一張小野豬皮，告訴他晚餐需要一頭小野豬來配合，老虎在得到一條香腸之后，就興致的鉆進了山林。

向坡上已經生機，無數淡綠或者黃的植已經冒頭，遠遠去一片春，走近之后才會發現，這里依舊是一片被寒冬統治的大地。

這里不但有野韭菜，還有剛剛發芽的公英，苦苦菜，野芹菜，對云瑯來說都是難得的珍饈。

雜木林子里能挖出春筍，實屬運氣，十幾顆長勢竹子長勢不好，其中最大的幾顆竹子全部都攔腰折斷，應該是冬天那場大雪干的壞事。

太宰難得的將目從始皇陵上收回來，關注目下的生活，所以，他玩的很開心。

走進山林，就意味著安全了，老夫叼著一頭半大的野豬回來了，只可惜沒有咬死，云瑯只好用繩子拴著，一路拖著前行。

太宰殺豬的時候，母鹿被嚇壞了，因為豬的聲音大極了。

母鹿的肚皮鼓鼓的，云瑯不忍心讓一個孕婦遭罪，就把它關進了屋子。

太宰也不會殺豬，因此，被弄得糟糟的豬臟除了豬肝，豬心之外，腸肚一類的東西只好憾的丟棄。

云瑯切割下來豬上最好的部位，鮮的里脊配上一點是包餃子最好的材料。

家里最珍貴的就是一小袋麥面，這是太宰弄來一架小小的磨藥石磨后，云瑯修整了石磨的花紋，用手搖磨一點點磨出來的。

在這個時代想吃一點面食非常的困難，秦國人不喜歡麩皮的味道，認為麥子是糧食中最難吃的一種，以至于現在的大秦，種植谷子跟糜子高粱的人家才是真正的主流。

豬剁小小的丁，野韭菜也不必完全剁碎，云瑯討厭任何糊糊狀讓他難以辨識的食。

太宰今日難得有興趣，就站在云瑯的邊看他搟面皮，看他包餃子。

順便幫云瑯照顧灰陶罐子里面煮著的竹筍排骨湯。

餃子下鍋了，煮餃子的工是一個不算小的青銅鼎，架在炭火上，燒開一鍋水用了云瑯很長的時間。

不過，當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餃子浮在水面上，被云瑯用笊籬拍打的時候，即便是冷漠如太宰，也出希冀的模樣。

沒有醋，雖然這里的酒跟醋區別不大，云瑯還是不想用，一人一頭蒜，就足夠了。

春天的頭茬韭本就鮮無比，再加上毫無腥膻味道的小豬，除過鹽之外本就無需添加別的佐料，一口咬下去，四濺，鮮香滿口，人生的意義一瞬間就得到了完的詮釋。

郁悶傷心的人明顯不是一盤子餃子就能打發的，于是，太宰一口氣吃了三盤子，老秦人的盤子跟碗都出奇的大，云瑯雖然早就饞瘋了，也不過吃了一盤子罷了。

太宰捂著肚子，憾的指著剛剛煮好的竹筍排骨湯道：“味道剛剛好。”

云瑯撈出來兩碗排骨湯遞給太宰一碗道：“溜溜，吃飽了溜溜子才算是真正的吃飽了。”

幾千年來，云瑯認為華夏歷史中最有用的就是食進化史。

只有這東西才符合所有人的欣賞口味，至于王侯將相的興衰史，跟老百姓的關系不大。

但凡是立志為了政治家，不論是被砍頭，還是五馬分尸，乃至于抄家滅族都是他們應該收獲的后果。

沒有人在進行了窮奢極的之后不付出代價的。

所以說，歷史上那些悲慘或者殘忍的事件，如果不牽涉老百姓，云瑯都能坦然面對。

所以說，誰要是同太宰這一類人，他就是傻瓜，他會趁你同他的時候掏出刀子刺進你的肚皮。

這是一種哪怕被五馬分尸都不要別人憐憫的人，或者說，他們最恨的就是憐憫他們的人。

關中的春來的猛烈而迅速，昨日還是冷的讓人發抖的嚴冬，第二天，太曬一天之后，就立刻變得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這段時間里，云瑯跟隨太宰下山六次之多，每一次都看似驚險，卻沒有什麼事發生。

其中有一次，太宰看到了兩個落單的獵夫，本想突襲，只是看到一臉張的云瑯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云瑯什麼都好，就是不愿意一個人住進神衛軍營，無論太宰怎麼威利他都不為所。

跟那麼多的死人居住在一起，云瑯也會把自己當死人的。

皮襖是穿不了，云瑯換上了輕薄的春衫，半尺長的頭發被他梳了一個沖天小辮，紅齒白的樣子，不論是誰看，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富家子弟。

當然，是一個沒落的富家子弟，主要是他上的春衫料子華貴，卻很舊。

這樣的裳不適合在山林里奔走，更不適合跟老虎賽跑。

之所以穿這樣，純粹是因為清明節到來了。

老秦人原本是不過清明節的，原因就是，這個節日是韓趙魏三個國家的節日。

是晉文公為了紀念功臣介子推而設定的一個節日，與老秦人無關。

太宰之所以一定要云瑯穿這個樣子，是因為只有這三天，上林苑里才允許有祖墳在這里的百姓進來祭奠。

也只有這三天，上林苑里才沒有羽林郎跟獵夫。

日出而行，日落而止，過了清明節，這里又會重新變得殺氣漫天。

這一天，也是野人們出來易鹽的時間，是他們唯一能趁機逃離上林苑的機會。

上天有好生之德，皇家就是這樣，追殺你三百六十二天，然后給你三天的時間來息。

云瑯覺得這本就不是什麼皇家的恩典，而是一個非常險的計謀。

就像養兔子的人總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只兔子，于是，就在平地上撒非常多的食，讓所有的兔子全部出，好讓養兔子的人制定一個合理的宰殺方案。

看著太宰幫他往要帶上挎劍，云瑯笑道：“這合適嗎？”

太宰迷醉的瞅著云瑯道：“大秦公子多年不現世，不知世人忘懷了沒有。”

云瑯見自己收拾停當，就背上自制的雙肩包準備離開。

母鹿很自然的跟了上來，老虎也想去，卻被太宰一腳踢到門后面去了，只能委屈的出爪子拼命地撓墻。

“去看看，去宜春宮那里看看，漢國所有的文告都會在那里。

我很擔心他們今年會進駐更多的羽林。”

“這種事他們不會提前說，并且廣而告之的吧？”

太宰搖搖頭道：“你有所不知，偽漢皇帝的日子并不好過，他的上面還有太后，下面還有外戚，舊臣，他還做不到一呼百應，只有實力強大了，才能大權一統。

羽林就是他的期，他開辟上林苑的目的就在于羽林，今年已經是第九個年頭了。

羽翼應該已經滿了，該到大規模訓練羽林郎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