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有人踏足的樹林如今被大雪覆蓋，一眼去白茫茫一片。

足球場大的湖泊水面上結了一層不知厚度的冰。

披著猩紅斗篷的年就站在湖泊邊上，腳蹬著的一雙嶄新的黑皮靴，鞋幫剛好比腳踝高一截，將他黑筆的腳束縛住，顯出纖長的小廓。

冷風拂起額間的鉑金碎發，他似是在做最后的瞄準，碧綠的眼微微瞇起，靠近了看能意識到臉上的戲弄和興味。

他仿佛當自己是在叢林里打獵的弓箭手，站得遠了，從金發孩的臉上瞥見了令他興的驚恐。

只不過并未像被發現的獵那樣四逃竄，米基只當是嚇壞了才沒，拉弓的手指陡然松開，那支昨天從鐵鋪里剛買回來的箭發出破空的聲響往雪莉爾的方向疾去。

樹梢上的積雪被震落掉下一小團白雪，著雪莉爾的鼻尖墜落。

冰涼的讓雪莉爾清醒了過來，面對直直朝飛來的箭，狼狽側過去，那支箭在的視線里深深扎進了旁邊的那棵樹上，在奇怪的嘎吱聲中，一大團雪被震落著直直往頭頂落下。

雪莉爾沒有防備，被雪砸下來的時候只來得及閉上眼。

但好在只是雪。

頃刻間，變了一個雪人，頭發上、服上，連睫上都是潔白的雪。

但總比被箭中要好。

米基毫不掩飾自己的捉弄行為，握著弓大笑了起來，眼里的譏嘲怎麼也遮掩不住。

雪莉爾甩了甩腦袋上的雪，一言不發地拍打著外套。

脖子沁涼，落在頭發上的雪順著的作掉進了服里。

雪莉爾凍得瑟了一下。

了口袋里的小刀，面對這個稚的貴族爺慢慢吐了一口氣。

剛剛過來的箭仿佛一把鉤子將拉了那個噩夢所帶來的恐懼之中，只不過這一次避開了，依舊令心驚膽戰。

對自己的猜想又信了幾分。

被玩弄的相似境拉響了警報，別人可能并不會將夢境和現實混淆，雪莉爾卻打起了十分的神來面對他接下來的招數，在其他方面可能并不出，但好幾次憑借著第六避開了災禍。

例如紡織廠突然起火，是突不適拉住了伯莎沒去才相安無事；又或者是上次貴族爺要找玩伴，察覺不對想跑，可惜沒跑，所以現在狼狽地被貴族爺欺負。

當時應該再跑快一點的，雪莉爾暗暗后悔。

米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站在面前。雪莉爾盯著他的靴子，掃過他披風的西裝小外套和米襯衫，最后才仰起頭和他隔空對視著。

想著迪奧在面對無禮的客人時是怎麼做的，在米基冷眼瞧著，或許是弱地哭泣又或者是害怕地向他求饒這樣猜想著，雪莉爾牽起自己的擺，出乎意料地朝他莞爾一笑。

有一張漂亮如天使的面孔，當出笑容時，被注視著的米基也不由得愣住。

盡管貧窮使比同齡人顯得瘦弱，但并未和米基在街上看到的那群孩子那樣，盯著他上的華寶石出令他厭惡的貪婪……米基不由拒絕地上的眼睛。

很漂亮。

遠比他玩偶鑲嵌在眼眶里的寶石更為麗。

眼睛是很脆弱的部位，雪莉爾想要后退躲開，被對方攥住了手臂不準后退。

他的手很燙，被羊脂保養的手指上連繭子都不存在，修長有力，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在的眼皮上，像是挲的寶石按雪莉爾的眼球。

雪莉爾微微戰栗，在他的作下不敢反抗，咬著下放緩了呼吸。

唯有抖的睫出的不安。

好在沒過多久，在眼睛上的力道消失，緩緩睜開了眼，發現米基奇異地盯著的眼睛看，像是欣賞什麼稀奇的寶石。

他低聲嘆息一句：“真。”

雪莉爾猝不及防之下得到這樣的贊，鎮定下來后輕聲回了句謝謝。

下一秒，聽到他接下來的話，雪莉爾上的寒都豎了起來。

——“要是能送給我就好了。”

他仿佛是在討論早餐點心，而非人。

真是瘋子。

雪莉爾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不想變瞎子。

后傳來一陣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盡管不認識另一個主要求當玩伴的男孩，但很慶幸他的到來打破了彌漫在他們周圍的詭異氣氛。

亨利·萊安有意避開了雪莉爾投過來的視線，他尷尬地了鼻子，主將口袋里準備的一些小玩意兒捧給米基看：“爺，您想玩點什麼呢，陀螺怎麼樣？”

他的話給了米基一個很好的點子。

多年的禮節教導讓米基可以輕易出一個得的假笑，而另外兩個人也不會發現有任何端倪。

他欣然應下：“好啊。”

環顧四周都是雪，米基指著那片湖泊：“你去那冰上玩給我看。”

亨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只下了幾天雪的況下，偌大的湖泊結的冰塊肯定不結實。

而之所以知道，也不過是在冷酷的經驗中總結出來的。

盡管知道可能存在的風險——

但現在，亨利卻不得不做。

不僅如此，他還得拍著脯答應下來：“好。”

亨利咬著牙朝著湖面慢慢走了過去，陀螺被他死死在掌心，尖端深深扎進他的皮里，留下一道幾天都不會退散的紅瘀。

即將踏上冰塊時，亨利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鼓起了勇氣，抬起腳踩在了脆弱的冰塊上。

