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當前所在的位置趕去浮空機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來距離太遠。二來，要獨自穿過中間一大片無燈區域，風險太大。三來，現在蟲子的行明顯不正常——安可希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匯聚浪，朝著一個方向涌。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還好帶著明燈留下的燈泡，上又有其他人給的披風，防夠好，也足夠將包裹其中。

靠著這兩件東西，安可希順利混在了蟲子們的游行隊伍里。倒是省去了找路的工夫，甚至還能趁著蟲子不注意，悄悄撿點掉落。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領地里的蟲子，居然還有那麼多嗎？

逐漸步尚未解鎖的黑暗區域。借著手中微弱的燈，安可希著不斷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蟲群，饒是已經和它們打過不道，仍是不由一陣頭皮發麻。

哪怕是史萊姆，匯聚到一起時，也是有點可怕的。

因為蟲子的數量太多，安可希也沒敢直接在蟲群中手。一路低調地隨著浪濤往前走，借著靈視之眼的偵察，時不時調整一下方向。不知行了多久，眼前終于又見芒。

只見眼前走道的盡頭，赫然便是曾通過靈視之眼看到過的弧形空地。空地的中間是一個禿禿的花壇，花壇的左邊是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倉庫門，花壇的右邊是閉著的電梯門。花壇的后面，同樣是門，機房的門，和辦公室一樣，礦石打造，繪有符文，此刻正閉著。

只是這門并非是全封死的。門板的頂端與門框之間，空有大約五厘米的隙。過那隙，可捕捉到從中出的燈，與機械運轉聲。

花壇之上，則正站著一人。

穿著藍白士袍的息流正獨自站在那里，一手舉著安可希同款小燈泡，另一手則高舉法杖，朝空中輕點，不住打出一又一氣浪，阻攔著蟲群涌向電梯或后大門的腳步。

不知是不是安可希的錯覺，再往前走，蟲子們的速度，似乎也變慢不。一開始還以為是蟲群聚集太多，反而影響行；直到走到空地附近，才恍然大悟。

是氣溫。

以息流為中心，越靠近他，溫度越低。蟲子們的移速度，也越慢。

……仔細一想也是。息流是風息士，而風息士，最擅長影響空氣。

恰在此時，息流似也注意到了安可希這邊的燈，作驀地一停，旋即開始左顧右盼，像是在急切地思考著什麼——安可希知道他在擔憂何事，忙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心。

跟著四下一，果斷從口袋里掏出幾枚符文石，在地上擺了一排，又掏出那個流浪琴師送的小留聲機，小心擱在了符文石的后面，輕輕一按，快步離開。

“蹬蹬蹬蹬”的安可希專屬出場曲登時在不大的空間里響起，頗氣勢的曲調當場吸引了不小的回頭率。安可希趁著一堆蟲子分神，趕裹上防披風，舉著燈泡朝著花壇跑去，中途沒忘再順手往遠隨便扔點什麼——全是方才一路上順手撿的蟲子掉落。

還留了個心眼，把其中一些看著比較像是種子的都留下了。萬一以后用得上呢。

“領主大人！”見過來，息流立刻接應，手中法杖用力揮，揮出陣陣強勁的氣流，劃過安可希的側。

借著息流的掩護，安可希三兩步沖上花壇。不顧將氣勻，匆忙道：“況怎麼樣？你沒事吧？”

息流搖了搖頭：“出事前，在下正在這里研究該如何啟凈化裝置。見有蟲子涌來，就直接留下阻攔。幽先生和填星先生為了繼續維修，關閉了機房的門。目前沒有蟲子靠近，目前來看還安全。”

話雖如此，機房那扇門，卻也不算百分百靠譜——或許是因為距離電梯井太近，里的金屬氣息又太明顯，機房的大門之前就已經遭過蟲群沖撞，門上自帶的防符文耗去不能量，線條已遠不如辦公室那邊的清晰，再兩撥沖擊，估計就會徹底失效。

息流又并非符文專業，沒法及時將之補全，只能守在花壇，盡可能地阻攔涌來的蟲群。

“因為領主您曾說，控溫設備的制冷功能或許有效，所以在下便試著，先憑法降低空氣溫度。”息流低聲道，“多虧了領主您的提醒，這招的確非常有效。只可惜，在下的技藝還不純，發揮實在有限……抱歉，在下太無能了。”

至現在看來，他的“低溫”，僅夠降低蟲群的活躍度。再多卻是做不到了。

安可希看了眼他松散的馬尾與額頭的細汗，“嘶”了一聲，拍拍他的肩：“沒有的事，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超棒！”

等咱有錢了，就給你疊卡，突破！把它們都殺了！

當然，那個時候有沒有蟲子殺還是個問題……安可希真心希最好沒有。

至于頭頂的控溫設備，息流自然是沒辦法將其啟。不過填星想了個辦法——安可希抬頭向上看去，只見控溫設備相距不遠的位置上，正趴著一個小機人。

機人一看就是殘次品回收再利用，右臂和左明顯與軀干不搭，還缺了小半腦袋。此刻正翻轉著軀在天花板上，努力朝著設備攀爬，爬行的作也歪歪扭扭，看上去極不平衡。

“那是填星先生臨時組裝出的。”見安可希注意到那小機人，息流忙解釋道，“他說已經給它輸了指令，可以讓它自己走到設備旁，然后，呃，識別，充能并啟……”

息流說到這兒語氣明顯飄忽，顯然并不是完全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到最后放棄地閉，并建議安可希可以聯系填星他們詳細詢問。

他的那個通訊設備，早在分頭行時，就到了幽老師那邊。安可希也沒含糊，當即接通通訊設備，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幽老師的聲音。

“里面狀況如何？”安可希沒花時間探討小機人的事，直接道，“填星進展順利嗎？”

