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府里一共有一妻六妾，五姨娘邵氏乃是牟彪生母，生得不算絕，卻是子直率，無甚心眼兒，倒是極得牟斌寵，乃是府中最得寵的姨娘，只得了牟彪這麼一個兒子，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這幾日因是兒子闖禍挨了打，惹了老爺生氣，連帶著自己也了掛落，才不敢來看，若是放在平時，一日里總要過來七八趟的。

牟虎過去報了信兒，添油加醋的將今兒八爺醒來連人都不認識的事兒一講，邵氏一聽立時便急了，扔了手里的針線活就急匆匆過來，邊走還邊扯了帕子捂住了，里帶了哭腔道，

“前頭老爺打他，我就說打得重了，我就瞧著有一鞭子是到了腦門兒上，可不會是打壞了腦袋吧！”

說到這，越想越是害怕，不由將手里的帕子一甩，一咧便哭了出來，

“我的心肝兒！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姨娘可怎麼活！”

說罷便要哇哇哭出來，牟虎見狀忙道，

“姨娘……姨娘……咱們還是先別急著哭，八爺那還在鬧著呢！”

說罷手去扯五姨娘的袖子，五姨娘倒是向來沒架子，任由他扯著自己，帶著自己的丫頭金珠，腳不沾地的往兒子那院子跑去。

這廂進了院子，果然聽得屋子里頭砰砰作響，也不知是砸了多東西，五姨娘心疼的直唉喲喚，

“我的兒仔細傷了……你這是怎麼了？”

說罷沖過去推門便進去，果然見得兒子正在使自己的一對小銅錘重重砸那地上的銅鏡呢，

“八爺！八爺……這是怎麼了？”

牟彪抬頭一看，見著眼前的婦人，眼神就是一恍惚，

“姨娘！”

旋即便驚喜起來，當當兩聲扔了手里的銅錘過去便抱著五姨娘，

“姨娘，你……”

你還活著呀！

自己親生的娘乃是在自己十八歲當上了武狀元時，便開始咳了，雖說是請了不京中的名醫，卻是一直不見治愈，拖了整整六年，終是撒手人寰，兩年之后自己當上了大將軍，最是憾的便是姨娘沒有親眼見著兒子，領著兵悍將在百姓與百的夾道歡送之中出征北蒙！

“姨娘……”

牟彪的抱著親娘，把腦袋埋進那滿的懷之中，耳朵在姨娘的口，腔之中傳來的呼吸聲平穩和，沒有半分雜音，這時節的姨娘還是子康健的！

邵氏被兒子這麼一抱倒是嚇了一跳，早兩年前，八爺聽了夫人的話，說甚麼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長于婦人之手，以后自己是要做大將軍的人不能失了份，不肯與自己這小妾出的生母太過親近了！

邵氏為此還暗自哭了好幾場，面上卻是依著上下尊卑的規矩，每次來這院子與兒子見面都是隔了三步遠，又是行禮又是請安的，就這麼過了兩年，自己都以為就會這麼一直到兒子長大了，卻是沒想到今日里八爺上來就手一抱，心里雖是歡喜，更多的卻是心疼與心慌，摟了兒子道，

“八爺這是怎麼了，當真是腦子打壞了！”

說罷手去兒子的腦袋，卻是一小心到了兒子的后腦勺上頭，

“咝……”

牟彪立時小臉皺起了一團，

“姨娘你輕些！”

五姨娘聞言便是一驚，

“怎得了，讓姨娘瞧瞧……”

當下也顧不得規矩了，把他的腦袋掰過來，拔開頭發一看，立時就哭了出來，一面哭一面罵道，

“那老東西好狠的心，下手這般重，這都好幾日了，后腦上還腫這麼大……”

也是疏忽大意了，前頭兒子被打時，只顧著上的傷了，頭上只是草草看了看，沒想到竟是藏了這麼大的一個包！

說到這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流了下來，轉頭忙吩咐金珠，

“快！快去將趙大夫請來！”

金珠答應一聲就快步出去了，牟彪忙道，

“姨娘，這不是爹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實則前頭牟斌打的不重，錦衛指揮使大人膝下八個兒子，有一個一歲時夭了，膝下就剩下七個，七個兒子里頭，這八兒子最似自己，又生母最是得寵，因而牟斌私心里還是偏向他們母子的，若是不然牟彪又如何能在這牟府里稱王稱霸，無法無天？

眼見得牟彪這都十歲了，整日只知舞槍弄，連大字都不識得一籮筐，牟斌心知小兒子再這麼胡鬧下去，可就要廢了，卻是親自請了一位學問極好的彭先生進府教書，只是牟彪自在慣了，如何在學堂之中坐得住，又彭先生最是認真負責，對牟彪這頑劣的學生很是嚴厲。

