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池》第8章 蘇余

蘇余中途醒過一次。

周非池坐在桌前,背影被影籠罩。

蘇余問:“在干嗎?”

“修耳機,客戶明天要。”周非池轉過頭,“吵著你了?我把燈再調暗點。”

大冷天的,他就一件純黑背心,繃得線條,像暗夜里一座座起伏的小山脈。

蘇余困得不行,還不忘調戲兩句,“學長很努力,這邊下班,那邊上崗。”

周非池不說話。

蘇余不困了,走過去,著他的背,“周學長,再加個班唄。”

周非池說:“渾上下,你。”

蘇余他耳朵,他后腦勺,乎乎地說,“你呢,只有的。”

周非池立即升旗。

蘇余簡直得意。

周非池不許得意,單手勾腰,讓直楞楞地坐實在旗桿上。

隔著兩層布料,蘇余仍有點疼。

周非池不是手臂,是鐵臂,焊實,封死。

他說,“我可以同時上兩份班。”

蘇余腦里自蹦出畫面

荷爾蒙飛濺的周學長,一邊沉默地修耳機,一邊不沉默地修理

蘇余服,像棉花糖一樣黏在他懷中。

“我錯啦。”

耳朵口,平穩有力的心跳把他們串在一起。

周非池低頭,很輕地笑了笑。

凌晨到清晨,蘇余沒怎麼睡。

周非池買好早飯進來,已化好妝。兩萬多的大,高跟鞋,過一夜依舊鮮。昨天在大市場買的那堆服,連吊牌都沒拆。

學妹的脆弱與溫留在昨晚,疏離冷艷才是蘇余。

蘇余就喝兩口豆漿,烙餅太大,會掉渣,會弄壞服。

“待會。”

“不。”

周非池沒再勸。

蘇余漫不經心地問:“你上午不用修東西吧?”

“不用。”

“那你陪我出去一趟,幫我開車,機場接個人。”

“好。”

“我給錢。”

兩人同時說。

氣氛裂了條,貫的冷氣,給周非池的臉上了一層霜。

沉默幾秒。

“好。”

他還是說好。

“不要錢,要你把餅吃掉。”

吃了餅,肚子不,他才給當司機。

面包車開到一個地,換卡宴,這才能拿出手去接機。

管對方是程總,程姐,只要能給蘇余項目,能掙錢,那程姑都行。

到機場,蘇余千面之變。

殷勤的,熱的,做小伏低,膩得發慌。說程姐你真,皮似雪,真有質。程姐你是天鵝頸,直角肩超絕的。

程姐不為所,高傲,輕視,毫不在意。

直到,周非池過來幫推行李箱的時候,程總眼神下凡了。

把這位周司機,從頭到腳掃描三遍,技地暫停于腰。男人的腰勁勁的,跟長相一樣帶

蘇余訂的酒店是瑰麗,一路上,像個小罐,也像只開屏的小孔雀,小甜,各種炫。

周非池從后視鏡里看過幾次。

蘇余真的很會捧場,也很堅韌,對方是千年寒冰,也能自顧自地從容燃燒。

這不是卑微的厚臉皮,這是一種能力。

到酒店,有侍者接。

蘇余對周非池揮揮手,周司機你可以下班了。

沒空看他,眼里只有“程民幣”。

周非池站在原地,停留很久很久。

真的沒有等到回頭。

蘇余花費不功夫討好程總。好吃好喝招呼,又投其所好,花大價錢在Alic那要了幾個型男模特。

貴賓套房,男

蘇余坐在車里,仰看璀璨高樓,也想過這樣的生活。

想就想吧,腦海自連線,蹦出來的竟是周非池的臉。

這算怎麼回事。

蘇余有點慌,也有點,更有些后知后覺。

這兩周忙,好久沒跟他聯系。

蘇余打開手機,劃拉半天,找到列表底層周學長的微信。

一周前:“要我陪嗎?”

六天前:“在忙嗎?”

五天前:“我過來找你。”

三天前:“上次買的服你沒拿走,我送過來?”

