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數小時前。

昏迷的假凈雨已經被給幽老師進一步料理,除了正在巡邏的明燈之外，其余人，則全部聚在了浮空機房外。

安可希帶著其余幾人，正蹲在機房外面的空地上,認認真真地數著從對方上下來的東西。

“消音符文、傳送符文、防符文……這家伙上的符文石還多。”安可希這段時間補充了不符文知識,已經能夠迅速識別一些常見圖案了,“這個是通訊……看著不像是我們家的。應該是他們那邊的吧。”

“咦，咋還有個刨子……哦豁，這又是什麼？□□？”

好奇撿起個掌大小的設備,啪地一按,設備頂端登時亮起藍的電流,噼里啪啦。

“領主大人小心。別傷了自己。”息流嚇了一跳，趕將這東西接過，放在旁邊。再往地上掃了一眼，嘖嘖稱奇,“還有一小袋能源石的末，應該是用來發符文用的。”

“這家伙也太會藏了。在下整日留意他的向,竟從沒發現他居然帶著這麼多東西。”

“確實。我用靈視之眼監視的時候,也沒見他拿出這麼多……”安可希認同地點頭，隨手撿起枚符文石,眼睛登時一亮,“啊，在這兒！我就知道，肯定有這個！”

將符文石拿開，出一張藏在下面的薄片。隨手一抖,薄片又擴展些許。息流在旁偏頭看著，不解道：“領主大人,這個是……”

“傳送板。”安可希將薄片抻長又小，幾乎把滿意兩個字刻上額頭，“我用靈視之眼看到過，雖然看得不真切……沒猜錯的話，臥底和對面傳遞消息就用的它。是個好東西。”

“原來如此。”息流忽然想起一事，“難怪他還真能弄到做人造源的圖紙。速度還快。”

“那圖紙留著，等填星回來研究。”安可希說著，非常自然地放到了自己腳邊。

恰在此時，一直安靜陪在旁邊的符不起忽然出聲：“領主，不止傳送板。”

他從地上撿起塊發的石頭，遞到安可希面前。安可希辨認了下，確認沒見過，好奇看過去：“這個是……”

“傳送石。”符不起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單片眼鏡，“和傳送符文一起使用，可以進行大批量、大量的傳送。”

一枚傳送石，別說傳送一人，兩三人都綽綽有余。而如果持有五枚以上，那傳送領地也不是不可能。

“哦……”安可希恍然大悟，“別說，他們裝備還真齊全。”

在傳送板之外額外帶一塊傳送石，估計就是用來撤退的。萬一遇到什麼事，就直接利用這個逃跑，一了百了。

“傳送石的應用比傳送板更廣泛，不過也不是萬能的。”符不起補充道，“傳送石需要特定符文指引，才可以直接將目標傳送到目的地。不然就是隨機傳送，風險很大。而且啟起來普遍較慢。

“此外，它和符文石一樣，也存在消耗。消耗到一定程度，會進休眠狀態，只有等冷卻完畢后，才能再次使用。”

“哦，這樣……”安可希若有所思地點頭，將那枚傳送石又遞回去，“那你能看出來，這個還能用多久嗎？”

“難以確判斷。”符不起調整了下眼鏡的位置，“但看這澤程度，再用三四次就是極限了。如果進行大批量傳送，次數還得再一些。”

“三四次……”安可希抿了抿，“可以，夠用了。”

符不起詢問地看過來，安可希只搖了搖頭，來了句“之后再解釋”；說完又翻起地上的符文石，翻了一會兒，突然覺出不對。

“符不起。”向旁邊人求證，“這些符文里，有能對浮空裝置產生直接影響的嗎？”

“并沒有。”符不起搖了搖頭，“領主，怎麼了嗎？”

安可希:“......"

“不，沒事，不是大事。”安可希淡定地說著，放下了手里的東

下一秒，便見直接轉過了頭，驀地提高了音量:

“賊能打——給我吐出來!”

符不起:“.....?"

