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現在真缺打手了？”

三分鐘后,金翡斜對面的房間。

黑發紅瞳、面帶刺紋的男子反向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一手搭著椅背，一手著后腦勺尚未消去的腫包：

“兩個建設主力被拐跑，領地里還混進了一個臥底。你打算從那臥底下手……所以找上了我。”

“差不多就是這樣。”安可希坐在床沿,微微頷首,“所以,你怎麼說？”

男子“啊”了一聲，真誠開口：“我想說，謝謝綁匪。”

安可希:".......“

“開玩笑的啦。不過不得不承認,這事對我來說還真是難得的機會。”男子偏了偏頭,“話說那些綁匪有什麼要求嗎？”

“有。給了一張資清單。”安可希再次點頭,“他們要求在五天，將準備好的資全都打包好放在領地地表。五天后，他們會帶著人質，過來進行換。”

男子挑了挑眉：“領地之間移啊。這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他們有辦法一次帶走那麼多資？”

“估計有自己的手段吧。”安可希聳肩，“填星之前撿到的幾個機人,我懷疑實際就是他們派來的。”

而那些小機人上呈現的技,據填星所說，比他的水準要高出許多。這樣看來,對方手里就算真握有大批量的飛行機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是飛行機人吧。”男子若有所思，“涉及到活人移的話，更有可能是……傳送？”

“不然你以為我留著那臥底干嘛。真圖他那點勞力啊。”安可希乜他一眼，“總之事就這樣了。我預計這幾天就會接你出去了,你自己先準備一下東西——”

語畢，瞟了眼對方腦袋上的大包,嘆了口氣：“還有，注意下，別把自己敲傻了，謝謝。”

“放心。我現在在打暈人這方面已經很練了。”男子相當自信地說道，話鋒忽然一轉，“對了，在正式離開之前，你能再達我一個心愿嗎？”

“？”安可希狐疑的目劃過對方面龐，遲疑片刻后道，“你先說，什麼事。”

“很簡單的。”男子坐直，“我就想要一天隨侍的位置。”

“……”確實不是什麼難事。然而安可希依舊沒立刻給出答復，而是追問道，“你都要出去了，還要隨侍的位置干嘛？”

“出去之后，不就沒法輕易回到這里了嗎？”男子燦爛一笑，笑容中泛起幾分悵然，“所以我想抓住最后的機會，好好將這宮殿的每一個角落都走一遍……”

說話的同時，又順手拉開旁邊的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擴音。

安可希:"........"

認得這個擴音，送的。

“讓我猜猜。”安可希面不改，抱起胳膊，“你該不會想舉著這個擴音，走遍后意識宮殿的每一個角落，然后一邊走一邊大喊，‘沒想到吧，我比你們都先出去’……吧？”

“很接近了。”黑發男子欣地給了一個“就知道你懂我的眼神”，“如果時間夠的話，我還打算敲開其他每個角的門。喊話之前，還必須要‘誒嘿嘿’地笑一下。”

可希:“............"

“老實說，圣賊同志，其實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選擇。”安可希認真看向他，“別我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謝謝。“

“............"

男子眸轉了轉，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擴音：“所以不行，是嗎？”

安可希：“對，不行。”

男子：“那如果我不去敲其他人的門……”

“也不行。”

男子：“也不用擴音……”

“再嗶嗶你連這次出去的名額都沒了。”安可希站起來，“給你兩天時間，把自己東西全都收拾好。這個沒收。”

說完，劈手奪過男子手中的擴音，不客氣地揣進了隨的探索包。轉正要離開，想想又轉過頭來：“也不準對你斜對門的鄰居‘誒嘿嘿’地炫耀。如果你這麼做，我就把隨侍的位置給你對門，還會提高他的權限，好讓他進來打你。”

“他又打不過我。”男子不客氣地笑起來，對著安可希充滿警告的眼神，又瞬間收斂笑意，“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安可希吐出口氣，再次旋，沒走出幾步，又被對方住。

“所以領主……”男子慢悠悠地開口，半個子都掛在了椅背上，暗紅的眼眸抬起，怔怔地看過來，“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時間如果用來等人的話。那哪怕是一天，都會變得很漫長的。”

“……”安可希頓了一下，發現自己還真沒法給出個準確時間，只道，“總之肯定是在這五天之，還得再等等看。”

“？”男子微微仰頭，“看什麼？”

