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匠師》第2章 虎寶和虎頭

姊弟倆走遠后,王荇疑:“阿姊,以前沒聽你說過,那塊壽石能被后坡的石頭尖補全啊?”

“你長大了,凡事不能等阿姊告訴你。需得自己觀察,才能有更深的會。”

王荇皺起小眉頭,思索阿姊的話,結果沒走利索,差點摔倒。王葛急于趕路,就又把他擱筐里。途中,揪兩野草,折幾下、撕幾下,一條小魚就編出來了。

“真好看!阿姊棒棒噠。”王荇趴在耳邊,說著姊弟倆獨有的悄悄話。

王葛一笑,回頭遙一眼:那郎君原本背脊如松直,看到壽石有缺憾后,肩膀突然就塌了,好似被走了所有的氣神。

所謂后山之石,能補“壽石”之缺,不過是臨時胡謅的話。后頭高山的怪石很多,還有高聳大樹,至有三站位都能將“壽石”補全,擇了其一而已。但愿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暗示,能讓此人開懷,起碼不要因為一塊破石頭心灰意冷。

王葛并非圣母,而是比任何人都知道絕是什麼滋味,是多麼的令人沉淪。倘若前世有人能拉一把,也不至于……

唉!

前世,王南行。

生在傳統木雕世家,后對竹編興趣,就由草編織手,再漸漸接竹編。曾四拜訪手工篾匠,厚臉皮討教,數年時間都窩在各類作坊里給人打工,以此鍛煉技巧和練度。也是自有大天賦,終于讓在竹編界也闖出了名堂!

一手刻刀、一手蔑刀,承木雕、篾制兩大匠技,王南行志得意滿。

天有不測風云,一場突如其來的不幸,導致高位截癱,事業、戛然而止!永遠都忘不了那屈辱的一年時!一年多的時間里,分分秒秒,不到肢軀的存在!

只有腦袋是活的,那種恐懼,至今不敢仔細回憶。

忘不了親走向淡漠,丈夫由生厭!更忘不了曾那麼相的人,竟咒為何還不死?!

于是,稀里糊涂的死了,穿越了。

剛穿越過來就驚心魄!

這一世的阿母吳氏,臨盆時還在干農活,被一頭下山猛虎咬住了腳,幸虧二叔勇猛,村里人也仗義齊心,將虎打跑。吳氏在被老虎拖拽時生下了王葛,這便是名“虎寶”的由來。

阿母真正的不幸,是在六年后生阿弟時,胎位不好,艱難熬過生產,卻因妯娌斗氣,月子第三天突然崩死去。當時阿母的氣若游,阿弟的嚎哭,還有阿父的無助和自責,讓王葛每次回憶都恨的心頭發苦。

自此,阿父再也不跟兩個弟婦說話。

可志氣不能當飯吃!

大父母有三子。

王葛的阿父是三子中的老大,好心的鄉鄰喚阿父王大郎,壞心眼兒的,直接喚他綽號:王瞎子、王鰥夫。

其實阿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盲人,是早年服勞役時,河壩塌方,被污臟了眼睛沒得到救治,等眼外傷好了后,傷已固,僅能看到些許虛影。

阿母去世后,長房上殘下,地里的活必須靠二房和三房擔待,時間一長,兄弟都耗疲了。

大父大母偏向哪房都不好,日子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過來。如今阿弟已滿四歲,健健康康,王葛終于能松口氣。

