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希現在的覺很奇妙。

被瀑淹沒的瞬間，意識仿佛一下自離，明明像在下沉，覺卻很輕盈。等反應過來時，周遭場景已然變幻徹底，宛如一縷漂浮在空中的幽魂，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霧氣，唯有下方，鋪展著一大片的東西。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建筑”。

那看上去是個很大的建筑，不過沒有屋頂，從的角度，可以俯視整棟建筑的部。

整個建筑的平面，看上去就像是兩朵彼此相連的“花”，各有一個“花心”和五個“花瓣”，每個“花瓣”又各有五棱，彼此分開，唯有相連的兩片“花瓣”，共一條中線。

左邊的“花心”，是個開闊華卻空曠死寂的大廳，右邊的“花心”，則是個被重重帷幕遮擋的空間。過帷幕，只能依稀看到其中另有一尊神像，以及某個芒閃爍的東西。

至于所有的“花瓣”，則每一瓣都分布著五個房間。差不多一半的房間空著，另一半，卻能看到有人正在其中活。

或著長袍，或持法杖，各異的發與服飾相當引人注目。他們似乎無法輕易離開所在的房間，只在其中走來走去，有的閉目側耳，有的開門張，似都像是在認真地傾聽或等待著什麼。

……這就是我的角倉庫嗎？

安可希眉微。不知是不是因為角度問題，這樣看上去……

人好啊。

*

角倉庫，或者，用明燈的話說，“后意識宮殿”。

但更標準的法，應該是“后意識空間”。安可希曾在設定中看到過這個名詞。

據說“民投影”都是自先民破碎的記憶與靈魂中融合誕生的特殊存在，因為領主的命名而被賦予獨立的人格。因此，某種程度上，民投影算是領主的神附庸，在得到簽證前，都會先棲息在領主的后意識空間。

而不同的領主，所擁有的后意識空間亦不相同。實際形態與容量皆取決于領主的神力量。一旦空間被民投影占滿，那麼在將這部分投影移出之前，領主將無法賜名新的投影……至設定里是如此寫的。

不過因為安可希從未遇到過無法命名的問題，再加上手游中的“后意識空間”從來只有文字表述，實際玩家看到的還是簡單暴的卡牌倉庫，所以對這東西一直沒什麼概念，在聽到明燈稱之為“宮殿”的時候，還懵了好一會兒。

……事實上，現在還是有點懵的。

原來我剩余的空間容量還有這麼多嗎？早知道就把剩下的ssr也全給命名了……

不過話說回來，有名字的投影全在這里，那那些沒有命名的呢？

這個疑只在心里短短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被了下去——比起這個，更在意的是，要如何和下面的人通，又怎樣才能把剛找到的簽證發給他們？

而且現在手上一共就剩四個簽證，要給誰也是件值得考慮的事。

當然，首先肯定得找個能修力裝置的。

安可希邊琢磨，邊以目梭巡，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機械師、機械師……所以機械師到底在哪兒啊？”

話音落下，安可希忽然一頓——不知是不是因為場地問題，最后一句出口時，竟是帶著些混響的。

安可希自己都嚇了一跳。

更令驚訝的是，就在這句話自轉公放之后，所有的投影都似有所般抬頭。跟著，大量的聲音，忽然涌了腦海：

【機械師？領主大人要找機械師嗎？我鄰居好像是，我幫您問問？】

【呵，就知道，像我這種不討喜的人，不是為了別人，你也不會來找我。】

【抱歉領主大人，在下也不知哪里有機械師……請問是什麼需求呢？在下略通符文技藝，愿盡綿薄之力。】

【先說清楚你要干嘛啦，要不先從我這兒拿點符文去應應急？各種都有，挑啥都行。】

【問我嗎？別急，我這就幫您算算。對了，我為您重算了一下最近的運勢，您要來看看嗎？】

【啊？機械師？我就是啊！不過領主您是要哪個方向和派系的？開發還是維修，真知還是異想？誒等等，我是個什麼派來著？】

【唉，領主您難得和我說次話，居然是問這個？真人傷心。】

【為什麼不去問問您新找的那個漂亮隨侍呢？難道是他不行嗎？】

【我……】

【……領主別急……】

【……不是我說，那個隨侍啊……】

各種聲音，不同語氣，幾乎同時響起，吵得安可希一陣頭疼。尤其依稀聽見其中有誰好像說了自己是機械師，卻分辨不出來源，不由更是煩躁，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下意識地再次出聲：

“行了行了，都先安靜！這事我自己解決就好，不用麻煩了！”

這話一出，果然所有的聲音都瞬間停息。頓了兩秒，卻又有一個帶著明顯疑問語氣的聲音浮起：

“……都？”

安可希：“……”

他們不知道我剛才的話是公放——突然意識到這點。

那句無意識的話，下面的投影都聽到了。但他們不知道這是一個公開的“廣播”，以為只是單對單的流。

而且聽他們的語氣，似乎對自己的到來并不到意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甚至有的……語氣里還帶著那麼些欣喜與期待。

所以說，自己在他們眼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以前的互與刷出的羈絆值，在他們這兒還作數嗎？以及……

這樣一對多的流真的好麻煩啊，就沒有什麼辦法切私聊嗎？

——似是回應著的想法一般，這個念頭才冒出來，下一瞬，安可希便到一陣明顯的墜落。

雙腳忽然踩上地面，視角也由原本的俯視瞬間切為平視。詫異抬眸，發現自己已然某個房間之中，而的對面，一個似曾相識的青年男子，正同樣驚詫地看著自己。

五不似明燈那樣艷麗鋒銳，屬于秀氣溫潤的類型。一藍白相間的袍子，布料，看上去更顯溫和。

“……領主大人。”