前頭因為牟彪不肯好好練字，便賞了他一頓竹筍炒蹄筋，牟彪長到這麼大如何過這等委屈，那是懷恨在心，于是有一日午后趁著先生午休時，悄悄溜進先生的房間里點燃了屋子，待到彭先生從濃煙滾滾的房里，衫不整的跑出來，他就站在外頭哈哈大笑……

彭先生自覺斯文掃地，自己一白讓牟府上下多丫頭婆子看了個，深以為無臉面，便向牟斌請辭再不肯干了，牟斌知曉兒子居然干起了放火的勾當，那是然大怒，

“老子堂堂錦衛指揮使，平日里抓得就是那些作犯科，殺人放火的罪犯，沒想到抓來抓去，自家里倒是出了一個，這還了得！”

當下取了腰間的長鞭就向八兒子了過去，牟彪只是彪卻不傻，見得老子面上搐，雙目圓瞪，手掌開開合合，關節咔咔作響，這是了真怒了，他便不敢呆在當場挨了。

見得鞭子過來這廂是扭過子撒就跑，牟斌見狀自然是追不舍，在他后頭鞭子揮的呼呼作響，卻是有好幾鞭子打在了牟彪上，

“啊……啊……”

牟彪口中慘連連，腳下不敢怠慢，抱著腦袋鼠竄，父子二人繞著偌大的牟府跑了一大圈兒，牟彪終是被親爹逮住，在屁上頭又給了好幾下，這才算完！

實則牟家父子心里明白，除了開始那兩鞭，牟斌是真下了狠手，其余都是打得熱鬧，實則鞭子到了上，力道已是弱了不，只是旁人瞧著嚇人罷了！

五姨娘不知曉，只見著兒子后腦上大大的腫包，眼淚早流了河，把牟彪重重按進自己的口，摟著肝兒心兒的哭了一通，之后恨恨道，

“八爺別怕，姨娘便是拼著跟那老東西鬧一場，也要給你討回公道！”

不過就是孩子調皮了些，怎得就下這麼重的手，那老東西有七個兒子，打死一個還有六個，我可就這麼一個，他要是有個甚麼，我就拿繩子在府門前上吊去，讓你這錦衛指揮使的臉面喪盡，讓皇帝都知曉你治家不公！

五姨娘護子心切，那里還聽得兒子的解釋，只是抱著他一勁兒哄，

“八爺且忍忍，待會兒大夫來了，上了藥便好了！”

不多時，趙大夫過來了，趙大夫年紀老邁醫卻是極好，進來看了看牟八爺的傷口，便道，

“無妨，不過只是皮外傷，有腫脹也是正常，敷一敷藥明日便能消腫了！”

本就只是撞傷，牟彪心里知曉并不嚴重，忍痛咬牙任由金珠給自己上了藥，只五姨娘還不放心，讓趙大夫在八爺的腦袋上裹了一圈兒白布，

“你這傷口有些破皮，不能沾水，要用布裹一裹才！”

牟彪心里暗暗嘀咕，

“裹住了，若是熱得出了汗，豈不更是糟糕！”

只他如今乍見姨娘健健康康，面紅潤的在自己面前，那是比甚麼都歡喜，自然也是不好拂了的好意，便老老實實頂了一腦門兒的白布。

五姨娘對趙大夫謝了又謝，又給了賞銀打發走了趙大夫，便又張羅著讓人出府去買烏魚，說是要買回來熬湯，以利傷口愈合，牟彪聽了直撇，

“不過一個小傷口，何必如此費事，睡一覺明兒便好了！”

經姨娘這麼一折騰，他反倒是沒有那麼懊惱氣憤了！

大將軍沒了，親娘卻回來了，只要姨娘好好的，自己還可以重讀書，再考個武狀元，這一回必要姨娘養好子，長命百歲，看著自己娶妻生子，子孫滿堂！

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一事來，

“我是臘月初一生人，如今才十月，我還差一月多才滿十歲整呢，算著時間……要明年開春，父親才會送我去承圣書院讀書……”

之后會在那里遇上了韓先生，也會遇上韓五小姐，這時節的韓五小姐還沒與那姓錢的暴發戶定親呢，說不得……我還能搶先一步抱得人歸！

如此一想，牟八爺立時心頭火熱起來，心也是由轉晴，

“啊哈哈哈！我還當是老天爺看我不順眼，要玩兒我呢，沒想到這是他老人家喜歡我，特意送我回來，一了夙愿呢！”

之前自己出不差，又年紀輕輕居高位，得了皇帝重，那也算得是春風得意了，只人人艷羨的牟八公子，心里卻有一個小小憾，就是當年慢了一步，沒有搶在錢家小子的前頭，得了京城第一人韓五小姐的芳心，之后多年都推婚事，人人都當他是醉心功名，卻不知他是心有憾缺，一直沒找到容貌能強過韓五小姐的子，這才后院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