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屏住了呼吸盯著腳下的冰面，當他雙腳踩上去之后，他仿佛聽到了冰面中間破裂的聲響。

那一刻，亨利回憶起冬日掉進冰窟里刺骨的寒冷，以及被冰水包圍時絕的窒息。

腳下的冰塊微微晃，亨利抖著手將陀螺丟在了冰面上，拿出新做的小皮鞭打著，兩只腳似乎也被凍住了似的一不敢。

米基當然不滿足于此。

他臉上出大大的笑容，碧綠的眼眸被半遮掩在長睫之下，從外表上看他似乎只是一個純良優雅的貴族年，但掩蓋在這皮子下的卻是一個玩世不恭的惡魔。

“在外圈玩兒有什麼意思，走到中間去！”

他如此命令，雪莉爾不由得也替那個男孩張了起來。

太危險了。

如果真的掉到冰湖里去，一個貧民窟出來的孩子而已，又有誰會去管他呢？

要麼自救要麼等死。

雪莉爾都清楚的事，亨利自然也心知肚明。

他難免后悔起來，當初自己為什麼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一個先令……

原本想要就此放棄的亨利想到厚的報酬，返回的步伐立即停止了。

他需要這一個先令。

他沒有時間了。

在他們的注視中，亨利猶豫片刻后卻毅然朝著湖中心走去，這一次他是真的聽到了冰湖裂開的細微聲響，腳下的冰塊隨著他的步伐往下陷了一英寸，理智在他的腦海里嘶吼，現在掉頭還來得及。

亨利已經離湖中心只差幾步的距離，他回過頭向米基和雪莉爾的位置，將手里的陀螺丟了出去。

只不過手里的鞭子還沒揮出去，呲啦的聲響越來越大，還沒來得及反應，亨利腳下的冰塊完全裂開，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整個人都掉進了湖中，唯有對生的促使他攤開手臂支撐著自己的，他張大大口呼吸著，目是澈藍的天空，除此之外空無一。

冷。

他聽到了岸邊的驚呼聲，還有……

那位貴族爺輕笑著：“有趣。”

有趣？

話里毫無對他陷險境時正常人應有的反應，這讓亨利清醒了不，或許在貴族爺眼里他連一條狗都不如。

他只能讓自己努力保持冷靜，在全被冰水刺痛到麻-痹-的況下，唯有眼睛還能轉。

他看向岸邊，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孩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截樹干朝他推了過來。

太短了，而且他現在本沒有力氣。

米基在旁邊托腮著他們掙扎的樣子格外有趣，仿佛回到實驗室里，他將青蛙丟到滾燙熱水里看到的畫面。

拼命地掙扎，卻無濟于事。

真有趣呀。

如果不是管家尋過來，看到這一幕的話，或許亨利還得在冰湖里泡一陣子。

最后還是從莊園里喊來的仆從幫忙將亨利從冰湖里拉出來，他渾漉漉的，不停地打著哆嗦，凍得發紫。

或許是看到他太狼狽，管家從口袋里掏出幾個便士丟給了他，只不過亨利凍得手都抬不起來，那幾個便士滾落在雪地里。

管家的臉不太好看：“之后你們可以不用來了。”

米基還沒玩夠呢，管家附耳說了兩句才打止了他的想法，臉也沉了下來。

他不得不跟隨著管家往莊園的方向回去，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地回頭。很快，他們的影被周圍的樹木遮掩住，再也看不見。

亨利跪趴在地上試圖將錢撿起來，但他實在是使不上力氣，費了半天也沒能達到目的。

雪莉爾的口袋里躺著管家給的七個便士，看不過彎下腰去快速撿起幣，塞進了亨利漉漉的口袋里。

“回去吧。”

這麼提議著卻沒一個人離開，亨利目復雜地著的臉，低聲應了。

兩人并排走在一起，雪莉爾看著他都覺到了涼意。

取下了自己的圍巾遞給了他。

亨利沒有接，他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出聲：“……對不起。”

雪莉爾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他和自己道什麼歉。

亨利覺得自己像極了一條落水狗，頭發噠噠地黏在臉頰上，他直接說出緣由：“上次，搶你料子的是我。”

他這麼說著，才讓雪莉爾想起那天去紡織廠拿料子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事。

“雖然你哥哥已經揍過我了……”他完全沒看到雪莉爾驚訝的表，繼續說道，“還有就是，謝謝你。”

——謝謝你試圖救我這件事。

雪莉爾不知道迪奧什麼時候去做了這件事，他也沒和半分。

但不管怎麼樣，雪莉爾為自己不用再和這個貴族爺打道而松了口氣。

只不過大概沒想到，對方并不打算放過。

因為被發現作弄其他孩子而被罰抄書的米基咬破了，仿佛覺不到痛意般吮吸著自己的。

而回到家以為終于解放的雪莉爾卻在當天就病倒了。

或許是因為嚇壞了，回家躺在床上就開始發燒。

回到家的迪奧并未像以往那樣得到雪莉爾的迎接，本應該站在門口，在他走到街巷的時候眼尖地朝他揮手，出高興的笑容。

然而并沒有。

對主臥里的呼喊置若罔聞，迪奧推開他們的房間走了進去。

雪莉爾蜷在被窩里，雙眼閉，難地呼吸著。

喊的名字并未有回應，迪奧慢慢走過去，用手背了一下的臉頰。

很燙。

迪奧恍惚著，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他的母親就這樣躺在這張床上，病懨懨地睡著直至死去。

雪莉爾……

也要這樣離他而去了嗎？