“嗯。”幽老師言簡意賅，“他緒現在很穩定，工作效率也很高。不過還要至五分鐘。你們能撐多久？”

“努力吧。”安可希瞟了眼旁邊努力揮法杖的息流，抿了抿，又往下砸出幾塊符文石。然而四周的蟲子真的太多了，起伏如浪，一石頭下去，堪堪只砸出個缺口，然而這個缺口，很快又會被其它的補上。

它們似乎也不再急于覓食和吞噬，只一腦朝著電梯的方向涌，或是急切地襲擊邊看似有威脅的一切。這讓符文石能造的傷害，也大大降低。

安可希角抿得更了些，對通訊的語氣卻沒什麼變化：“行，那你們抓。不用擔心外面。”

語畢，便準備結束通訊。恰在此時，頭頂的小機人終于爬到了設備旁，息流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忽然出聲：“咦，那小人怎麼不了？它在想什麼？”

“？”安可希跟著抬頭，果然看見那小機人傻乎乎地趴在凈化裝置和控溫設備二者之間，缺了一半的腦袋不住轉來轉去，似是正苦惱著該選哪一邊。

“……”安可希心頭浮起不妙的預，同一時間，估計是聽到了息流的話，填星的聲音當即模糊傳來：“小人？是說那個機人嗎？不了？”

“壞了，該不會是控制出問題了吧。誒……我當時組裝時就覺得那個控制不太好了，可一時也找不到別的……咳、咳咳。怎麼辦，現在重弄一個來得及嗎？”

安可希：“……”

再次看了眼上方，心念電轉，趕道：“沒事沒事，那機人已經在了。在往控溫那邊走了。而且你們也別急，明燈說過，蟲母引起的蟲群暴都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消退。到時就好辦了。

“幽老師，填星麻煩你了。孩子容易急，還容易用事。麻煩幫他克服下。”

最后一句放低了聲音，確保只有幽火能聽見。

“……”幽老師聞言頓了一下，旋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懂了。”

“給我吧。這事我很擅長。”

安可希：“……”

幽老師很擅長鼓勵開導人嗎？我怎麼不知道。

不過管它的，這事現在不重要。

安可希閉了閉眼，再次抬頭。

只見趴在天花板上的小機人，依舊僵地趴在兩個設備中間，腦袋轉來轉去，明顯仍在糾結。

息流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努力調勻凌的呼吸，他試探地開口：“領主大人……”

“嗯。我知道。”安可希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但這種時候，再糾結機人的事也沒用。不如先喂里面的人吃顆定心丸。”

“而且，萬一這機人突然真好使了呢？”

語氣輕松且篤定，仿佛這個理由很站得住腳一樣。

息流有些驚訝地看一眼，默了一下，只輕輕點了點頭。

他是希之神的信徒，并不期待幸運神的眷顧。對于安可希的看法，也不能說完全認同。

但就像領主大人說的，這種時候，再糾結那個機人的事也沒什麼用。他們沒法影響它。除了繼續撐下去，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而且說不定，再撐一會兒就好了。

畢竟領主都說了，蟲子們的不會持續太久。只要撐到結束，或是明燈返回，況應該就變得可以控制——

況且，萬一就像領主大人說得一樣……那小機人又好了呢？

他默默給自己打氣，深吸口氣，再次舉起手中的法杖。

領主大人就在旁邊。他不能丟臉。

*

只可惜，這一次，安可希的“萬一”，似乎遲遲沒能應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小機人依舊趴在原地，自我糾結。

花壇旁，蟲群仍在源源不斷地涌來。

浮空機房也好，電梯井也好，遲遲沒有靜。安可希試著發起通訊，明燈那里不知為何無法打通，填星那里每次都是幽老師說話，只說“快了快了”。

又一波蟲子匯集到眼前的蟲巢中。息流深吸口氣，再次試著舉起法杖，杖尖都在微微地抖。

然而力量無法集中，他被迫放棄了這次施法，閉上眼睛努力調勻呼吸。

失去法的加持，溫度迅速恢復，蟲群再次變得活躍，翻騰如水，爭先恐后地朝著電梯井涌去。

息流的旁邊，安可希用力扔出一枚符文石，已接近掏空的探索包，懷抱著希抬頭，在看清上方機人的瞬間，臉卻微微一變。

那個腦部缺失的小機人終于有了作，探出的機械臂，卻是向另一邊的凈化裝置。

它似乎沒有搞清自己究竟該啟哪個設備。

……不，不要急。

安可希默默安著自己。萬一這機人突然又搞清楚了呢？

萬一呢？

萬一呢萬一呢萬一呢？

……給我。

我要。

不知是不是錯覺，耳邊忽然響起若有似無的投擲聲，像是某種有棱角的東西，正在地上滾。

默默咬了，死死盯著頭頂的機械。淺棕的眼瞳中，一點黑悄無聲息地蔓開，自己卻毫無所覺。

倒是旁邊的息流，像是察覺了什麼，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遲疑著正要開口，忽聽頭頂轉來細微聲響——

他茫然抬頭，卻見那小機人歪了歪頭，似是突然開竅了一般，忽然收回了機械臂，轉而探向了控溫裝置的方向。

掀開蓋板、線充能。又艱難地往前爬了幾步，笨手笨腳地在裝置上按了兩下。

天花板上旋即響起“嗶”的一聲。

——恰在此時。

電梯井里終于傳來嗡嗡的聲響，那是電梯廂上行的靜。

浮空機房，終于趕完最后一步的年放下手中工，輕輕合上面前封門。眼神冷靜、面無表，仿佛一個莫得的維修機。

天花板上，久置的控溫裝置發聲亮燈，旋即發出嗡嗡的運轉聲。

大功率制冷功能，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