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第6章 2014.2(5)
狄玥說洗澡時,梁桉一人就靠在懶人沙發里,擰開一瓶礦泉水。
聞言,他暫無回應,只是在仰頭喝水時,目映著爐火跳躍的,始終落在臉上。
狄玥是新手玩家,普通曖昧尚且接不住招,對視這種,更不行,趁著一聲柴火“噼啪”,默默將視線下挪。
不挪還好,只挪了那麼寸許,結果清晰地觀看了梁桉一吞咽時,的結。
爐火把空氣烘烤得暖融融,迎面襲來,像春風拂面。
喝完水,梁桉一把瓶蓋重新擰好,起,經過邊時一歪頭,示意:“走。”
“去哪兒?”
“給你找間浴室。”
那時候狄玥跟在他后,滿腦子懷疑,覺得這人得是帶過多孩兒回家啊,居然能修煉得這麼自然沉穩。
梁桉一家是復式,狄玥跟著他上了二樓,他隨手指一間浴室給:“需要用的品在柜子里找,阿姨應該都有備。”
說完,轉下樓去了。
浴室不是剛剛他洗澡的那間,空氣干爽。
狄玥把浴室門反鎖,一件件掉自己的服:寬松的針織衫,牛仔,以及。
可能是梁桉一太過氣定神閑,洗過澡后,狄玥也慢慢放松下來。
甚至拉開柜門,惡趣味地往里面打量,想要看看有沒有其他人的蛛馬跡。
可惜這里收拾得很干凈,一粒灰塵都看不見。
招待客人的東西備得充足,整整齊齊碼放著,五星酒店都沒這麼周全。
狄玥在柜子里找到一件帶著標簽的深睡袍,仔細想想,既然都來了,也沒必要換自己的服下樓,太扭。
用一次剃須刀割斷標簽,換上它。
藍灰男士睡袍,狄玥穿上袖口長,有些礙事,不得不把袖口疊了幾道。
頭發吹干后,狄玥把頭發梳起來,對著被水汽模糊的鏡面,約看得到后頸的胎記,紅,形狀似一尾魚。
胎記顯眼的,以前初高中時,還被老師懷疑過是紋。
狄玥過胎記,想起當年母親把給狄家的景——
并不是什麼談笑風生的和平分開,而是各自為了利益,火藥味十足。
尤其是在的問題上。
狄玥的母親蔣絨絨是個舞,和狄玥父親在國外相識。
兩人認識不足三個月,便決定閃婚。
不過這段婚姻,從最開始就不被看好。
祖父早已經相中了某教授家的兒,希來做兒媳,兒子突然帶著的時尚郎從國外歸來,祖父的如意算盤被打碎,怒不可遏。
在祖父看來,母親的工作實在是登不得臺面,娶這樣的兒媳進門,是給狄家蒙。顯然,狄家其他人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們國的婚禮,狄家無一人參加。
狄玥想,也許那時候父親上還是有些在的。
年輕男人,沖冠一怒為紅,哪怕所有人反對,為了母親,他也毅然結婚,搬出了狄家。
但新婚的甜,很快被生活瑣事耗盡。
不止是柴米油鹽,狄玥后來猜想,也許還有他們不同的三觀和生活環境,都了維持婚姻的阻礙。
那些父親邊上進的同事、家人對母親的指指點點,日積月累,撼了父親本就不夠堅定的心。
激褪去,兩人了躺在同一張床上的仇敵。
婚后第五個月,他們大打出手,也是這個時候,母親突然查出了懷孕。
或許離婚也算一樁丑聞,狄家不允許,所以雙方做了些什麼易,暫時沒有辦理離婚手續。
在狄玥小時候,是跟著外婆生活的,沒見過狄家任何一個人,連母親也很見。
直到4歲那年,外婆去世,蔣絨絨從國外飛回來,帶著去狄家,雙方協商。
當時狄家正積極想要撮合父親和現在的繼母,而母親也要回國外去。
他們誰也不想要個小累贅在邊。
小狄玥坐在沙發上,聽見雙方激烈爭吵:
“不可能,我是不會帶著出國的,我沒時間養孩子!”
“你沒時間我就有時間了?我的學不要做的?”