“看幽老師的吸收程度……還有那個俘虜的工作效率。”

安可希冷靜地說完，毫不猶豫地開門離開。

*

……所以說，為什麼為臥底的我，還要工作？

三天后，空曠的房間。

依舊披著凈雨皮的欺詐師一面用力刨著手里的木板，一面困地想到。

這個房間并非是他用來休息的病房，而是病房旁邊的另一個獨立空間。真要說起來，這還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就在他住病房的當晚，那個負責管事的風息士就指揮著魔人偶，往他屋里搬來了好些簡單切割過的木塊，說是作為贖金的資來不及理，希他能幫著搭把手。

他一開始以為所謂的“搭把手”，指的是清點打包之類的工作。于是點了點頭。

沒想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個鋸子。還是那種非常簡易的鋸片。

“能夠和像您這樣有責任心又踏實肯干的同伴共事，真是在下的榮幸。”自稱息流的風息士激地看著他，言辭懇切，“那就辛苦您做下后續的理了。只是將木塊鋸適合的大小而已，應該不麻煩吧？”

不，這種事，其實還是麻煩的……

“凈雨”很想這麼說，然而對方已經離開了。離開前甚至還真意切地囑咐他，好好休息。

……而時間再往前推兩個小時，對方還曾帶著修復藥過來看過自己。當時的自己為了爭取出去刺探報的機會，信誓旦旦地表示上的傷都不嚴重，用完藥就好得差不多了。

搞得現在想臨時裝病都說不太過去。

再轉念一想，這些木頭都是要給自己領地的贖金，四舍五等于是在幫自己領地干活。似乎也不算很虧。于是強打起神，愣是真鋸完了所有的木頭，為了符合自己“有責任心又踏實肯干”的人設，鋸得還都認真。

當然，為了避免再次干活，他也是有想辦法的。比如第二天委婉地向息流表示自己實在不適合這項工作，而且為控水師的自己應該做些更符合職業的事……

不想那位卻一本正經地看了過來：“可現在，整理這些建材就是最有意義的事啊。”

“我們的機械師，就等著這些材料救命呢。”

“……那也不必讓我手去切吧。”有那麼一秒，“凈雨”是真的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故意戲耍自己，“領地里沒有人偶和機人嗎？這種事讓它們做效率更高啊？”

“對面的贖金要得太多，我們可用的勞力一共就那麼幾個。所有的人偶和機人都有別的事要做，所以才會需要您幫著理一些事啊。”息流微微蹙眉，“凈雨先生你不會連這事都忘了吧？”

……不，我只是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那麼窮。窮到機人都不夠用。

“凈雨”沒有辦法，只得又找借口，說在病房里鋸木頭會搞得到是屑，很不利于休息——這話對方倒總算是聽進去了。

當天中午就在他的病房隔壁給他安排了一個獨立的工作間。

同樣四十平。同樣空空，用來做木工的基本工倒是齊活了。

說原本是為機械師準備的工作間，都還沒來得及啟用。現在機械師不在，“凈雨”又需要做木工，就先給他用了。

“凈雨”甚至都沒搞清“自己需要做木工”這個設定是怎麼來的。等反應過來時，自己的工作已經升級鋸、刨、上漆一條龍了。

偏偏那個息流的，對質量盯得也很嚴。看樣子是非常擔心準備的資不夠好，導致沒法將機械師贖回。

而作為綁匪本匪，“凈雨”又不能直白地告訴他，我們要的建材不用上防水涂層，意思意思拋個就好……

算了，往好的方面想，這些都是贖金。

以后都是要給自己用的。這是在給自家領地打工。不虧不虧。

強行安著自己，“凈雨”放下手里的刨子，又拿起砂紙在面前木板上認真了，為了看清細節，不由湊近些許，旋即重重打出個噴嚏，又到頭一，忍不住轉頭咳了起來。

“這領地的空氣質量未免也太差了吧……以前在別的領地上從沒這麼難過。”他在心里抱怨著，順手往胳膊上抓了抓。作間將袖口帶起些許，出皮上一小片紅疹。

“凈雨”嫌棄地看了看這紅疹，默默盤算著等回去后要洗個痛快的熱水澡。恰在此時，房門被敲響，他心頭一驚，立刻低頭，裝作專心工作的樣子。

“凈雨先生？”息流從門外探進頭來，出個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這個時候來打擾您……”