不解地順著安可希的目看去，正見一陌生的黑發男人，獨自蹲在不遠的花圃邊沿，看上去頗為閑適，還一晃一晃的。

聽見安可希的聲音，那人明顯嚇了一跳，旋即便聽他“誒”了一聲，從口袋里出塊符文石，噠噠噠地小跑著遞過來：

“別這麼看我，我可沒想私吞啊。只是覺得怪新奇的，想先看而已。”

“那也不行。”安可希不客氣地劈手奪過，“要看下次去倉庫看，和息流打報告。一切要走流程，知不知道。”

“遵命領主。明白了領主。”賊能打小啄米般點著頭，點著點著又被安可希敲了下。跟著便見安可希將符文石遞給了息流，又指了指地上的東西。

“辛苦你了，把這些東西都登記下。就當那臥底這兩天的飯錢了。”

息流認真點了點頭，再次舉起手中的小本本——他之前就已經記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再核對一遍就好。

想了想，又將清單上的“刨子”一行重重劃掉。

嗯，想起來了。這是他們領地自己的東西，不能用來充飯錢。

另一邊，安可希檢視完了大自然全新的饋贈，心滿意足。又和符不起流了一下關于傳送板的運用后，很快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幾步外閉的房門之上。

符不起順著的視線看過去，神頓時帶上了幾分微妙。

那是一間他們尚未正式啟用的倉庫，位置正好就在浮空機房邊上。

不久之前，得到消息的幽老師與他們一起匆匆趕來，很快就選定了那間無人的倉庫，將昏迷的臥底拖了進去。

符不起沒有參與過這部分的討論，也不知道幽老師到底打算對那臥底做什麼。他只知道，方才見到幽老師的一瞬，他著實有些被嚇到——

這些天幽老師自稱“奉命閉關”，找了間不用的廁所，一直待在里面。以至于這段時間符不起都沒怎麼見過他。而方才一個照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幽老師給人的覺，似乎大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的幽老師，只是氣質上讓人覺得有些郁的話；剛才的幽老師，除了那種更深的郁之外，更有一種外放的氣場，是站在那兒，就有一種極強的存在，令人無法忽視。

甚至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張。

.......這就是閉關之后的效果嗎?還是他額外又做了些什麼?

符不起很難不對這事到好奇。

而就在他思索的同時，那扇閉的倉庫門，終于打開了。

黑的傘尖敲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一黑的幽老師踏著影從里面走出，后跟著搖搖晃晃的“凈雨”。

“我這邊理完了。”他朝安可希做了個“搞定”的手勢，“我和這位欺詐師先生，已經達了友好的共識。”

……友好，共識？

符不起瞟了眼他后目放空的臥底先生，無聲地推了下單片眼鏡，對此表示有些懷疑。

旁邊的安可希卻似對這個結果非常喜聞樂見。

“行，達共識就好！”愉快地一拍手掌，面上隨即浮起些玩味的笑容。

“接下去，就看對面那位領主，有沒有和我們達友好共識的意向了。”

*

事實證明，對方似乎不太有。

或者說，有，但不多。

就現在，當息流按照領主要求，在地面上用木板擺出誠懇的“邀請語錄”之后，對面愣是拖了一整天，都沒有給出回復。

直到隔天早上，外出采集的魔人偶才帶回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只給了一個傳送符文的圖案。

安可希心領神會，當即拿出從假凈雨那兒手的傳送板，加上對面給的傳送符文，一本正經地跟對方發起了郵件。而在用這種方式又聊了兩個來回后，對方才總算松口同意面談。

但有要求。非常明確的要求。

——于是，又一天后。

穿著防護服的安可希獨自站在領地的地表，環抱著胳膊，打量著對面同樣套著防護服的人。

“按你們說的，我一個人來。沒帶武，也沒帶幫手。”安可希向對面展示自己空空的雙手，“可你們好像在出爾反爾。”

“我要求的是和你們領主面談。”

而眼前這人，材高大，嗓音低沉，重點是還帶著一柄黑的雨傘。

看上去明顯更像是一個神醫師。

“我是我們領地的代表，是領主的代言人。”對面人倒是沒有藏份的意思，“比起這個，不如開門見山。你到底想和我們說什麼？”

“很簡單。”安可希立刻道，“互換人質。”

“想必你們也已經發現了，你們派我們領地的臥底，已經被抓出來了，而且已被控制住。

“好消息是，我們不打算多生事端。只要你們松口，這事完全可以和平解決。”

