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最后一個匈奴

張安世喜歡跟師傅在一起，不喜歡跟大師兄在任何地方待在一起。

很多時候張安世認為自己跟師傅是一路人，不論是他還是師傅對這個世界都沒有太高的要求，大抵上只要能活的開心眼中見不到人間慘事就很是滿足了。

跟師傅在一起沒事看看桃花，看看梨花，摘下最的桃花釀酒，槐花開了做一些食，順便期待一下將要盛開的蓮花。

看春雨浸屋頂，最終匯小小的溪流從屋檐上流淌下來形漂亮的水柱……當然，如果大雨瓢潑之下，屋檐水能形瀑布就是大自然給的獎賞了，可以快活一天。

師傅認為做學問這件事急不得，需要慢慢的領悟，即便是年紀大了也不能領悟也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人活在世上，有的是比學問更重要的事要做。

很多時候，跟師傅坐在平臺上看關中的晚霞，看黑暗逐漸侵吞掉天邊最后的一明，這時候師徒兩人就會齊齊的嘆息一聲，然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連話都不說一句，就各自回房間……

張安世沒有師傅那雙銳利的可以刺穿驪山的雙眼，師傅可以長久的對著枯燥的驪山發愣，這個時候張安世總覺得師傅像是看穿了驪山，正在觀瞧驪山部。

他一直認為這是智者才有的能力，他一眼看過去，驪山上除過長滿了樹木之外，沒什麼好看的。

大師兄就不同了。

他說話的速度很快，還往往是跳躍的講話，只要你一次聽不明白，接下來就是一頓訓斥。

有時候訓斥之后還不解氣，往往就會用考教武功的方式用拳腳加深一下理解。

大師兄最恨的就是遇見蠢人，張安世認為，在大師兄眼中這世上聰明人不太多，估計一掌就能數過來。

好在今天跟大師兄匯報銀行是由的是張衛雨……這孩子口齒伶俐，最難的是的能把一分功勞說三分，張安世自己都在一邊暗自為張衛雨挑起了大拇指。

拜見過師傅之后，張安世很想跟著師傅一起去后宅喝茶，聽師傅說說不曾講過的西北理工先賢們的故事，一定能度過一個好的傍晚。

可惜師傅沒有轉，看不見張安世哈狗一樣的眼神，于是，張安世努力的出一笑意，朝坐在椅子上的霍拱手。

“大師兄經營涼州五年，辛苦了。”

昨天晚上忙著殺人，白日里又走了大半天的路，下午又忙著應付家里人，即便霍的子是鐵打的，此時也有些疲倦了。

將雙手蓋在臉上用力的一下醒醒神。

“你在京城干的不錯！”

張安世聽到大師兄的夸贊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衛雨在一邊驕傲的起了膛。

張安世笑道：“這都是衛雨能干，河西郡原本沒有樹立銀行的必要，是衛雨一定要在河西郡設立了三座銀行，沒想到大將軍居然搬去了馬邑，與草原人開了互市，河西的牛羊生意大盛，長安作坊里的也大舉進了草原，從此，多了一條重要商道，銀行也因此賺取了大筆的利潤，到了陛下的嘉獎。

這都是衛雨的功勞。”

霍點點頭道：“銀行干好了，對百姓的好甚多，河西只是一罷了。

衛雨雖然能干，這里面依舊不了的功績，你能把重點放在家里，這就很難得了。

你之所以五年來沒有升遷，完全是為了守住云氏在銀行里的半分份子，委屈你了。

不過……”

張安世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就知道事沒有那麼簡單。

張衛雨在一邊道：“大師兄，二師兄這幾年過的很辛苦，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都是我們這些才開始辦事的小師弟們沒有做好，讓二師兄為難了。”

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張衛雨的話，轉頭問張安世：“我聽說衛雨在長安有浪之名？”

張安世看了張衛雨一眼道：“他準備四十歲之后再家！沒有家也就談不到浪。”

張衛雨激的沖著張安世拱拱手，算是謝二師兄回護。

霍似乎沒有看見兩人的小作，再次面孔道：“很好，既然沒有家的打算，那就要重用，有一個位置需要一個無牽無掛的人去坐。

既然衛雨暫時無意家，他去最合適不過了。

收拾，收拾，五天后云氏有一支商隊要去匈奴，衛雨夾雜其中去匈奴為，為謝寧副貳，很多細一些的計謀，謝寧還把握不來。

好了，去準備吧，我也要安寢了。”

霍走了很久之后，一直在迷茫之中的張衛雨才慢慢有了覺，拉著張安世的手道：“二師兄……”

張安世憐憫的拍拍張衛雨的手道：“不錯啊，才出山四年，就接了這麼重要的事，我聽說匈奴那里各族人兒艷絕倫，你去了，算是掉進了人窩，好好干吧。”

張衛雨慘一聲用力的抱住張安世的胳膊道：“我要人兒，在長安什麼樣的找不到，非要去匈奴嗎？

二師兄，你跟大師兄說說，我不想去匈奴當劉陵的面首，就想留在長安當紈绔啊。”

張安世微微一笑，手臂泥鰍一般溜的從張衛雨的手中解出來，認真的對張衛雨道：“大漢國的高，目前看還不到你，去了匈奴起點會很高，以后回來了，正好到咱們大漢開始經營西域，你正當其時啊。

放心吧，大師兄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不會坑你的。”

見張衛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張安世滿意的抖抖袖子，就去觀荷軒找金日磾去了。

難怪大師兄這一次會如此輕飄飄的放過他，原來把輔助謝寧的差事給了張衛雨，在這之前，早就聽到風聲的張安世很害怕大師兄把這差事給他。

現在，好了，張衛雨去了……

不論大漢將來經營不經營西域，他這一輩子都不愿意離開關中，不，準確的說，張安世從來都沒有打算離開長安。

金日磾臥在窗邊的錦榻上，手里握著一卷書，卻沒有誦讀的心思，目呆滯的瞅著湖面上反映出來的暗紅的燈火。

一盞孤燈從遠走來，映照在湖面上就如同一顆飛行緩慢的流星。

張安世在窗口站立了很久，金日磾似乎都沒有從沉思中醒來。晚上過的一點都不好的張安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將金日磾從沉思中喚醒。

“安世，我想念草原了。”

“長門宮后邊就有一片草原，沒事多走走。”

“我還思念祁連山，思念冰川，雪山，思念牛羊……思念帶著青草味道的干……”

“這有何難！”

張安世喊過一個仆役，不長時間之后，張安世就拖著金日磾去了云氏龐大的牲口棚。

牲口棚邊上有一座巨大的干草山，干草山上蒙了一塊巨大的白綾子。

干草山下的草地上，已經有人設置了一桌酒宴，邊上甚至還有一座冰山。

“你看，雪山，冰川，草原，牛羊，哥哥都給你準備好了，就連你喜歡的帶著馬糞味道的干也給你備好了。

今天，我們兄弟不醉不歸！”

金日磾咬了一口干，吐在地上，沖著張安世苦笑道：“太過細了，安世，我此生恐怕再也回不到草原了是嗎？”

張安世鼻子道：“陛下活著，你就沒有任何機會回到草原，哪怕是想，也是大罪。”

“劉陵已經征服了匈奴，從此后將不再有匈奴人了是嗎？”

“沒錯，左賢王蒙查就要死了。”

“看來，我是這片大地上最后一個匈奴了是嗎？”

“你現在金日磾，我已經忘記你原來的名字了，所以啊，你現在是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