舊事不堪回首。

回來院子,放下筐,抱出阿荇。

王大郎還如往常一樣,盤坐在院里,憑手指索著編織筲箕。材料是山野常見的一種荊條,每隔幾天,王翁就砍一些回來,王葛將藤枝外皮刮掉,王大郎只管編。

“阿父,快幫我看著虎頭。”快速待一聲,抱著筐子進伙房。

“虎頭”是王荇的名,因這孩子自格太弱,多名,是盼他像小老虎一樣健壯長。

王家院子四四方方。兩大、一小三間正房坐北朝南;東、西各有廂房。建筑風格是時下常見的穿斗式木構架,以柱承檁,直線直柱,椽上直接鋪瓦,瞧上去還算大氣。

王翁老兩口住正房中間的大屋;王大郎作為長房,住東頭另一間大屋;次房只能住西頭那間小一些的屋。

三房住東廂房,南側搭有牛棚,可惜王家多年的積蓄全用在建屋壘院上了,沒有余財買牛,如今牛棚隔出一半改窩,另一半堆著木柴。

西廂是伙房和雜間。雜間東頭是茅房,茅房再往東,有個四方土坑,羊糞球曬好后,就倒在坑里積攢著。

王荇把今天揀的羊糞倒進筲箕,往土坑搬時,大父母一行人都回來了。“大父,大母,二叔,三叔。”王荇愉快的打招呼,跟往常一樣略掉倆叔母。

三房的新婦姚氏皮笑不笑的說:“為何不叔母?都四歲了,還不懂事兒。”

大母賈嫗把農往牛棚下一撂,嚷道:“虎頭都知道幫著家里干活兒,阿蓬呢?”

姚氏瞬間不敢作妖了。

王蓬是三房的仲小郎,比虎頭大一歲,最好睡。果然,聽到大母,打著哈欠從東廂房出來了。

這時,王荇又跑回來,幫阿父收起筲箕、荊條,把垃圾撮到牛棚底下,并把所有農擺放整齊,往伙房里抱了兩回柴,再將阿姊冷好的水罐提過來,給大父母倒上。“大父、大母,先喝口水吧,我阿姊馬上就烹好晚食。”

“虎頭,來,大父抱抱。”王翁欣的不得了。

“啊~”王蓬站在院當中,沒眼的又打個大哈欠。

姚氏氣壞了,擰著王蓬的耳朵回屋,很快,三歲的幺王艾也被訓哭。

二房的新婦小賈氏看著君舅寵虎頭的樣子,也很郁悶,自家倆孩子辛辛苦苦種一天地,都不如這小崽子的兩句話討歡心!

不多會兒,王葛熬好野菜蛋花面片湯,盛幾碟咸黃豆,這就算晚食了。

春三月,飯食都是在院里吃,鋪一張大的蘆葦席,放置三個木案:大父、大母、阿父占一個;二叔和二叔母、三叔和三叔母占一個;七個小輩一個。

每人都是呈跽坐姿勢吃飯,為了防硌,膝下另墊厚實些的小草席。

值得一提的是,王翁、賈嫗、王大郎均有小食案,分別以盆盂盛湯。腳踝間也著個特制的小凳,挨著凳,肯定比坐在腳后跟上舒服。

由于可見,王翁并不因為長房勢弱就忽視。

“從姊,你每回吃飯咋都跟搶一樣?真不該虎寶,應該豬啰!”王禾是二房長子,比王葛小一歲。他倒賊,隔案腆過臉小聲說,大父母那邊本聽不清。

王荇憤然,卻知道誰先嚷誰吃虧,立馬瞧向阿姊,要聽阿姊怎麼說。

鄉野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講究,王葛一笑,也低聲說:“從弟的要是不會吃飯,可先將從臉上拿掉。天熱,讓眼睛、鼻子下來涼快涼快。”

如果說王葛的俊俏是王戶的基因突變,那王禾絕對是背道而馳的典范!主要表現在太厚、人中太長。

“你再說一遍?”王禾惱了。

------題外話------

篾:篾音mie,竹子劈的薄片。篾匠就是要將竹子劈竹片、甚至竹,制作生活用或藝品。

大父母:祖父祖母的全稱。大父為祖父,大母為祖母。

筲箕:音shaoji,一聲。一面開口的盛,竹或荊條編制。

新婦:兒媳、新娘子、弟妻,都可稱新婦;或尊者稱卑者妻;或卑者對尊者謙稱自己的妻;或泛指已婚婦人。

主從弟)王蓬:蓬為一種多年生草本植,枯萎后斷遇風飛旋,被稱為飛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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