安可希攤了攤手：“我把欺詐師還給你們，你們把帶走的兩個人還給我。約個時間，就在這里，兩邊一起換，從此一了百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怎樣。”

“不怎麼樣。”對面人卻是毫不猶豫，“互換人質，可以。但一換二，不行。”

安可希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一換一。”對面人肯定道，“機械師和控水人，你挑一個換走。剩下一個，依然得用資來換。”

“那有什麼區別，不還是等于打劫嗎。”安可希忍不住冷笑出聲，“拜托，那好歹是個欺詐師，限定誒。在你看來欺詐師就那麼不值錢嗎？”

“我不知道‘限定’是什麼意思。”對面人一字一頓，“但一個會蠢到幫敵人削木板要圖紙的欺詐師，你覺得能值錢到哪兒去。”

安可希：……

我天，好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

“更何況，一個人的價值幾何，無非就現在他的作用、重要。”對面那人繼續道，聲音不不慢，聽著卻很有魄力。

“欺詐師這種職業，不管存在與否，都不會對領地的運轉造太大影響。但機械師和控水士，這兩位可不一樣。

“尤其是對你們這種連基礎建設都尚未完的領地而言，不是嗎？”

安可希：“……”

“不是。”安可希幾乎都要被他給氣笑了，“你都知道我們領地窮了，還要獅子大開口。你是真不怕我們集去你們領地門口上吊啊。”

“之前列清單時，確實沒料到這點。”對方倒是很坦誠地承認了錯誤，“這是我的過失。”

“這樣吧，如果實在窘迫的話，資方面可以省掉。家鄉品也不指定了，有什麼就給什麼吧。經驗石這塊，倒是真的不能再讓了。”

對面人平靜地疊起雙手，將傘尖往地上一柱：“如何。改這樣，你是否覺得好接點了呢。”

安可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謝謝你讓價了是嗎？

安可希這會兒是真想笑了。抬手隔著面罩拍了拍腦門，閉了閉眼，蹲了片刻，才再度開口：

“聽你的意思，你似乎對我想要回那兩個投影的事兒，深信不疑啊。

“可你應該知道，對于領地而言，并沒有哪個存在，是完全無可替代的吧？”

對面人：……

抵在地上的傘尖微微了兩下，他懷疑地看了過來：“你是想說……”

“我想說。既然我們無法達共識，那干脆就算了吧。”安可希再次抱起胳膊，“話都說到這份上，也沒有互換人質的必要了。你要的東西，我也不會給。所以，就這樣吧。”

“機械師也好控水師也好，本也沒投什麼培養資源。要再養二胎也來得及，我完全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懂我意思嗎？”

對面人：……

“這個發展，坦白說，我并不意外。”默了片刻，他嘆了口氣，“但你剛才那句話，我并不認同。”

安可希：“？”

“你說，沒有哪個存在，對領地來說是無可替代的。”那神醫師淡淡道，“這話不對。當然有。”

“比如每個領地都獨一無二的浮空裝置、凈化花圃。再比如……

“領主本。”

話未說完，安可希的耳邊忽然傳來細微的聲響。干脆利落，像是機械運轉的聲響。

心中一凜，本能地后退一步，詫異轉頭，卻見飄在四周與頭頂的厚重云層緩緩散去，出藏在后面的數個機人。

一共八個。個頭都非常小，比領地最小號的機人還要矮上一般。后數對機械翅膀無聲運轉，口則都亮著不止一個符文，符文的中間，還有小小的黑。

看上去像是用來發的槍口。

“合理的視線導，往往能讓人無視掉邊不合理的東西。”對面人慢悠悠地轉了轉手中的東西，“勸您不要。那些符文有鎖定功能，在它們的輔助下，這些小東西的攻擊可以說是百發百中。”

“事實證明，優秀的機械師，確實比欺詐師更有價值，不是嗎？”

安可希：“……”

“‘來時請不要攜帶武’。”忍不住開口吐槽，“沒記錯的話這個要求還是你們提出的。”

“這是對您的要求。我從未說過我們這邊也要遵守，不是嗎？”對面人聳了聳肩，“當然，我也無法肯定你一定會按照要求來做……還好，在這件事上，我賭贏了。”

“現在，請你再往我這里走一些吧。在我的傳送石發前，請不要試圖做一些危險的事。就當是去我們領地做個客而已。”