連祖父也出面,老頭子稍年輕些時習慣就不怎麼好,激就要拍桌子:“這孩子,狄家不要!德辰以后是會有其他婚姻的,帶著孩子不方便。”
最后母親是用這句話致勝的——
“我帶著也行,孩子還是姓狄。但我做什麼工作,你們是知道的,以后你們要是聽說,狄家的孩子管什麼不正經的男人爹,到時候,可別來找我急哦。”
說這些時,母親走到邊,指尖點在的胎記上。
沒人在意狄玥的,他們覺得4歲的小孩子,什麼都聽不懂。
可都記得。
每一個表每一句話,都記得。
所以后來,在狄玥長過程中,偶爾在路上聽到其他家長談論,說“才3、4歲的小孩子懂什麼啊”,都很想反駁那些人,在心里吶喊:
小孩子是懂的。
請不要把小孩當聾子、當啞、當傻子啊!
水蒸氣被換氣扇走,狄玥的面孔清晰地顯現于鏡面上。
長得像母親,也難怪狄家人看見就不喜歡。
也許是洗澡太久,沒能像男人一樣十幾分鐘就搞定,待下樓,梁桉一已經仰靠在壁爐旁的沙發里,闔上了眼睛。
梁桉一又戴了金邊眼鏡,是幫解圍那天戴過的。
他手邊散落幾張打印紙,逆天的長展開。大概為了舒適,一樓其他燈都熄著,只有一盞地燈,投了和線在他上。
梁桉一有種氣質,輕盈、松弛。
要祖父來評價,一定會用個貶義的詞,偏安一隅。
但狄玥很羨慕。
他的人生應該是一路順遂的吧,家庭和睦,不愁錢花,可以隨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真好。
狄玥走到梁桉一邊,蹲下來。
以為他睡著了,見他只穿了件短袖,四張,想要幫他蓋條薄毯之類的東西。
“找什麼?”
梁桉一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狄玥嚇了一跳,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掙扎著要起時,聽見他的輕笑,覺得有點“農夫與蛇”的意思了:“我是想找東西給你蓋一下的,你還笑我......”
但梁桉一正經地看著說“謝謝”,又別扭地轉過頭去:“又還沒找到,謝什麼。”
狄玥不知道,梁桉一在轉頭時,視線曾短暫地停留在的胎記上,眼里流出一溫。
壁爐的讓整個房間都搖搖晃晃,像夢境。
這一晚,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狄玥想,要是有酒就好了,喝一點,也許能更放松些。
很神奇的是,才這樣想完,梁桉一沉片刻,突然起,去柜子里拎出一支紅酒。
他對晃一晃手里的酒瓶:“喝麼?”
就好像他有讀心一樣。
狄玥點頭。
每一次和他對視,都有些慌,不愿干地站在客廳,讓梁桉一覺得自己很傻,于是走到他那邊去,居然在柜格幾本書里,看到了悉的書名。
博爾赫斯的《深沉的玫瑰》。
狄玥拿起那本薄薄的詩集,翻了幾頁,卻沒能像在圖書館那樣沉浸地讀下去。
在瞄梁桉一,看見他把螺旋形的酒刀擰進紅酒的木塞,然后木塞被拔出,發出細小的“啵”聲。
梁桉一走過來,把紅酒遞到面前:“聞起來還不錯。”
狄玥不懂紅酒,也不想怯,只把話題轉移開:“前陣子,我剛在圖書館看到過這本。”
“博爾赫斯不錯。”
上的睡袍沒有扣子,只有一條腰帶,被狄玥系了個的蝴蝶結狀在腰側。
可很瘦,睡袍太寬松。
狄玥不知道此刻領口已經出賣了,還以為自己找了個輕松的好話題,捧著書籍,認認真真在和梁桉一討論著:“我只看了第一首,后面還沒讀過......”
梁桉一拎著紅酒,突然湊近,把空著的那只手探向后的柜格。
狄玥驚了一下,指尖不穩,書頁嘩啦啦翻到了最后。
他們之間只有咫尺距離,他垂著眸子繼續靠近,經過耳側時,忽然開口,聲音比朦朧夜更打人——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
天穹、宮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而沒有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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