“呃，沒事。”“凈雨”說歸說，看向息流的目卻有些警惕，“不是又有新的木材運過來了吧？”

“哦，那倒不是。”息流趕擺了擺手，依舊站在門口，“是這樣的，領主說培植里的那個人造源不能再等了……而那個事，之前不是你和補月老師共同負責的嗎？所以想問問……”

“不好意思，這事恐怕真不行。”“凈雨”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機械方面的事，我畢竟不專業。補月不在，我沒法獨立完。”

“是嗎？”息流愣了一下，旋即嘆了口氣，“果然……那方便的話，能請您將設計圖紙拿出來嗎？”

“啊？”“凈雨”一怔，“什麼圖紙？”

“就是人造源的設計圖紙啊。”息流眨著眼睛，煞有介事，“你和補月老師，不是共同完了一張設計圖紙嗎？拿給機人的話，或許也能照著做出來。哪怕做不出來，我也好先去倉庫確認下有沒有合適的材料。”

“凈雨”：“……”啊？

*

三分鐘后。

波波安領地。

年機械師皺著張臉，一臉莫名地將一張設計稿遞了出去：

“絕了，頭一回聽說當臥底還要幫著做補燈的。告訴他，回來的時候別把稿子忘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旁邊的靈士應了一聲，隨手接過設計稿，放在面前的傳送板上。而幾乎就在設計稿隨著芒消失的瞬間，另一道高大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是欺詐師那邊有消息了？”來人一眼就注意到放在桌上的傳送板，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句，拄著雨傘走進屋，“那邊什麼況？”

“嗯。”靈士應了聲。這幾天，負責與欺詐師通的工作主要都是由他負責，“說是個開發程度很低的領地，資不太富的樣子。這幾天為了湊贖金，正在加班加點囤材料。”

“贖金。”來人笑了下，似是聽見什麼好笑的笑話，瞥見傳送板旁邊的信紙，隨手拿起，“這就是他剛傳回的信息？怎麼還沾著木屑……嗯？”

視線迅速一掃，他聲音微微高了起來：“他還要補燈的圖紙？”

“對，說是那邊的領主催著要。”靈士搔了搔臉，“而且借著挑選制作材料，他還可以趁機進對方的倉庫和培植室。他覺得這事不虧，所以……”

“不虧個頭。”來人瞬間提高了聲音，手中雨傘重重往地上一頓，“那個蠢貨，他已經被人發現了！”

“立刻發信過去。讓他別蹲了，趁早啟備用計劃！”

“啊……哦”靈士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微微變了臉，“可、可是，等等，如果他那邊的傳送板已經收起的話，那我們這邊也沒法傳消息過去……”

“噗。”旁邊的機械師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被旁邊人用余一掃，立刻收斂了表。頓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早和你說了，人被催眠多了，可是會傻的——你自己不信。”

“閉。”來人看樣子完全不想理他，只沖著靈士，一揮手中雨傘。

“他是傻的，你也傻的嗎？

“傳送板不行，不會用通訊？”

“明、明白。”靈士當即低下了頭。

……

話雖如此，但實際用通訊聯絡，并沒比傳送板方便到哪里。

畢竟通訊也很容易被人發現端倪……好在經過前兩天的通，負責接頭的靈士已經對對方的作息有了一定掌握，特意等到幾個小時后，對方回到了單人的休息間，方用通訊聯系了對方。

于是，又一個小時后。

安可希的領地。

一個影悄悄地從房間潛出，幽靈般掠過走廊，借著符文石微弱的芒，一頭竄進建設區周邊的黑暗，又憑著記憶和線一路索，一直到他來時最先接的地方。

升降梯門口，那個空花圃的附近。

不過他真正的目的，還在花圃的后面。

視線落在繪著防符文的門墻上，“凈雨”嘖了一聲，快步上前，將提前準備好的符文石按上，浮空機房的大門，登時緩緩打開。

門，巨大的機械正在運作。玻璃后面的映水晶安靜漂浮。“凈雨”快步上前，從口袋里又掏出另一塊符文石，正要按在面前的設備上，忽聽后，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有意思。那石頭干嘛用的啊？”

……！

“凈雨”嚇了一跳，慌忙轉。正見一道人影從角落的影中緩步走出，黑發紅瞳，個子頗高，右頰上一道細的刺紋，在線下顯出異樣的扭曲。

注意到那道細紋，“凈雨”不由自主地擰了擰眉，很快又將視線轉了過去，一手悄悄探向了后：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