“誰家做客還要出份子錢。”安可希嗤了一聲，倒是真的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我倒是好奇，如果我沒按要求來做，你打算怎樣？”

“不怎樣。那只能證明我賭輸了。這個計劃算作失敗，再思考另一個就是。”神醫師語氣依舊平穩。

他手上的傳送石已經開始閃爍。或許是因為距離發傳送還有一會兒，他索便順著說了下去：

“你知道那些信仰幸運神的人，有時會很偏信一種‘三賭’理論嗎？”

安可希：“？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在執行某個計劃時，不妨和自己打三個賭。如果三個賭中能贏兩個，就說明這事的順利，是命中注定，有些走向是必然發生的。”那神醫師悠悠道，“我并不完全信仰這個，但在意識到欺詐師被發現的那一刻起，我確實和自己打了個三個賭。”

“第一，我賭他挾持浮空裝置的計劃會功——很憾，這點我賭輸了。

“第二，我賭他計劃失敗會被你們活捉，而你們會用他來換兩個人質——所幸，這點沒猜錯。

“而第三，我賭這次見面，你確實會我們的按照要求，不帶任何幫手與武。”

他著站立不的安可希，微微點了點頭：“這是第三個賭。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很幸運的是，這點，我又賭對了。”

“這樣看來，那些證者信徒所信奉的理論，某些時候，還有效的，不是嗎？”

“……你確定？”安可希聞言，卻是不客氣地嗤了一聲。

“這不就是所謂的拼人品嗎？按你這麼說的話，那這樣的賭，我也能湊三個出來。”

“不，就從我向你發出面談邀請開始算吧，我甚至能湊五個。”

對面人：“……？”

眼見他手中的傳送石閃爍的頻率已經越來越快，安可希眸微轉，不等他做出反應，便搶先開口：

“第一，我賭你不會老老實實和我換人質——很憾，這個，我也賭輸了。

“第二，我后的電梯井里，其實有個可以隨我心意活的靈視之眼，可以用來向下面的人傳達簡單的信號。我賭你沒有發現它——這點，看來我也猜對了。

“第三，我賭在我們流期間，你的領地里，沒有足夠厲害的神醫師——這點，我原本不敢確定。不過看你那把雨傘，姑且也算它賭對了吧。

“第四，我賭傳送石的發速度，絕對沒有傳送板快。而第五……”

話音未落，忽聽微弱的提示音響起。安可希目下移，瞟向對方掛在腰上的通訊，微微勾起角：

“我賭你們的領地里，沒有白塔點燈人。”

“……”

似乎終于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對面站立的姿勢明顯一變，看向安可希的目，也帶上了幾分防備。

與此同時，掛在對方腰上的通訊卻越響越急，無奈之下，他只能先將之拿起，接通的瞬間，卻聽里面傳來自家機械師略顯茫然與責備的聲音：

“誒，什麼況？剛才是你聯系了大眼珠子嗎？”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個“大眼珠子”指的應該是靈士，當即道，“我沒有，出什麼事了？”

“那就怪了……剛才大眼珠子的通訊忽然響了。他拿起來聽了一會兒，整個人忽然就不太對了。渾渾噩噩，還跑去打開了傳送板，我問他要干什麼他也不說，攔也攔不住……”

那狀態明顯不正常，像是被催眠。因此他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領地的神醫師又做了什麼，這才趕來問。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做。”那神醫師皺了眉，忽似意識到什麼，驀地加快了語速，“等等，你先攔住他！別讓他開傳送板——”

然而這話終究是晚了些。

他話都沒說完，便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尖，旋即便響起一陣雜音。跟著便是年越發驚慌的聲音：

“我、我去……什麼東西！

“走開，快走開！啊！”

“誒？怎麼了？”神醫師的表終于變了，“發生什麼事了？你看到了什麼？回答我！”

“傳送板里爬出來了奇怪的東西！”不知撞到了什麼，對面的聲音一下變得模糊起來，“我不認得那東西……的、乎乎的、很大，但張的時候很嚇人——”

“哦，那個東西的話，我知道。”安可希適時接口，“我們一般稱之為，蟲母。”

……！

迎上對面投來的、難以置信的目，好整以暇地又補上一句：“對了，當心別弄死。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