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的機會，對于明華一家，那是難得的機會。

最高興的還是寧芝，在眼里，丈夫一直都是極優秀的，這樣優秀的人，如果被埋沒在鄉下，那才是真可惜了。

寧芝喜極而泣：“明華，你終于能夠走出鄉村了。”

倒不是說鄉村不好，但是要想往上走，只能上城里。

如今在城里找個工作有多難，一個蘿卜一個坑，工作很多都是父傳子子傳孫，旁人要想得到工作，那付出的力還有金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范明華卻道：“現在還是未知數。”

第二天一早，范明華就穿了一件新服，那是一件軍綠料子做的軍裝。

這當然不是哪個部隊上退下來的，范明華沒這權限與背景，這服只是買面料，寧芝給做的。

而且是剛做的。

這次范明華要去見領導，寧芝嚴陣以待。

連夜就給他做出一件軍裝。

范明華心疼，不愿意這麼累，這可還在月子里呢。

他穿舊服過去也行。

寧芝卻不這樣想，這次機會太難得了，自然要給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才行。

人靠裝，第一形象好，可是能加分的。

最后，范明華就穿著這件新做的軍裝款式，去見領導了。

如今穿軍裝可是一種時髦，所以大家也沒有對范明華的穿著傳來異樣的目。

相反，大家覺得他穿這一服，實在是太帥了。

特別是姜有糧，他不停地打量著他，忍不住朝他豎起了拇指：“你果然還是穿軍裝好看。”

范明華道：“我也覺得，這是我媳婦給我做的。”

姜有糧翻了個白眼：“好像就你有媳婦似的。”頓了頓，“問問你媳婦，可愿意做服？大隊給工分。”

范明華想了想，“這事我不能做決定，得回去問下寧芝，同意了，咱就做。”

姜有糧：“好咧，你回去問下弟妹，只要愿意同意，以后做一件服，就給六個工分，干我就讓大隊部把這事定下來。”

范明華點頭，雖然他這邊沒有定下來，但他知道寧芝大概率是會同意。

要知道，到時候等做完月子回去，一樣要去大隊上干活，除非他這工作的事能定下來。

他突然對這個工作有了新的熱，為了媳婦，他也一定要給領導留下好的印象，爭取留在城里，吃公糧，這樣媳婦就也能夠留在城里了。

農業局的領導，是一個干瘦練的中年男子，姓張。

張局長早就已經對范明華的況有所了解。三十歲，解放前隨著父母逃難到姜泰壩，貧農分。

對這個調查，張局長沒有任何的意見，畢竟解放前因為戰，因為天災，逃難到這邊的難民很多，畢竟順縣在沿海，是個發展比地好的城市。

唯一有污點的，就是他娶了一個分有問題的妻子，寧家的分是黑五類。

還有就是學歷不高，檔案上他沒有上過一天學，也不知道是不是識字。

如果不識字，那就有些麻煩，張局長想把人調過來，也通不過部的政審。

“你范鐵頭？”張局長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

范明華道：“小名鐵頭，學名明華。”

張局長有了興趣：“你還有學名？”

有學名，說明識過字。

“你上過學？”眼神很稅利，在觀察著范明華的表。

只要有一點撒謊的意思，那范明華這次的面見也就失敗了。

范明華的回答，自然是斟酌過的。

他沒有回答大名，而回答學名，就是告訴領導，他識字，所以才會取學名。

“沒上過學堂，但我識字。”又加了一句，“自學的。”

沒有說，是下放的教授教的，這事他不能給人家教授帶來危險。

張局長點頭，這就能夠對上了。

檔案上沒有上學記錄，那是因為他沒有過學。

但他又識字，說是自學的，應該是哪個人教的，至于誰教的，張局長也不刨問底。

他也不在乎，只要識字就好。

張局長這才表達了自己的用意：“我把你過來，就是好奇，你當時是怎麼知道會有旱，還提前半年就已經員社員，讓他們種值耐旱的作？”

范明華道：“是據環境，還有風向，云層等變化，判定出這半年會有旱。這是靠天吃飯的人，積累的經驗。”