兩天前:“蘇余。”

最后的消息,停于的名字。

蘇余從沒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暖。

像火種,蹦跶進眼里,又燒到心里。

剛要打字,酒店出來幾個人。

燒著的心一瞬降溫,糟糕,俊男都被程姐退了貨。

程姐翻臉不認人,項目要崩。

蘇余上門,連面都不見。

蘇余沒有頭緒,不知自己哪里做錯。

煩的要命,約宓出來喝酒。宓堵車,一堵一小時。蘇余著酒杯,心如爛泥,眼睛熬紅了,氣神熬散了。

但倒霉的事還沒完。

“我當是誰呢,蘇蘇啊。”

蘇余皺眉。

討厭的聲音和討厭的長相真是相配。

這是李家的幺爺,人賤更賤。

“蘇蘇越來越漂亮了,一個人怎麼能喝酒。”

“想喝多,算我的。”

手也開始犯豬癮,搭向蘇余的肩。

“你的事徐總都知道,花錢玩還不如找我,徐總不會介意的。”

“我本命年,犯太歲。”

“你跟我吧,也給我擋擋煞。”

蘇余看他一眼,一眼都惡心。

平心靜氣地拿起啤酒瓶,練地往他頭上開了瓢。

場面了。

了。

姓李的揚手就是一掌。

蘇余躲了,沒完全躲開,指甲劃在右臉,三條痕印像寒天雪地里的梅花枝。

那些話都能背了。

賤貨,不要臉的,徐仄愷不要你,你是什麼玩意兒,臭……

繼續啊,怎麼不說了?

臭什麼,不就是臭婊|子嗎。

“徐、徐總、愷哥。”李老幺的聲音變了調,從氣急敗壞,變驚恐膽怯。

徐仄愷站在那,西裝革履,筆如松。

幾萬的袖扣,幾十萬的白金表,這些都是附屬。矜貴的是人,不是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他本來平靜的。

后來側過頭,看到蘇余臉上的三條痕,平靜不下去了。

徐仄愷都不要答案,慢條斯理地彎腰,從地上揀起一塊碎瓶片,揚手,雙倍還給了他。

做客的夜里,風像刀子。

徐仄愷來得慌,大落在車里。蘇余一直往前走,不住,徐仄愷沒了耐心,要氣死。

他抓住肩膀,也不顧疼不疼,“你給我甩什麼臉。”

蘇余指著臉頰的印,“這不是臉,是。”

徐仄愷眉眼著十座山,每一座都是蘇余的一項罪名。

氣到極致,換冷箭傷人。

“澄海集團本不屑跟你合作。”徐仄愷冷冷道:“你討好程總,像個小丑,費這麼大的勁,最后什麼都沒有。”

蘇余抬起頭,眸如沁涼的水。

“你說,你離開我,天高任鳥飛。”徐仄愷的目居高砸下,“你就飛這樣?剛才,我晚來一分鐘,你能死在那。”

蘇余間冒,“我還要對你恩戴德是嗎。”

“徐仄愷,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你怎麼還有臉擱我這擺姿態。”

徐仄愷此刻的姿態一定不好看。

蘇余眼睛也泛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倆之間,全是殺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戲碼了。

“蘇余。”徐仄愷

他說:“你能飛多遠,我拭目以待。”

蘇余吸了吸鼻子,抬頭天。

什麼破天,真冷,冷得死又無

從這到住,八|九公里路。蘇余像個提線木偶,麻木地走,就這麼被走了過來。

2小時12分,臉上的傷痕被吹凍結,淤一滴,的,像梅花枝上結出的毒果子。

蘇余也差不多要被毒死了。

各種毒,從福利院開始,毒到現在,都開始懷疑自己了。

手機震,有氣無力地拿出。

第一條是10086。

第二條是程總。

程總突然拋來了橄欖枝。

說:“明晚十點,帶你那司機過來聊。”

一個有錢有勢的人,晚上十點,跟一司機能聊什麼。

對,聊不了什麼,但可以做些什麼。

蘇余不想懂,可是都懂。

蘇余的背,額頭,口,篩下一層層的寒

撐不住了,在小區門口停住,搖搖晃晃地蹲下。

雙手抱著膝蓋時,聽到咔咔骨頭響。

也聽到有人,“蘇余。”

渾厚沉穩的聲音,從苦寒深淵,拉一把回人間。

蘇余抬起頭。

周非池站在五米遠的地方。

蘇余低下頭。

塵土里,墜下一滴一滴的潤。

周非池拎了個保溫盒,印著小兔,周沁枝說,生都喜歡,你買這個,蘇蘇姐姐一定喜歡。

保溫盒有兩層。

第一層是溫熱的蔥油餅。搟面,和餡,油煎,都是他親手做的。

第二層是熱乎乎的土湯。殺,拔,守著火候四小時,他好耐心。

周非池看到了的眼淚,但他什麼都不問。

“這半個月,你不回信息。”他蹲在面前,聲音有點啞,“……我剛給你充了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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