領地的人，他之前多都曾瞟到。他很確定從沒見過眼前這個。

“理由嗎？很簡單啊。領主讓我在這兒等著的。”男子攤了攤手，“說你今晚會手，又說你大概率會來這兒搞事……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讓我等在這兒，我自然老實照辦了。”

“怎麼樣？我家領主厲害吧。”

“凈雨”：“……”

所以，自己果然早就被看穿了。

不過他們怎麼知道自己會在今晚手？那臥室里有監視？

“凈雨”念頭飛轉，盡可能維持著面部的鎮定，又聽那人道：“不過現在我倒是有點明白了。你們從一開始就是兩手勒索準備，對吧。一手是機械師，一手則是針對浮空設備……”

他瞟了眼“凈雨”后的機械，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嗯，要論起當人質的價值，浮空設備確實比機械師要貴多了。你們這個思路可以的，很正確。”

“凈雨”：“……”

這家伙是話癆嗎？怎麼這麼煩？

不過對自己而言，卻是正好……

“凈雨”微微斂眸，下一瞬，形忽——

殘影仍留在原地，人已經閃到了那人的后面。

一手高高舉起，手中一柄小□□電閃爍，朝著對方的后頸，毫不猶豫就是一下！

……然而眼看就要捅到對方的皮，自己的掌間，卻忽然空了。

本來握在手里的□□不知所蹤。手掌里空的，微微著些麻。

“凈雨”驀地瞪大眼睛，下一瞬，便到一大力撞上自己的腹部，旋即又有什麼東西，猛地劈上側頸。

整個人幾乎是蜷著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他猛咳幾聲，掙扎著抬頭，正見那人朝自己緩步而來，右手頗為閑適地拋接著一，正是自己的□□。

“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個問題沒有回答呢。”

那人蹲在“凈雨”面前，右頰的細紋蜿蜒如魔鬼的手。暗紅的眼睛中一片冰冷，面上卻忽然勾出個燦然的笑。

“自我介紹一下，我賊能打，這是名字。

“因為職業是圣賊，‘面板數值’看著又很能打，所以就被取了這麼個名字。

“哦，不過別問我‘面板數值’是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覺得啊，那一定是個好東西。

“一個能讓我在眼里顯得很特別的好東西。

“當然，我承認，我的名字比起其他人的，可能是草率了一些。但這是起的第一個名字，所以我覺得要求可以適當放寬。而且吧，我覺得我的名字也不是所有人里最爛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說著，手中□□忽然下，一下擊中“凈雨”悄悄探向口袋的右臂，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凈雨”被電得翻起白眼，原地猛烈搐。男子漫不經心地收回□□，裝模作樣地對著本沒有冒煙的頂端吹了口氣，腦子卻還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喂，領主。”他拿出通訊，撥給了安可希，“我這邊搞定了。”

“好的。”對面似是松了口氣，“你先控制住他。我上幽老師，這就過來……”

“領主。”話未說完，又聽男子了一聲。安可希一愣，還以為又出什麼變故，跟著就聽他認真道：“我越想越覺得我的名字不錯。

“至比符不起的好聽。”

安可希：“……”

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結束了通話。

“領主大人？”陪守在旁邊的息流觀察著的神，小心開口，“圣賊先生，說什麼了嗎？”

“沒事。慣例發神經而已。不用理他。”安可希無所謂道，“對了，之前讓你找的涂料準備好了嗎？”

“可以派上用場了。”

*

于是，又數個小時后。

波波安的領地，用以偵察的靈視之眼再次飛出，靈巧地穿過用來遮掩的云層，直朝安可希領地而去。

片刻之后，縱著靈視之眼的靈士，神微妙地睜開了眼睛。

“如何？”旁邊的高大影立刻開口，“欺詐師得手了嗎？”

“不……不好說。”靈士眸閃爍，“他們的領地地表，依然沒有放上資。”

高大影：“？一點都沒有？”

“準確來說，是有六塊木板。”靈士道，“但木板上有字。看上去應該是用來傳話的。”

高大影：“……所以，木板上寫的什麼？”

“寫著……‘你過來啊’。”靈士低了聲音。

旁邊那人眼神登時凌厲起來，片刻之后，又覺出一些不對：“可這是四個字啊？”

不是說有六塊木板。

“是四個。”靈士咽了口唾沫，“后面兩塊木板上，全畫的，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