張局長卻搖頭：“靠天吃飯的人多了，就算經驗富的老農，也沒有判斷出這次大旱。”

就是這次的氣象局都沒有提前預警。等到旱來臨，已經來不及了，再行調整，作已經種下去了，只能靠人為抗災了。

范明華道：“可能是我看的雜書比較多吧。”

“哦？”張局長有了興趣，“什麼雜書？”

陪著一起過來的姜有糧，一開始努力做背景墻，這次是范明華的天地，他作為大隊長，自然不能搶了社員的風頭。

但這會聽到范明華說看了很雜書，他就有點急了。

這會的雜書，可不是什麼都能看的。

私底下看看，只要沒人發現，那也就沒什麼，但如果放在明面上，那可就糟了。

他不停地朝范明華眼，希他別說話。

范明華不知道是沒看到姜有糧的作，還是他知道怎麼回答。

他道：“都是一些氣象，地理方面的書，也有農科方面的。”

至于哪本書，他并沒有回答。

張局長興趣更高了，開始問他，哪些書。

范明華一一回答。

他回答的那些書，可都不是書，自然也就不會出什麼事。

姜有糧聽了，松了一口氣。

倒是張局長越聊越聊興，還跟他聊起了一些專業方面的知識，特別是關于農科的。

他在這個位置上，想的最多的，當然是如何增加產量，讓所有老百姓能夠吃飽飯。

只要能夠增加產量，不管什麼人，哪怕對方份有問題，分有問題，他也敢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直都是張局長的用人標準。

他不只自己跟范明華聊了起來，還把局里另一個農科專家了起來。

這個專家姓劉，是農業局的干事。

除了縣里農業局的干部，還有公社農技站的楊站長，大家就農業展開了討論。

這些姜有糧都不上，他只能努力做背景墻。

他雖然是大隊長，管著大隊里所有的生產，但他畢竟不是經驗老道的老農，對農業雖然懂一些，但像范明華這樣，能夠跟人家農業局的專家，這麼聊起來的，卻是辦不到的。

范明華不但能夠聊起來，一開始是領導在問，他在回答。

聊得旗鼓相當，但后來，他回答的越來越快，有了占上風的覺。

不知道這是不是姜有糧的錯覺，只覺得范明華在回答的時候，是不假思索的，口而出。

而跟他討論的三位領導，卻思考得越來越慢。

以他對范明華的了解，總覺得，范明華沒有使出全力，還有所保留。

姜有糧的覺沒有錯。

范明華確實有所保留。

對面跟他討論的，畢竟是領導，兩位縣里的，一位公社的，如果他回答的過于深奧，萬一對方回答不出來，那就是不給領導面子。

給領導為難，那就是給自己為難。

范明華雖然沒有當過，也沒有工作過，一直都在鄉下，但是個中道理，他卻懂。

讀書明事理，為人事，不能過于頭鐵。

這個分寸，他把握的非常好。

他要讓領導看到他的能力，但又不能碾著人家領導。

而且，就今天會出現的況，他早在前一天就已經在腦海里演習過了，把領導所有可能問的問題，全部都過一遍。

什麼樣的回答最好，做到心里有數。

他自己的能力幾何，自己清楚。

但在領導面前，他只能超出那麼一點點，這樣既能讓領導對他重視，同時也不會失了面子。

所以，這會三位領導都很滿意。

張局長眼里全是伯樂看到千里馬的興，而這個千里馬就是他發現的。

而另一邊的楊站長，卻滿臉的懊惱。

他自然知道，范明華是了張局長的眼了，他這個做下屬的，自然不可能跟領導去搶人才。

就是因為知道，他才痛心。

忍不住，就用力瞪了一眼在一旁做背景墻的姜有糧。

姜有糧莫名其妙，所長怎麼突然瞪了他一眼？

他沒做錯什麼事啊。

直到從農業局出來，張局長還親自把人送出門，拍了拍范明華的肩膀：“你明天過來報道。”

竟是直接拍板下來了，連局里人事討論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