對方微微瞪大眼，下意識用手中書本擋了下臉，聲音很輕，卻帶著掩不住的驚喜，“抱歉，在下沒有想到您會專門過來，準備不周，都沒什麼準備……”

安可希：“……”

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這應該不算專門……

安可希覺得，自己更像是被隨機到了這里。

不過這麼明說肯定不太好。事實上，是什麼都沒說，就已經到有些尷尬了。

咳了一聲，試著發出一個單音，發現再沒那種自帶混響般的效果，登時松了口氣，張口剛要打聲招呼，見對方已經很開心地去拿茶，又趕道：“沒事，不用管我。我還有事，待不了多久。”

“……啊。”對方聞言一怔，眼神中迅速浮上幾分失，略一停頓，卻還是笑笑地將東西放了回去，“這樣啊。沒關系，領主能來看，對在下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您是還要去找機械師嗎？”

安可希：“……嗯。”

救命，更尷尬了。

對方倒像是已經接的樣子，還認真點了點頭：“領主大人從不向我們尋求幫助，這次點名需要機械師，想必是遇上什麼問題了。

“在下雖不通機械，但如果有任何用得上的，領主大人盡管吩咐便是。在下一定會盡力的。”

對方說話音量很小，嗓音也偏和，語氣確實相當堅定。安可希本想搖頭，視線掠過對方后雕著星辰與流風紋樣的法杖，卻不由一停。

思索兩秒，又看看對方頗特的淡青馬尾與青金的眼瞳，念頭一轉，試探地開口：“息流啊，我先向你確認個事……風息士，是能凈化空氣的，沒錯吧？”

聽出自己的名字，青年眼睛登時一亮，耳朵倏然泛紅，忙不迭點了點頭。安可希見狀則再次松了口氣——還好，沒認錯人、也沒錯名。

不然怕不是更尷尬。

倒不是臉盲或者不上心，實在是紙片人后變化有點大。看紙片人是各有各的貌，看真人卻有些臉盲，五在看來都差不多。唯一可以拿來區分的，也就是那殺馬特般的瞳和發了。

能認出眼前這位，還是結合了服飾特征和格。畢竟這麼溫和斂的風息士，手里一共就一個——

風息士，自然學派的下屬分支之一，和其它自然系士一樣，以五神之一的“希”為信仰，專研空氣與風的力量。因此裝飾上往往會選用星星與流風紋樣。

“星辰”是希神的代表，取“星照萬”之意。而流風，代表的則是風息士本。

思及對方的職業特征，安可希神一斂，語氣一下嚴肅起來：“那被毒氣嚴重污染的室空間呢？有辦法凈化嗎？”

“嗯……”

息流垂下眼眸，面沉，片刻后抬起眼來，神亦變得鄭重：“作為風息士，我的技藝還不夠，但如果只是小范圍短期凈化的話，應該還是能做到的。如果配合相應的設備或者符文，凈化的范圍和時間都能再提升一些。”

安可希：“會修凈化裝置嗎？”

息流：“如果只是符文方面的問題……應該可以？機械方面的，我就不懂了。”

“行。這樣就夠了。”安可希說著，手向自己的口袋。

注意到從口袋中掏出的簽證紋章，息流卻是再次瞪大了眼睛。

寵若驚中又摻著幾分難以置信，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又怕是自己誤會空歡喜，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領主大人，在下，終于達到您的要求了嗎？”

“……”安可希卻是一怔。

等等，什麼要求？

“在下知道，像領主如此強大的存在，對于所用之人，必然有著極高的要求。從誕生開始，在下就一直在朝這個目標努力……終于……”息流深吸口氣，轉放下書本，執起法杖，朝著安可希深深一拜。

“能通過領主大人的考驗，在下無比榮幸。”

安可希：“……”

不是，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是為了合理化我不給簽證的行為是給安了個人設嗎？“強大”這兩個字你又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別告訴我就因為我家房子比較大。

而且連實都沒有……你是要怎麼努力？在好互里努力嗎？

安可希張了張，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不太懂這些角的腦回路。頓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好意思多問一句，這個……說法，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息流：“嗯？領主大人指的是……？”

“就，高要求那個。還有強大什麼的。”實不相瞞，是重復這些關鍵詞，安可希就又尬到腳趾抓地了。

但真覺得這事有必要問清楚。不僅得問清楚，還得及時辟謠——不然人家懷著給五百強打工的心職，結果發現公司資金鏈都快斷了，那不得有緒。到時再因此出現矛盾，更麻煩。

息流卻是點了點頭，旋即莞爾：“大家都這麼說。”

安可希：“……大家？”

“嗯。”息流再次點頭，“而且，雖然在下現在無法離開所在房間。但過去擔任隨侍時，也曾在后宮中巡視過……如此寬廣的后意識空間，聞所未聞，足見領主的特別了。”

……所以還真是因為我家比較大。

安可希一時陷了沉默。卻又聽息流道：“而且，在這里待著時，有時是聽到聲音的。”

安可希：“……啊？”

“一種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像是廣播一樣。會向我們外面的狀況。比如，領主又接到了什麼投影，再比如，領地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息流說著，出回憶的神，旋即莞爾：“領主運氣很好，每次都能接回很多新人，遇到事大多也能自然解決，逢兇化吉，特別厲害。”

安可希再次沉默。

我就說，為什麼有時過來找角聊天，他們還會拐彎抹角地問我來的新人漂不漂亮，有多能干；又或是問領地需不需要幫忙。連我領地漂錯個方向他們都能關心幾句。

我以為都是AI據進度隨機生的，還夸它智能來著。

“……”安可希閉了閉眼，忽然覺得，原來那個領地，不救回來也無所謂了。

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腳趾，現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